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下山按计划坐缆车，张强估计是因为上山时被项枫抢了买门票的机会，内心不甘，蹿在最前给大家买了缆车的票。
缆车的路线和上山步道不在一侧，可以看见山峰其他角度的风景。他们挤在一辆缆车上，兴奋劲儿已经下去了不少，都安静坐在座位上欣赏寂静的山林，享受窗外的清风。
缆车走了几分钟，他们又看见了上山时趴在坡上的那群大学生，这次这帮人依旧挂在一段异常难走的山路上，像群猴子一样各自攀着树枝。
比起上山那会儿都灰头土脸了不少。
由彭小飞带头，缆车里又爆发了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声。
“不过感觉他们那样还挺好玩儿的。”张庭悦笑着说，“爬山就得走那种路才有意思。”
“下次吧，”张强乐呵呵地说，“下次咱们再一起来，专挑山路走，到时候谁走大道谁就是小狗。”
“不走大道的都是猴儿呗。”成扬边笑边说。
项枫也跟着他淡淡笑了笑。
不过他很少会对下次，到时候这种词抱什么希望。
这是高三前最后一次出来玩的机会，一年之后，这群同学们就会结束高考，各奔东西。不再有同学这层关系，他甚至不觉得在高考完的暑假里还能见着他们。
唯一会让他感到一丝安心的，是成扬。
成扬是个真诚而又忠实的朋友，大概是很看重他的，或许以后也能保持联系，维持住这份友情。
虽然他如今已经很难只用看待朋友的目光看待成扬，但他可以努力，他会非常非常努力。
只要成扬可以像现在一样，继续留在他的身边，继续允许他留在身边。
当一辈子朋友又如何，项枫觉得自己想得挺开的。
就像他在元旦晚会那会儿唱的一样，献给他注定孤独的余生。
那确实是为成扬而唱的歌，但也唱给他自己听。
什么都不用多想，就像姻缘树上也可以挂学业有成，喂他吃东西也只是因为看到了别人这样玩闹。
哪怕只是止步于这种暖融融的友谊，项枫也觉得挺好。
因为这份友谊是成扬给他的。
短暂的假期很快结束了，回学校以后，大家发现黄老师已经在教室里贴满了新的标语，挂上了高考倒计时。
项枫也买了个小台历摆在桌角，让时间的前行变得越发肉眼可见。
下次放假就是过年了，成扬穿着短袖，看着窗外阳光明媚的校园，内心相当惆怅。
不过还有项枫的生日可以盼，惆怅中掺上了一丝期待，变成了非常复杂的感情。
项枫已经进入高三时间表，每天五点起床，成扬不知道他晚上几点睡，但他白天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他又提过一次取消电话叫早，被成扬严词拒绝，坚定地要求继续每天一个电话，而且不能推迟，他几点起成扬就几点起。
被连坐掉的成扬每天都会抓紧下课时间打瞌睡，于是逐渐提早了睡觉时间，没以前那么经常熬夜了。
多好，矫正了一只夜猫子，成扬很愉快地想。
其他年级正式开学前，黄老师宣布要召开高三级的家长会。
“这是最后一次正式的家长会，希望同学们保证父母能来参加，”黄老师以老黄的状态很认真地说，“最好是双亲到场，全科老师也会到齐，深入沟通未来一年的家校合作事宜，尽可能为大家高三一年提供全方位，最合理最有效的支持。”
要求双亲到场大概是为了确保把内容传达到家里最靠谱的话事人那里，可惜成扬家最靠谱的那位已经远走他乡，他遗憾地决定派出一双吉祥物里耳根子比较软的老妈来参加。
往年家长会项枫家都是母亲来，有时还不来，他也没听项枫提过他父亲，估计这次也不会例外。
他想了想这些，又忍不住看了眼崔苗苗。
双亲，父母，家长这些字眼可能刺伤了她，她坐在前排，头垂得很低。
黄老师也很照顾崔苗苗感受，在家长会那天给她派了不少活儿，让她跑来跑去地帮忙，顾不上旁观同学们和父母相处的场面然后伤心。
成扬简直无法评价黄老师的脑回路，也不知道这种照顾会不会让她压力更大，不过看崔苗苗忙碌的时候表情还挺轻松，可能这办法确实有效。
高三教学楼是环形的独栋，只有楼梯和其他教学楼相连，五层教室对面的楼层都是教师办公室和各种电脑机房、听力教室和理科实验室。
家长会那天没有正课，同学们被发配到和自己教室相对的实验室上自习。
