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成扬本以为自己高三没有特别拼，只是普通拼，一般拼，随便拼了拼，应该不至于有多累。
但他考完回家倒头昏睡了一天一夜。
四肢发软地爬起来看时间的时候，成扬异常震惊地发现自己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毫无知觉的二十四小时。
人不可貌相，我这人睡起来居然还挺猪的，成扬心想。
他都这样，不知道项枫得睡成啥样。
那自然是猪中猪。
成扬趴床上想了一会儿，又嘿嘿乐了几声。
他这一觉让爸妈又心疼又担心，起来以后各种大鱼大肉就塞上来了。成扬确实挺饿了，闷头吃着晚饭，听爸妈讨论接下来的暑期计划。
二哥成临今年毕业，考进了大学所在城市的检察院，刚入职正是忙的时候，假期不会回来。
大姐成璧那边情况稳定了很多，她把攒下来的休假用了，打算带家里人出门旅游，特别是让刚解放的成扬放松一下，老爸老妈想她想得心肝肺一起疼，总算能再见，一切安排都紧着大姐的时间来定。
所以现在还剩不到一天时间给成扬收拾行李，喘口气就要出发。这次一出门就是十几天，回来估计都能查分了。
他还想着去看看项枫，和项枫再出去玩几趟，一起参加高三毕业班的同学聚会等等等等。不过和大姐有一年半没见了，而项枫旅行回来还能见着呢。
他在二人之间权衡一番，很快决定暂且把项枫放一放，和家人愉快地出去玩。
项枫在家蒙着头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手机里塞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大部分是成扬的，留了很多没用的废话，又问他休息的怎么样，说自己要出去玩，给他看往返票面上的时间地址，保证给他带一堆纪念品。还有一些是张强他们找他商量聚会的事。
朋友圈也刷满了成扬的动态。
狂睡，收拾行李，朕登机了，云好白，大海怎么这么大。
最底下有一个未接一条未读，都是姑姑的。
姑姑在消息里问了问他考试怎么样，让他发张背景干净的照片，她好p个合影应付老太太。
估计朱春丽身体确实不太好了，一直没怎么找过他，姑姑很清楚他对他们看法如何，所以在他高考前保持了互不干扰的状态，这一点让他心存感激。
项枫找了张上次在小九山的合影，背景全是绿树，估计很好抠图，把自己截了下来发给姑姑。
回到朋友圈刷新了一下，成扬又发了一条，就一张图片，拍了一盆海鲜。项枫边含笑看着，边给他点了个赞。
成扬的私聊飞一般来了。
-终于睡醒啦
-[图片]
-看我的泳装
项枫瞪着那张照片愣了几秒，没敢点开大图。
-英俊
他回复道。
-我现在腰上居然都晒出印子了
成扬的消息让他喉咙一阵发紧。
这话题不能继续了，否则他怕自己会对着天真无邪的成扬干出什么不要脸的事。
那就太对不起成扬了。
他沉默得有点久，成扬又发了两条来。
-不信吗
-不信我拍给你看
项枫赶紧回复:
-不用，我信。
-我再回去睡会儿，祝你玩得开心。
成扬回了个摸摸头晚安的表情包。
项枫舒了口气，躺回枕头上。
他闭眼定了定神，把成扬的黑泳裤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但成扬没出去。
项枫腾一下坐了起来，冲进浴室往头上浇了半天冷水。
真是要命。
因为有这么个开端，成扬在海边这几天项枫没跟他过多交流，朋友圈都不敢多点赞，直到他转移地点去了个得穿秋装的地方玩，项枫才开始和成扬正常聊天。
考完一周，张强总算订下一个烧烤场，喊大家去聚会。
全班除了成扬几乎都能到，虽然没成扬在项枫兴致不高，但他还挺喜欢这个班，所以也去了。
小黄老师也在，穿得像个大学生一样，喊了班委的几个，还有他的科代表赵毅以及崔苗苗，一起围着一个烧烤架。
聚会气氛非常好，李婉宁那一曲友谊地久天长好像把所有离愁别绪都锁在了高考结束那天，尽情释放完了。
同学们隔了一周再见，竟都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虽然是散伙饭，但只有此刻的欢聚，没人去想未来的别离。
没了学习的压力，大家都非常放得开，有些眉来眼去已久的同学考完就确定了关系，当着小黄老师的面卿卿我我，小黄老师还乐呵呵地看着。
就连赵毅，吃了一会儿以后都和胡珊一起到附近小河边散步去了。
