第 66 章
这之后日子又过了一两个月，项枫在一个吧混得挺不错，江老板很喜欢他，就是挺遗憾他一直不肯像在视频里那样给台下抛飞吻。
“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项枫说。
江老板对他的这个借口接受良好。
项枫没假期的时候每周固定抽周末的一天晚上来一个吧唱一晚，时间不多钱却不少。江老板还跟他介绍了另一个酒吧请他看看，问乐不乐意也去那边唱。
“那边老板和我是老朋友，来听过几回，也挺喜欢你。”江老板说，“他给你开的钱比我多，地点也近，就在隔壁酒吧街。”
“不过就是，”江老板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犹豫，“他那酒吧是个gay吧，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我只是去挣钱，”项枫想了想，平静地说，“又不是去当客人。谢谢江老板。”
“可以可以，”江老板马上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个心态很可以，就是嘛，这有什么的，我这边这几个乐队也去他那儿演出过，无所谓的。”
江老板朋友的酒吧，名字比江老板的正经，叫三棵柏树。
挺文艺，但被客人亲切地简称为三柏。
同样时长，三柏给的钱多了不少，所以要求也多一些，需要项枫接受观众点歌。
项枫觉得还行，遇上不会的回去多听几遍就会了，唱不出来就换一首，也没人为难他。
虽说是个酒吧还是个gay吧，但三柏风格和名字一样偏向文艺，更像清吧，装修比一个吧有格调，灯光更柔和，客人也不怎么闹腾。
好像他们比起闹腾更爱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只要忽视这些，项枫觉得在这里兼职体验还不错。
不过，如果在这儿碰见认识的人的话，那体验就完全不能用不错来形容了。
于是项枫在这一天，非常尴尬地看到了一个人推门进来的陆远。
店里人还不多，项枫坐在舞台边候场发愣，正好和陆远四目相对，气氛凝滞了许久。
最后还是陆远走上来，苦笑着对他说:“项老师，好巧啊。”
“远哥。”项枫平静地对他点了点头。
陆远表情也缓和了些，见他坐在舞台旁边，问道:“在这边兼职唱歌吗？”
项枫嗯了一声。
“那我有耳福了。”陆远笑着说，“没想到项老师还会唱歌。”
“谢谢远哥捧场。”项枫说完，旁边服务生就打了手势，示意他上台。
这一次不期而遇之后，项枫就经常能碰见陆远。他一周只来一晚，陆远估计摸透了，也专挑这晚来。但他也不干嘛，不找项枫说话或者点歌，只是坐在台下一直看着他，沉默地听歌，一直坐到项枫回去。
他是什么心思，项枫也清楚，但陆远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出了酒吧就还是个学生的好哥哥普通的好雇主，只字不提在三柏的事，对项枫没造成什么影响和困扰。
打工弄钱不容易，想盯就让他盯吧，项枫心想，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这么忙忙碌碌勤勤恳恳地努力挣钱，到了过年放假的时候，项枫忽然有了种不太适应的感觉。
不适应没课，不适应不用去兼职，不适应突然闲下来。
也不适应宿舍人都要走了，而他无家可归。
今年是项枫无家可归的第一年，他想。
他时而觉得自己活该，那么早就把房子卖了。时而觉得卖房子十分明智，否则回家也是吃泡面睡沙发，在学校待着还比较健康。
宿舍最早离开的是唐皓，走之前认真负责地帮大家登记寒假留宿信息。
“离校返校时间都要报给辅导员，要安排人锁门断电。”唐皓看着手机上的通知说，“还说整个寒假都留校的要另外上报，学校有过年红包发。”
曹思进在一旁笑着说:“不至于有人为这个不回家过年吧？连我这种穷鬼都收买不了。”
“我留校。”项枫说，“帮你们探探能薅学校多少羊毛。”