不过因为没有老师看着，对面还有自家家长，大家都有点坐不住。
实验室以前来上过实验课，但来这儿自习还是头一回，成扬玩着实验桌上的水池和显微镜，旁边项枫不动如山地在做题。
彭小飞和赵毅更加嚣张，趴在窗户边看对面教室。
赵毅甚至带了个望远镜，非常专注地偷窥着，并实时汇报教室内的动态。
“小黄老师讲完了，”赵毅压低声音说，“科任老师上去自我介绍了！”
“你也借我瞅瞅，”彭小飞说，“别说些没用的，老师在干嘛我们都看得见，读读黑板上写了什么。”
“我近视，看不清。”赵毅说。
“废物，”彭小飞骂了一句，“让我来！”
赵毅不肯给他。
“你俩这么上心啊？”成扬看着他俩直乐，“有这心思平时多用用功不就不怕了？”
“废话，”彭小飞回头说，“跟你们学霸能比吗？关系到未来一年的幸福呢！”
“都高三了还想什么幸福啊？”成扬笑着说，“高三就得有吃苦的觉悟，你们瞅瞅人项枫。”
项枫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如也瞅瞅我，看会儿书如何？”
成扬转向他，飞快变了口风:“不差这一天，我也特别好奇。”
项枫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题去了。
“崔苗苗在给家长发纸，”赵毅疑惑地说，“发纸干嘛？”
“你到底能不能行，拿个望远镜还跟个瞎子一样，”彭小飞急道，“给我看看！”
赵毅还想顽抗，又骂了一声:“我操！我爸看过来了！”
他赶紧往下一缩，顺着墙滑到了窗户下方，蹲在地上把望远镜递给了彭小飞。
“早干嘛去了。”彭小飞一把抢过望远镜，“……请家长给学生写一封信，不限长度，有感而发即可，建议以鼓励为主，哎哟，小黄老师这是要打感情牌了啊。”
“我爸知道我有望远镜，现在让他有感而发肯定只会后悔给我买了这玩意。”赵毅有点懊恼地说。
成扬看着他俩闹腾，闷头笑了半天。
突然要求家长有感而发，老妈会写什么挺好猜的，估计就是把刚才老师讲的那套搬上去，加点给他加油打气的废话，最后一句向你哥哥姐姐看齐，我们都支持你。
要论言之有物，还得看他大姐，那可太言之有物了，说话跟打哑谜似的，过年那几次聊的他现在都还没想明白。
成扬想了一番，决定向项枫学习，认真看会儿书。
他看了没多久，彭小飞突然喊他。
“扬哥扬哥！”彭小飞压低了声音急急地说，“你妈哭了！”
“啊？”震惊差点让成扬没压住音量，“写封信有什么好哭的！”
“不是写信，”彭小飞说，“阿姨在看隔壁的信。”
家长坐的是学生的座位，他老妈隔壁除了项枫的母亲还能有谁？
成扬顿时非常尴尬:“她瞎看人家的信干嘛？”
他有点不安地看向项枫，项枫也刚巧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没事，”项枫对他安抚地笑了笑，“既然我妈愿意给阿姨看，应该没什么。”
那也有点不太好，成扬能看出项枫眼底藏得很深的一丝为难，心中越发愧疚。
“我还是……去看看。”成扬犹犹豫豫地说，离开位子猫腰到了彭小飞旁边。
彭小飞马上把望远镜递到了他手上。
他说得没错，老妈确实在哭，看着项晓玲桌上的纸捂着嘴淌眼抹泪的，是那种被什么感动了的哭。
项晓玲挺柔和地笑着，一边继续写一边时不时和老妈聊上几句。
阿姨真是善良。
老妈真是不靠谱。
老妈放下了手对项晓玲说话，她在说什么这里不可能听见，但成扬凭借她的嘴型读出她在说“你一个人太不容易了”之类的话。
一个人，项枫家里果然……
成扬的心都有点揪起来了，为项枫感到一阵心疼。
项枫低头写着题，手不由自主地轻轻发颤。
项晓玲会写什么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数，但既然能让成扬的妈妈看哭，那必然是提到了一些过去的难处。成扬母亲回去以后会不会和成扬聊，成扬会知道到什么地步，这些都让他感到不安，甚至害怕。
怕成扬会像同情崔苗苗一样，怜悯他。
成扬经常会谈起家人，但项枫从不和他聊自己家的事，成扬连他是跟着母亲姓的都不知道。