单身狗张强有点郁闷，对小黄老师连声喊着涛哥，拉起他就要拼酒。小黄老师也挺上头，拽着彭小飞和项枫一起喝，项枫真心觉得他选错了人。
成扬非常不甘寂寞，在班群一个人嚎，还私聊要求项枫给他全程直播。
他把拼酒的事说了一下，成扬马上说:
-他们完了
-上，喝死他们
-拍小黄老师醉相给我看看
有成扬这话，项枫只好认真起来。
彭小飞和张强都很菜，小黄老师还行，海量，可惜项枫酒量之海比他深。
最后这三个人躺成了一排，安详地睡着了。
项枫笑着给他们相亲相爱的睡态拍了合影发给成扬。
-不愧是你，不负所托
后来张强垂死梦中惊坐起，奔出去吐了。
李婉宁和崔苗苗一直在旁边照顾着，让罪魁祸首的项枫有点愧疚，也帮着尽心尽力照看了半天，最后小黄老师颤巍巍起来了，打了车把两个手下败将带走。
聚完会，同学们各自去浪，下一件事就是等分数报志愿。
成扬和项枫都不担心这个，再三确认项枫会和他一起报以后，成扬说旅游回来就打算去考驾照，约项枫一起。
项枫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驾校同学也是同学，能在暑假继续和成扬当一阵同学，让他感到十分期待。
查分当天，项晓玲特意请了假回家。高考那几天她原本也想请假，被项枫劝住了，这次她执意要请，项枫也没再继续拦。
虽然不担心，但奋斗了这么久的结果终于要揭晓了，他还是有点紧张的。
项晓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事，我帮你查。”
项枫点了点头，没说话。
项晓玲起身进他房间开了他的电脑，打开了查分网站。
项枫自己转身进了浴室，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脸上带着水珠，最后一颗痘也终于完全消了。
这次成扬彻底没话说了。
他对自己笑了笑。
成扬对旅行时间预估不太准，查分的时候还没能赶回去。但能让大姐守在旁边第一时间看到分数，他还是挺开心的。
分数相当高，比他估分的成绩还要好，大姐搭在他肩上的手都掐进了他的肉里，很激动地说:“非常好，非常好了！国内大学随便选，小扬你太厉害了。”
成扬也乐个不停，嘚瑟道:“早知道能考成这样，还报什么竞赛啊。”
成璧也想起她曾经劝他退竟的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指了指他没说话。
但真要说国内大学随便选，还是有点夸张，这句话得对项枫说才合适。
群里项枫的分已经被传出来了，本市状元，比省状元只低了一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分之差感到沮丧，项枫一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可是随着项枫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他消息发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没有被拒收，但一直得不到任何回复。
电话也在打，没有被挂断，但始终是响了很久以后提示无人接听。
成扬煎熬了一两天，终于忍不住去找其他人打听，张强，彭小飞，崔苗苗，小黄老师，大家都说还能联系上项枫，项枫说没什么事。
那么项枫拒绝回应的，就只有他的联络。
成扬赶在回校谈志愿那天前飞回了市里，原本这个时候他的心情也该是飞着的，但项枫的反应让他的不安全部变成了焦虑，变成了恐惧，无尽的猜测中甚至混杂着怒火。
成扬一回家连衣服都没换，就冲到了项枫家。
他按了很久门铃，也没人来开门。
项枫甚至不在家。
明天就要去学校找黄老师聊志愿的事，既然项枫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如常，那他应该也会去。
这一晚成扬彻夜未眠。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和一身浓浓的低气压，早早赶到了学校。
在去办公室必经的楼道边等了不知道多久，项枫终于出现了。
成扬已经愤怒惶恐到了极点，但是看到项枫的一瞬间，那些烧得他眼睛发热的情绪全都变成了难受和心疼。
因为项枫的状态，看起来太差了。
他比高考最辛苦那段时间还要瘦，还要疲惫，眼中没有半点生机，脸上甚至笼着一层浓浓的死气。