戴方涵不在宿舍，曹思进和唐皓听了这话都挺吃惊地看着他，项枫坐在位子前看着书，没有抬头。
“真的吗枫哥？”曹思进问。
“啊，真不回。”项枫说。
曹思进挺久没吭声，后来才走过来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背。
因为宿舍假期有人留守，唐皓临走前比往常啰嗦了一倍。
他给项枫找了假期附近食堂和小卖部开门的时间表，嘱咐他过年不比平时，一定要提前买点吃的屯着，找隔壁宿舍借了小冰箱，还说电脑没设密码他不带走了项枫无聊的话可以随便玩。
项枫赶在他开始分门别类介绍自己的游戏收藏前制止了他，道着谢把这只进化版老母鸡送走了。
戴方涵家在本地最后走，走前很直接地请项枫过年去他家吃饺子，项枫婉言谢绝了。
崔苗苗在放假前努力打工，赶在三十前挣够了往返票钱，非常愉快地回去了，项枫其实挺想帮她买票，但崔苗苗拒绝得很坚决。
大概和他不愿去戴方涵家是一个心态吧。
寒假的时候其实也挺好，宿舍有水有电有网络，唯一的缺点是假期人少宿舍暖气停了。
项枫非常绝望，赶在超市歇业前去提了个取暖器回来。
他一天到晚闲着没事，自己学习完又给他家教的双胞胎和陆瑶整理了一些假期作业，打包发给两家家长。家长挺感激地发了红包，两家的孩子就不一定感谢他了。
这些事干完空闲还是很长，他学曹思进找了一些翻译的活回来做，又消磨掉一些时间，终于挨到了年三十。
大年三十的晚上，项枫开着电脑外放春晚，于是宿舍里变得很热闹，取暖器散发着暖黄色的光，速冻饺子煮出来味道也还可以。
学校给留校学生发的红包包了六百六十六块，数字还挺吉利。崔苗苗在朋友圈发了不少照片，全是她被一群小孩围着包饺子，看来福利院过年也挺热闹。几个舍友都刷了屏，在舍群也聊得挺欢。
年味其实不远。
寒风被阻隔在窗外，却又能看见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窗台上，给一片漆黑的夜色镶上了一层软绵绵的白框。
项枫从他的箱子里找出了一根名字特别尬的灯管，和一条深蓝色的手织围巾。
他把灯管吸在床架上，让灯光从头顶打下照亮了桌子，又把围巾缠在脖子上，于是又暖和了一些。
项枫裹在自己最厚的外套里，半张脸被围巾掩了，缩在椅子上看春晚，一直看到主持人开始倒数。
……五，四，三，二，一。
他动了动，把嘴露出来，轻轻地说:“希望成扬的愿望都实现。”
声音很小很小，只有灯听见了。
成扬站在卷着飞雪的狂风中，夹着一根烟。
感觉自己特别像个伟人。
大姐毫无人性，居然敢连续两年不回家过年。老爸老妈终于有点习惯了，今年按原计划把他和二哥一起拉到乡下奶奶家团聚。
奶奶家比外婆家亲戚更多，晚辈也没那么爱打牌，都在屋里屋外跑进跑出地瞎闹。院子里一直有小孩追来追去打雪仗，堆雪人，逗狗放炮仗。
没给成扬一丝一毫溜出来抽烟的机会。
成扬只好躲远点，又有几个小孩互相砸着雪球跑过来了。
他再躲远点，奶奶家里养的大边牧呼哧带喘地从他身边嗖过，屁股后面跟着举着摔炮的小外甥。
继续躲远点，看到大伯家儿子正一脸甜蜜地缩在小树林里打电话，然后瞪了他一眼表示此地已有人占。
总而言之，成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很远的河堤上，江面结了冰，大堤上风雪交加，回头都找不着奶奶家房子在哪儿，举目四望杳无人烟。
成扬只好站在这个极具挑战性的环境里，哆哆嗦嗦掏出烟，执着地点着。
防风打火机这玩意，能防的风也是有限的。
他干脆叼着烟摁在打火机出火口上，用手捂着点燃了。
可以，这么大风都能一次性点燃，说明我要转运了。
成扬得出了这个毫无逻辑的结论。
风很大，成扬每抽一口就要呛一口风，很快就觉得肺都凉了。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跑出来抽烟。
难道真这么大瘾？关键现在这么大风也抽不了几口啊。