徐家人和项晓玲之间发生过什么，项晓玲是因为什么，怎么离的婚，他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所有的一切连他自己都一知半解，埋在心里从来不去深想。
成扬在这方面情商很高，始终没有问过他。
这次以后相信成扬不管知道什么也都不会问，但项枫害怕他会改变对自己的态度，用另一种小心翼翼的，垂怜照拂的方式对待他。
那将是种无从苛责，却会让项枫非常难受的方式。
成扬看了一会儿就一脸满不在乎地回来了，对他说:“我妈就这样，爱管闲事泪点低，估计阿姨文笔比较好，让她自惭形秽了吧。”
“嗯。”项枫低头看着书，轻轻地说。
家长会结束以后，黄老师在下午放学的时候把家长写的信发给了他们，就连崔苗苗也有一封，是黄老师自己写给她的。
老妈如成扬所料，剽窃了老师们的讲话，收尾也和成扬猜的一模一样。
比起这个，她更在乎项枫的家事。
晚饭餐桌上，她就迫不及待拉起成扬想要讲。
“我不想听，”成扬赶紧说，“项枫自己都不聊这些，你告诉我干嘛？别说别说。”
“你怎么回事儿？”老妈很不满地砸了咂嘴，“你这么要好的朋友你都不关心一下啊？人家项妈妈自己都没瞒着，我跟你说说有什么的。”
成扬还想抬手堵耳朵，被老妈一把打了下来。
“我就想跟你说，项枫这孩子太可怜了，你得对他好点儿。”老妈很感慨地说，“从小就没有爸爸，他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现在又这么听话，成绩还这么好，哎哟他妈妈写那些话看得我心都要碎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成扬皱了皱眉说:“我当然会对他很好，但跟他家里怎么样没关系，也不用你来嘱咐我。”
“这就对了，”老妈点点头，“有空得再喊他来家里吃吃饭，不过你们高三也忙……”
老妈后来又絮叨了些什么，成扬没留心，左耳进右耳出了。
他还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那完完全全是他的心声。
他会对项枫很好很好，和项枫家里怎样没关系，和其他任何事都没关系，只是因为项枫值得。
因为项枫特别值得。
缆车的路线和上山步道不在一侧，可以看见山峰其他角度的风景。他们挤在一辆缆车上，兴奋劲儿已经下去了不少，都安静坐在座位上欣赏寂静的山林，享受窗外的清风。
缆车走了几分钟，他们又看见了上山时趴在坡上的那群大学生，这次这帮人依旧挂在一段异常难走的山路上，像群猴子一样各自攀着树枝。
比起上山那会儿都灰头土脸了不少。
由彭小飞带头，缆车里又爆发了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声。
“不过感觉他们那样还挺好玩儿的。”张庭悦笑着说，“爬山就得走那种路才有意思。”
“下次吧，”张强乐呵呵地说，“下次咱们再一起来，专挑山路走，到时候谁走大道谁就是小狗。”
“不走大道的都是猴儿呗。”成扬边笑边说。
项枫也跟着他淡淡笑了笑。
不过他很少会对下次，到时候这种词抱什么希望。
这是高三前最后一次出来玩的机会，一年之后，这群同学们就会结束高考，各奔东西。不再有同学这层关系，他甚至不觉得在高考完的暑假里还能见着他们。
唯一会让他感到一丝安心的，是成扬。
成扬是个真诚而又忠实的朋友，大概是很看重他的，或许以后也能保持联系，维持住这份友情。
虽然他如今已经很难只用看待朋友的目光看待成扬，但他可以努力，他会非常非常努力。
只要成扬可以像现在一样，继续留在他的身边，继续允许他留在身边。
当一辈子朋友又如何，项枫觉得自己想得挺开的。
就像他在元旦晚会那会儿唱的一样，献给他注定孤独的余生。
那确实是为成扬而唱的歌，但也唱给他自己听。
什么都不用多想，就像姻缘树上也可以挂学业有成，喂他吃东西也只是因为看到了别人这样玩闹。
哪怕只是止步于这种暖融融的友谊，项枫也觉得挺好。
因为这份友谊是成扬给他的。
短暂的假期很快结束了，回学校以后，大家发现黄老师已经在教室里贴满了新的标语，挂上了高考倒计时。
项枫也买了个小台历摆在桌角，让时间的前行变得越发肉眼可见。
下次放假就是过年了，成扬穿着短袖，看着窗外阳光明媚的校园，内心相当惆怅。