“项枫，你……”成扬迎了上去，忍不住想要扶他一下。
项枫看见他，猛地颤了颤，然后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他低声说。
项枫从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成扬怔了一瞬，心中涌起一阵尴尬，又被紧跟而来的强烈痛苦盖了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成扬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到底怎么了？”
但是项枫没有回答，也没再看他，擦着他的肩走了过去。
项枫进了办公室，连黄老师都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在他连声开问之前，项枫拦住了他的话头，平静地说:“老师我没事，这两天有点不舒服。”
“啊？啊，那你注意休息。”黄老师愣了一下，“成扬这几天一直到处问你呢，你是不是没跟他联系啊？”
“嗯，我会找机会和他谈。”项枫点了点头，“说志愿的事吧。”
项枫的志愿没什么难定的，已经有很多名校招生办打过电话来，按项枫心意挑选就行。他和黄老师简单说了几句，就走出了办公室。
成扬还是黑着脸在楼道口守着，项枫看都没看他就想走，但成扬也没打算跟他心平气和地聊，一把攥住他手臂就把他往旁边空教室拖。项枫挣了几下，没能挣开。
成扬把他拽进教室，嘭一声将他按在了门上。
“到底，”成扬急促地喘息着，眼睛发红地注视着他，“出什么事了？”
项枫低头揉着被他捏痛的臂弯。
“项枫，我求你了，”成扬声音有点发颤，“你好好告诉我，别这样。”
项枫垂眼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淡漠而空洞，眼睛像一双黑色的玻璃珠，毫无光彩。
“你既然非要我说个明白，”他沉静地说，“那好。”
成扬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快要听不见了，死死盯着项枫失了血色的双唇。
“驾照，志愿，还有诸如此类的东西，都别再一起了。”项枫慢慢地说，“我全都反悔。你以后也不要再联系我了。”
“你说……什么？”成扬只觉得项枫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非常遥远，“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已经厌烦了。”项枫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为什么突然这样？”成扬失声说，“你是不是疯了？”
“为什么？”项枫很轻，很冷地笑了一下，“因为这十几天你不在，我突然发现，非常清静啊。”
他的话和他的笑，像两个耳光狠狠扇在了成扬脸上。
灼烧般的屈辱和怒火第一次压过了痛苦和担忧，成扬站直身子，退了几步。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成扬说。
“没了。”项枫说，“哥俩好的游戏到此为止，我腻了。”
“你是不是一直这样？”成扬很想表现得像项枫一样冷酷，一样满不在乎，但他的鼻子酸得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但凡有谁开始看重你一点，你就把他们推开？”
“是啊，”项枫还是冷冰冰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朋友？不想要罢了。”
他向后靠了靠，用背抵着门:“你看人的眼光真不太准，其实我挺傲的，也确实瞧不起一般人。”
成扬瞪着他，视线已经很模糊了，他拼命忍着不要眨眼，但还是有两大滴眼泪从眼里滚了下来。
项枫动了动，成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看不清楚，忍着嚎啕大哭或者揍他一顿的冲动，他压低了声音，吼道:“让开！”
然后没等项枫有什么动作，他就把项枫推到了一边，夺门而出。
成扬把门摔上的声音太响了，震得项枫头痛欲裂。
不对，和成扬没关系，他已经头疼很多天了。
他晃了晃，一手撑着墙，一手想去扶旁边的一张课桌。