成扬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瘾。
抽烟并不是会让他感到愉快的事，因为他心情好的时候从来不抽，所以和烟有关系的记忆，全都是不好的，不爽的，不痛快的。
他喜欢把这些记忆和烟一起点了，和雾一起散掉，于是什么都留不下来。
不过就像烟抽完了会在肺里留下各种有害物质一样，那些不好的事也没有散掉，反而一天比一天更多更疼地沉积在他心里。
被它们带累，连那些原本很美好的回忆，也开始会让他感到痛楚。
就比如说，他和项枫一起度过了三个新年，每一年项枫都会告诉他，他的新年愿望是希望成扬的愿望能实现。
那是一句成扬非常非常喜欢，曾让他非常非常开心的话。
可是如今想起来，却只觉得难过。
可能是因为项枫每次都用自己的机会祝他心愿成真，高中三年他和项枫一起许的每一个新年愿望最终都实现了。
分班在一起，继续在一起，高考顺顺利利。
所以，当他第三年许愿的时候，仿佛冥冥之中上天发现了他的疏漏。
他和项枫高考都考得很好，却没想到后来没能再在一起。
正所谓世事难料，祸福难卜。
如今他还是想好好许个愿望，可是项枫不在，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实现。
老妈打了电话问他在哪儿，准备倒数了，成扬说在河堤上看焰火，顺便锻炼一下抗风抗寒能力，好强身健体为祖国做贡献。
老妈犹犹豫豫地接受了他的说法，把电话挂了。
成扬看着时间，在心里开始倒数。
十，九，八，七，六……
河对岸的村镇开始放烟花，雪夜里绽放的绚丽焰火带着一种透出寒意的美丽，火光倒映在结冰的河面上，有种冷寂而隽永的感觉。
……五，四，三，二，一。
飞雪混杂着火星，开始往冰雪覆盖的河岸上坠落。
今年的新年愿望是，希望项枫能够回到我身边。
成扬在风雪中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想。
※※※※※※※※※※※※※※※※※※※※
三棵柏树，来自白先勇先生。
“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项枫说。
江老板对他的这个借口接受良好。
项枫没假期的时候每周固定抽周末的一天晚上来一个吧唱一晚，时间不多钱却不少。江老板还跟他介绍了另一个酒吧请他看看，问乐不乐意也去那边唱。
“那边老板和我是老朋友，来听过几回，也挺喜欢你。”江老板说，“他给你开的钱比我多，地点也近，就在隔壁酒吧街。”
“不过就是，”江老板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犹豫，“他那酒吧是个gay吧，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我只是去挣钱，”项枫想了想，平静地说，“又不是去当客人。谢谢江老板。”
“可以可以，”江老板马上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个心态很可以，就是嘛，这有什么的，我这边这几个乐队也去他那儿演出过，无所谓的。”
江老板朋友的酒吧，名字比江老板的正经，叫三棵柏树。
挺文艺，但被客人亲切地简称为三柏。
同样时长，三柏给的钱多了不少，所以要求也多一些，需要项枫接受观众点歌。
项枫觉得还行，遇上不会的回去多听几遍就会了，唱不出来就换一首，也没人为难他。
虽说是个酒吧还是个gay吧，但三柏风格和名字一样偏向文艺，更像清吧，装修比一个吧有格调，灯光更柔和，客人也不怎么闹腾。
好像他们比起闹腾更爱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只要忽视这些，项枫觉得在这里兼职体验还不错。
不过，如果在这儿碰见认识的人的话，那体验就完全不能用不错来形容了。
于是项枫在这一天，非常尴尬地看到了一个人推门进来的陆远。
店里人还不多，项枫坐在舞台边候场发愣，正好和陆远四目相对，气氛凝滞了许久。