不过还有项枫的生日可以盼，惆怅中掺上了一丝期待，变成了非常复杂的感情。
项枫已经进入高三时间表，每天五点起床，成扬不知道他晚上几点睡，但他白天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他又提过一次取消电话叫早，被成扬严词拒绝，坚定地要求继续每天一个电话，而且不能推迟，他几点起成扬就几点起。
被连坐掉的成扬每天都会抓紧下课时间打瞌睡，于是逐渐提早了睡觉时间，没以前那么经常熬夜了。
多好，矫正了一只夜猫子，成扬很愉快地想。
其他年级正式开学前，黄老师宣布要召开高三级的家长会。
“这是最后一次正式的家长会，希望同学们保证父母能来参加，”黄老师以老黄的状态很认真地说，“最好是双亲到场，全科老师也会到齐，深入沟通未来一年的家校合作事宜，尽可能为大家高三一年提供全方位，最合理最有效的支持。”
要求双亲到场大概是为了确保把内容传达到家里最靠谱的话事人那里，可惜成扬家最靠谱的那位已经远走他乡，他遗憾地决定派出一双吉祥物里耳根子比较软的老妈来参加。
往年家长会项枫家都是母亲来，有时还不来，他也没听项枫提过他父亲，估计这次也不会例外。
他想了想这些，又忍不住看了眼崔苗苗。
双亲，父母，家长这些字眼可能刺伤了她，她坐在前排，头垂得很低。
黄老师也很照顾崔苗苗感受，在家长会那天给她派了不少活儿，让她跑来跑去地帮忙，顾不上旁观同学们和父母相处的场面然后伤心。
成扬简直无法评价黄老师的脑回路，也不知道这种照顾会不会让她压力更大，不过看崔苗苗忙碌的时候表情还挺轻松，可能这办法确实有效。
高三教学楼是环形的独栋，只有楼梯和其他教学楼相连，五层教室对面的楼层都是教师办公室和各种电脑机房、听力教室和理科实验室。
家长会那天没有正课，同学们被发配到和自己教室相对的实验室上自习。
不过因为没有老师看着，对面还有自家家长，大家都有点坐不住。
实验室以前来上过实验课，但来这儿自习还是头一回，成扬玩着实验桌上的水池和显微镜，旁边项枫不动如山地在做题。
彭小飞和赵毅更加嚣张，趴在窗户边看对面教室。
赵毅甚至带了个望远镜，非常专注地偷窥着，并实时汇报教室内的动态。
“小黄老师讲完了，”赵毅压低声音说，“科任老师上去自我介绍了！”
“你也借我瞅瞅，”彭小飞说，“别说些没用的，老师在干嘛我们都看得见，读读黑板上写了什么。”
“我近视，看不清。”赵毅说。
“废物，”彭小飞骂了一句，“让我来！”
赵毅不肯给他。
“你俩这么上心啊？”成扬看着他俩直乐，“有这心思平时多用用功不就不怕了？”
“废话，”彭小飞回头说，“跟你们学霸能比吗？关系到未来一年的幸福呢！”
“都高三了还想什么幸福啊？”成扬笑着说，“高三就得有吃苦的觉悟，你们瞅瞅人项枫。”
项枫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如也瞅瞅我，看会儿书如何？”
成扬转向他，飞快变了口风:“不差这一天，我也特别好奇。”
项枫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题去了。
“崔苗苗在给家长发纸，”赵毅疑惑地说，“发纸干嘛？”
“你到底能不能行，拿个望远镜还跟个瞎子一样，”彭小飞急道，“给我看看！”
赵毅还想顽抗，又骂了一声:“我操！我爸看过来了！”
他赶紧往下一缩，顺着墙滑到了窗户下方，蹲在地上把望远镜递给了彭小飞。
“早干嘛去了。”彭小飞一把抢过望远镜，“……请家长给学生写一封信，不限长度，有感而发即可，建议以鼓励为主，哎哟，小黄老师这是要打感情牌了啊。”
“我爸知道我有望远镜，现在让他有感而发肯定只会后悔给我买了这玩意。”赵毅有点懊恼地说。
成扬看着他俩闹腾，闷头笑了半天。
突然要求家长有感而发，老妈会写什么挺好猜的，估计就是把刚才老师讲的那套搬上去，加点给他加油打气的废话，最后一句向你哥哥姐姐看齐，我们都支持你。
要论言之有物，还得看他大姐，那可太言之有物了，说话跟打哑谜似的，过年那几次聊的他现在都还没想明白。
成扬想了一番，决定向项枫学习，认真看会儿书。