但他眼前阵阵发黑，手扶了个空。
于是他失去支撑，倒在了地上。
但他考完回家倒头昏睡了一天一夜。
四肢发软地爬起来看时间的时候，成扬异常震惊地发现自己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毫无知觉的二十四小时。
人不可貌相，我这人睡起来居然还挺猪的，成扬心想。
他都这样，不知道项枫得睡成啥样。
那自然是猪中猪。
成扬趴床上想了一会儿，又嘿嘿乐了几声。
他这一觉让爸妈又心疼又担心，起来以后各种大鱼大肉就塞上来了。成扬确实挺饿了，闷头吃着晚饭，听爸妈讨论接下来的暑期计划。
二哥成临今年毕业，考进了大学所在城市的检察院，刚入职正是忙的时候，假期不会回来。
大姐成璧那边情况稳定了很多，她把攒下来的休假用了，打算带家里人出门旅游，特别是让刚解放的成扬放松一下，老爸老妈想她想得心肝肺一起疼，总算能再见，一切安排都紧着大姐的时间来定。
所以现在还剩不到一天时间给成扬收拾行李，喘口气就要出发。这次一出门就是十几天，回来估计都能查分了。
他还想着去看看项枫，和项枫再出去玩几趟，一起参加高三毕业班的同学聚会等等等等。不过和大姐有一年半没见了，而项枫旅行回来还能见着呢。
他在二人之间权衡一番，很快决定暂且把项枫放一放，和家人愉快地出去玩。
项枫在家蒙着头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手机里塞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大部分是成扬的，留了很多没用的废话，又问他休息的怎么样，说自己要出去玩，给他看往返票面上的时间地址，保证给他带一堆纪念品。还有一些是张强他们找他商量聚会的事。
朋友圈也刷满了成扬的动态。
狂睡，收拾行李，朕登机了，云好白，大海怎么这么大。
最底下有一个未接一条未读，都是姑姑的。
姑姑在消息里问了问他考试怎么样，让他发张背景干净的照片，她好p个合影应付老太太。
估计朱春丽身体确实不太好了，一直没怎么找过他，姑姑很清楚他对他们看法如何，所以在他高考前保持了互不干扰的状态，这一点让他心存感激。
项枫找了张上次在小九山的合影，背景全是绿树，估计很好抠图，把自己截了下来发给姑姑。
回到朋友圈刷新了一下，成扬又发了一条，就一张图片，拍了一盆海鲜。项枫边含笑看着，边给他点了个赞。
成扬的私聊飞一般来了。
-终于睡醒啦
-[图片]
-看我的泳装
项枫瞪着那张照片愣了几秒，没敢点开大图。
-英俊
他回复道。
-我现在腰上居然都晒出印子了
成扬的消息让他喉咙一阵发紧。
这话题不能继续了，否则他怕自己会对着天真无邪的成扬干出什么不要脸的事。
那就太对不起成扬了。
他沉默得有点久，成扬又发了两条来。
-不信吗
-不信我拍给你看
项枫赶紧回复:
-不用，我信。
-我再回去睡会儿，祝你玩得开心。
成扬回了个摸摸头晚安的表情包。
项枫舒了口气，躺回枕头上。
他闭眼定了定神，把成扬的黑泳裤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但成扬没出去。
项枫腾一下坐了起来，冲进浴室往头上浇了半天冷水。
真是要命。
因为有这么个开端，成扬在海边这几天项枫没跟他过多交流，朋友圈都不敢多点赞，直到他转移地点去了个得穿秋装的地方玩，项枫才开始和成扬正常聊天。
考完一周，张强总算订下一个烧烤场，喊大家去聚会。
全班除了成扬几乎都能到，虽然没成扬在项枫兴致不高，但他还挺喜欢这个班，所以也去了。
小黄老师也在，穿得像个大学生一样，喊了班委的几个，还有他的科代表赵毅以及崔苗苗，一起围着一个烧烤架。
聚会气氛非常好，李婉宁那一曲友谊地久天长好像把所有离愁别绪都锁在了高考结束那天，尽情释放完了。
同学们隔了一周再见，竟都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虽然是散伙饭，但只有此刻的欢聚，没人去想未来的别离。
没了学习的压力，大家都非常放得开，有些眉来眼去已久的同学考完就确定了关系，当着小黄老师的面卿卿我我，小黄老师还乐呵呵地看着。
就连赵毅，吃了一会儿以后都和胡珊一起到附近小河边散步去了。
单身狗张强有点郁闷，对小黄老师连声喊着涛哥，拉起他就要拼酒。小黄老师也挺上头，拽着彭小飞和项枫一起喝，项枫真心觉得他选错了人。
成扬非常不甘寂寞，在班群一个人嚎，还私聊要求项枫给他全程直播。