最后还是陆远走上来，苦笑着对他说:“项老师，好巧啊。”
“远哥。”项枫平静地对他点了点头。
陆远表情也缓和了些，见他坐在舞台旁边，问道:“在这边兼职唱歌吗？”
项枫嗯了一声。
“那我有耳福了。”陆远笑着说，“没想到项老师还会唱歌。”
“谢谢远哥捧场。”项枫说完，旁边服务生就打了手势，示意他上台。
这一次不期而遇之后，项枫就经常能碰见陆远。他一周只来一晚，陆远估计摸透了，也专挑这晚来。但他也不干嘛，不找项枫说话或者点歌，只是坐在台下一直看着他，沉默地听歌，一直坐到项枫回去。
他是什么心思，项枫也清楚，但陆远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出了酒吧就还是个学生的好哥哥普通的好雇主，只字不提在三柏的事，对项枫没造成什么影响和困扰。
打工弄钱不容易，想盯就让他盯吧，项枫心想，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这么忙忙碌碌勤勤恳恳地努力挣钱，到了过年放假的时候，项枫忽然有了种不太适应的感觉。
不适应没课，不适应不用去兼职，不适应突然闲下来。
也不适应宿舍人都要走了，而他无家可归。
今年是项枫无家可归的第一年，他想。
他时而觉得自己活该，那么早就把房子卖了。时而觉得卖房子十分明智，否则回家也是吃泡面睡沙发，在学校待着还比较健康。
宿舍最早离开的是唐皓，走之前认真负责地帮大家登记寒假留宿信息。
“离校返校时间都要报给辅导员，要安排人锁门断电。”唐皓看着手机上的通知说，“还说整个寒假都留校的要另外上报，学校有过年红包发。”
曹思进在一旁笑着说:“不至于有人为这个不回家过年吧？连我这种穷鬼都收买不了。”
“我留校。”项枫说，“帮你们探探能薅学校多少羊毛。”
戴方涵不在宿舍，曹思进和唐皓听了这话都挺吃惊地看着他，项枫坐在位子前看着书，没有抬头。
“真的吗枫哥？”曹思进问。
“啊，真不回。”项枫说。
曹思进挺久没吭声，后来才走过来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背。
因为宿舍假期有人留守，唐皓临走前比往常啰嗦了一倍。
他给项枫找了假期附近食堂和小卖部开门的时间表，嘱咐他过年不比平时，一定要提前买点吃的屯着，找隔壁宿舍借了小冰箱，还说电脑没设密码他不带走了项枫无聊的话可以随便玩。
项枫赶在他开始分门别类介绍自己的游戏收藏前制止了他，道着谢把这只进化版老母鸡送走了。
戴方涵家在本地最后走，走前很直接地请项枫过年去他家吃饺子，项枫婉言谢绝了。
崔苗苗在放假前努力打工，赶在三十前挣够了往返票钱，非常愉快地回去了，项枫其实挺想帮她买票，但崔苗苗拒绝得很坚决。
大概和他不愿去戴方涵家是一个心态吧。
寒假的时候其实也挺好，宿舍有水有电有网络，唯一的缺点是假期人少宿舍暖气停了。
项枫非常绝望，赶在超市歇业前去提了个取暖器回来。
他一天到晚闲着没事，自己学习完又给他家教的双胞胎和陆瑶整理了一些假期作业，打包发给两家家长。家长挺感激地发了红包，两家的孩子就不一定感谢他了。
这些事干完空闲还是很长，他学曹思进找了一些翻译的活回来做，又消磨掉一些时间，终于挨到了年三十。
大年三十的晚上，项枫开着电脑外放春晚，于是宿舍里变得很热闹，取暖器散发着暖黄色的光，速冻饺子煮出来味道也还可以。
学校给留校学生发的红包包了六百六十六块，数字还挺吉利。崔苗苗在朋友圈发了不少照片，全是她被一群小孩围着包饺子，看来福利院过年也挺热闹。几个舍友都刷了屏，在舍群也聊得挺欢。
年味其实不远。
寒风被阻隔在窗外，却又能看见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窗台上，给一片漆黑的夜色镶上了一层软绵绵的白框。
项枫从他的箱子里找出了一根名字特别尬的灯管，和一条深蓝色的手织围巾。