他看了没多久，彭小飞突然喊他。
“扬哥扬哥！”彭小飞压低了声音急急地说，“你妈哭了！”
“啊？”震惊差点让成扬没压住音量，“写封信有什么好哭的！”
“不是写信，”彭小飞说，“阿姨在看隔壁的信。”
家长坐的是学生的座位，他老妈隔壁除了项枫的母亲还能有谁？
成扬顿时非常尴尬:“她瞎看人家的信干嘛？”
他有点不安地看向项枫，项枫也刚巧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没事，”项枫对他安抚地笑了笑，“既然我妈愿意给阿姨看，应该没什么。”
那也有点不太好，成扬能看出项枫眼底藏得很深的一丝为难，心中越发愧疚。
“我还是……去看看。”成扬犹犹豫豫地说，离开位子猫腰到了彭小飞旁边。
彭小飞马上把望远镜递到了他手上。
他说得没错，老妈确实在哭，看着项晓玲桌上的纸捂着嘴淌眼抹泪的，是那种被什么感动了的哭。
项晓玲挺柔和地笑着，一边继续写一边时不时和老妈聊上几句。
阿姨真是善良。
老妈真是不靠谱。
老妈放下了手对项晓玲说话，她在说什么这里不可能听见，但成扬凭借她的嘴型读出她在说“你一个人太不容易了”之类的话。
一个人，项枫家里果然……
成扬的心都有点揪起来了，为项枫感到一阵心疼。
项枫低头写着题，手不由自主地轻轻发颤。
项晓玲会写什么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数，但既然能让成扬的妈妈看哭，那必然是提到了一些过去的难处。成扬母亲回去以后会不会和成扬聊，成扬会知道到什么地步，这些都让他感到不安，甚至害怕。
怕成扬会像同情崔苗苗一样，怜悯他。
成扬经常会谈起家人，但项枫从不和他聊自己家的事，成扬连他是跟着母亲姓的都不知道。
徐家人和项晓玲之间发生过什么，项晓玲是因为什么，怎么离的婚，他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所有的一切连他自己都一知半解，埋在心里从来不去深想。
成扬在这方面情商很高，始终没有问过他。
这次以后相信成扬不管知道什么也都不会问，但项枫害怕他会改变对自己的态度，用另一种小心翼翼的，垂怜照拂的方式对待他。
那将是种无从苛责，却会让项枫非常难受的方式。
成扬看了一会儿就一脸满不在乎地回来了，对他说:“我妈就这样，爱管闲事泪点低，估计阿姨文笔比较好，让她自惭形秽了吧。”
“嗯。”项枫低头看着书，轻轻地说。
家长会结束以后，黄老师在下午放学的时候把家长写的信发给了他们，就连崔苗苗也有一封，是黄老师自己写给她的。
老妈如成扬所料，剽窃了老师们的讲话，收尾也和成扬猜的一模一样。
比起这个，她更在乎项枫的家事。
晚饭餐桌上，她就迫不及待拉起成扬想要讲。
“我不想听，”成扬赶紧说，“项枫自己都不聊这些，你告诉我干嘛？别说别说。”
“你怎么回事儿？”老妈很不满地砸了咂嘴，“你这么要好的朋友你都不关心一下啊？人家项妈妈自己都没瞒着，我跟你说说有什么的。”
成扬还想抬手堵耳朵，被老妈一把打了下来。
“我就想跟你说，项枫这孩子太可怜了，你得对他好点儿。”老妈很感慨地说，“从小就没有爸爸，他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现在又这么听话，成绩还这么好，哎哟他妈妈写那些话看得我心都要碎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成扬皱了皱眉说:“我当然会对他很好，但跟他家里怎么样没关系，也不用你来嘱咐我。”
“这就对了，”老妈点点头，“有空得再喊他来家里吃吃饭，不过你们高三也忙……”
老妈后来又絮叨了些什么，成扬没留心，左耳进右耳出了。
他还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那完完全全是他的心声。
他会对项枫很好很好，和项枫家里怎样没关系，和其他任何事都没关系，只是因为项枫值得。
因为项枫特别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