他把拼酒的事说了一下，成扬马上说:
-他们完了
-上，喝死他们
-拍小黄老师醉相给我看看
有成扬这话，项枫只好认真起来。
彭小飞和张强都很菜，小黄老师还行，海量，可惜项枫酒量之海比他深。
最后这三个人躺成了一排，安详地睡着了。
项枫笑着给他们相亲相爱的睡态拍了合影发给成扬。
-不愧是你，不负所托
后来张强垂死梦中惊坐起，奔出去吐了。
李婉宁和崔苗苗一直在旁边照顾着，让罪魁祸首的项枫有点愧疚，也帮着尽心尽力照看了半天，最后小黄老师颤巍巍起来了，打了车把两个手下败将带走。
聚完会，同学们各自去浪，下一件事就是等分数报志愿。
成扬和项枫都不担心这个，再三确认项枫会和他一起报以后，成扬说旅游回来就打算去考驾照，约项枫一起。
项枫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驾校同学也是同学，能在暑假继续和成扬当一阵同学，让他感到十分期待。
查分当天，项晓玲特意请了假回家。高考那几天她原本也想请假，被项枫劝住了，这次她执意要请，项枫也没再继续拦。
虽然不担心，但奋斗了这么久的结果终于要揭晓了，他还是有点紧张的。
项晓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事，我帮你查。”
项枫点了点头，没说话。
项晓玲起身进他房间开了他的电脑，打开了查分网站。
项枫自己转身进了浴室，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脸上带着水珠，最后一颗痘也终于完全消了。
这次成扬彻底没话说了。
他对自己笑了笑。
成扬对旅行时间预估不太准，查分的时候还没能赶回去。但能让大姐守在旁边第一时间看到分数，他还是挺开心的。
分数相当高，比他估分的成绩还要好，大姐搭在他肩上的手都掐进了他的肉里，很激动地说:“非常好，非常好了！国内大学随便选，小扬你太厉害了。”
成扬也乐个不停，嘚瑟道:“早知道能考成这样，还报什么竞赛啊。”
成璧也想起她曾经劝他退竟的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指了指他没说话。
但真要说国内大学随便选，还是有点夸张，这句话得对项枫说才合适。
群里项枫的分已经被传出来了，本市状元，比省状元只低了一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分之差感到沮丧，项枫一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可是随着项枫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他消息发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没有被拒收，但一直得不到任何回复。
电话也在打，没有被挂断，但始终是响了很久以后提示无人接听。
成扬煎熬了一两天，终于忍不住去找其他人打听，张强，彭小飞，崔苗苗，小黄老师，大家都说还能联系上项枫，项枫说没什么事。
那么项枫拒绝回应的，就只有他的联络。
成扬赶在回校谈志愿那天前飞回了市里，原本这个时候他的心情也该是飞着的，但项枫的反应让他的不安全部变成了焦虑，变成了恐惧，无尽的猜测中甚至混杂着怒火。
成扬一回家连衣服都没换，就冲到了项枫家。
他按了很久门铃，也没人来开门。
项枫甚至不在家。
明天就要去学校找黄老师聊志愿的事，既然项枫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如常，那他应该也会去。
这一晚成扬彻夜未眠。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和一身浓浓的低气压，早早赶到了学校。
在去办公室必经的楼道边等了不知道多久，项枫终于出现了。
成扬已经愤怒惶恐到了极点，但是看到项枫的一瞬间，那些烧得他眼睛发热的情绪全都变成了难受和心疼。
因为项枫的状态，看起来太差了。
他比高考最辛苦那段时间还要瘦，还要疲惫，眼中没有半点生机，脸上甚至笼着一层浓浓的死气。
“项枫，你……”成扬迎了上去，忍不住想要扶他一下。
项枫看见他，猛地颤了颤，然后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他低声说。