他把灯管吸在床架上，让灯光从头顶打下照亮了桌子，又把围巾缠在脖子上，于是又暖和了一些。
项枫裹在自己最厚的外套里，半张脸被围巾掩了，缩在椅子上看春晚，一直看到主持人开始倒数。
……五，四，三，二，一。
他动了动，把嘴露出来，轻轻地说:“希望成扬的愿望都实现。”
声音很小很小，只有灯听见了。
成扬站在卷着飞雪的狂风中，夹着一根烟。
感觉自己特别像个伟人。
大姐毫无人性，居然敢连续两年不回家过年。老爸老妈终于有点习惯了，今年按原计划把他和二哥一起拉到乡下奶奶家团聚。
奶奶家比外婆家亲戚更多，晚辈也没那么爱打牌，都在屋里屋外跑进跑出地瞎闹。院子里一直有小孩追来追去打雪仗，堆雪人，逗狗放炮仗。
没给成扬一丝一毫溜出来抽烟的机会。
成扬只好躲远点，又有几个小孩互相砸着雪球跑过来了。
他再躲远点，奶奶家里养的大边牧呼哧带喘地从他身边嗖过，屁股后面跟着举着摔炮的小外甥。
继续躲远点，看到大伯家儿子正一脸甜蜜地缩在小树林里打电话，然后瞪了他一眼表示此地已有人占。
总而言之，成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很远的河堤上，江面结了冰，大堤上风雪交加，回头都找不着奶奶家房子在哪儿，举目四望杳无人烟。
成扬只好站在这个极具挑战性的环境里，哆哆嗦嗦掏出烟，执着地点着。
防风打火机这玩意，能防的风也是有限的。
他干脆叼着烟摁在打火机出火口上，用手捂着点燃了。
可以，这么大风都能一次性点燃，说明我要转运了。
成扬得出了这个毫无逻辑的结论。
风很大，成扬每抽一口就要呛一口风，很快就觉得肺都凉了。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跑出来抽烟。
难道真这么大瘾？关键现在这么大风也抽不了几口啊。
成扬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瘾。
抽烟并不是会让他感到愉快的事，因为他心情好的时候从来不抽，所以和烟有关系的记忆，全都是不好的，不爽的，不痛快的。
他喜欢把这些记忆和烟一起点了，和雾一起散掉，于是什么都留不下来。
不过就像烟抽完了会在肺里留下各种有害物质一样，那些不好的事也没有散掉，反而一天比一天更多更疼地沉积在他心里。
被它们带累，连那些原本很美好的回忆，也开始会让他感到痛楚。
就比如说，他和项枫一起度过了三个新年，每一年项枫都会告诉他，他的新年愿望是希望成扬的愿望能实现。
那是一句成扬非常非常喜欢，曾让他非常非常开心的话。
可是如今想起来，却只觉得难过。
可能是因为项枫每次都用自己的机会祝他心愿成真，高中三年他和项枫一起许的每一个新年愿望最终都实现了。
分班在一起，继续在一起，高考顺顺利利。
所以，当他第三年许愿的时候，仿佛冥冥之中上天发现了他的疏漏。
他和项枫高考都考得很好，却没想到后来没能再在一起。
正所谓世事难料，祸福难卜。
如今他还是想好好许个愿望，可是项枫不在，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实现。
老妈打了电话问他在哪儿，准备倒数了，成扬说在河堤上看焰火，顺便锻炼一下抗风抗寒能力，好强身健体为祖国做贡献。
老妈犹犹豫豫地接受了他的说法，把电话挂了。
成扬看着时间，在心里开始倒数。
十，九，八，七，六……
河对岸的村镇开始放烟花，雪夜里绽放的绚丽焰火带着一种透出寒意的美丽，火光倒映在结冰的河面上，有种冷寂而隽永的感觉。
……五，四，三，二，一。
飞雪混杂着火星，开始往冰雪覆盖的河岸上坠落。
今年的新年愿望是，希望项枫能够回到我身边。
成扬在风雪中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想。
※※※※※※※※※※※※※※※※※※※※
三棵柏树，来自白先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