项枫从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成扬怔了一瞬，心中涌起一阵尴尬，又被紧跟而来的强烈痛苦盖了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成扬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到底怎么了？”
但是项枫没有回答，也没再看他，擦着他的肩走了过去。
项枫进了办公室，连黄老师都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在他连声开问之前，项枫拦住了他的话头，平静地说:“老师我没事，这两天有点不舒服。”
“啊？啊，那你注意休息。”黄老师愣了一下，“成扬这几天一直到处问你呢，你是不是没跟他联系啊？”
“嗯，我会找机会和他谈。”项枫点了点头，“说志愿的事吧。”
项枫的志愿没什么难定的，已经有很多名校招生办打过电话来，按项枫心意挑选就行。他和黄老师简单说了几句，就走出了办公室。
成扬还是黑着脸在楼道口守着，项枫看都没看他就想走，但成扬也没打算跟他心平气和地聊，一把攥住他手臂就把他往旁边空教室拖。项枫挣了几下，没能挣开。
成扬把他拽进教室，嘭一声将他按在了门上。
“到底，”成扬急促地喘息着，眼睛发红地注视着他，“出什么事了？”
项枫低头揉着被他捏痛的臂弯。
“项枫，我求你了，”成扬声音有点发颤，“你好好告诉我，别这样。”
项枫垂眼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淡漠而空洞，眼睛像一双黑色的玻璃珠，毫无光彩。
“你既然非要我说个明白，”他沉静地说，“那好。”
成扬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快要听不见了，死死盯着项枫失了血色的双唇。
“驾照，志愿，还有诸如此类的东西，都别再一起了。”项枫慢慢地说，“我全都反悔。你以后也不要再联系我了。”
“你说……什么？”成扬只觉得项枫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非常遥远，“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已经厌烦了。”项枫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为什么突然这样？”成扬失声说，“你是不是疯了？”
“为什么？”项枫很轻，很冷地笑了一下，“因为这十几天你不在，我突然发现，非常清静啊。”
他的话和他的笑，像两个耳光狠狠扇在了成扬脸上。
灼烧般的屈辱和怒火第一次压过了痛苦和担忧，成扬站直身子，退了几步。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成扬说。
“没了。”项枫说，“哥俩好的游戏到此为止，我腻了。”
“你是不是一直这样？”成扬很想表现得像项枫一样冷酷，一样满不在乎，但他的鼻子酸得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但凡有谁开始看重你一点，你就把他们推开？”
“是啊，”项枫还是冷冰冰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朋友？不想要罢了。”
他向后靠了靠，用背抵着门:“你看人的眼光真不太准，其实我挺傲的，也确实瞧不起一般人。”
成扬瞪着他，视线已经很模糊了，他拼命忍着不要眨眼，但还是有两大滴眼泪从眼里滚了下来。
项枫动了动，成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看不清楚，忍着嚎啕大哭或者揍他一顿的冲动，他压低了声音，吼道:“让开！”
然后没等项枫有什么动作，他就把项枫推到了一边，夺门而出。
成扬把门摔上的声音太响了，震得项枫头痛欲裂。
不对，和成扬没关系，他已经头疼很多天了。
他晃了晃，一手撑着墙，一手想去扶旁边的一张课桌。
但他眼前阵阵发黑，手扶了个空。
于是他失去支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