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虽然期末排名下降，但整个暑假成扬都勇敢地扑在数学中，除了被项枫拎着提问点其他科以外，连暑假作业都是勉强做完。
所以开学第二次周测，他一直紧紧揪着的尖子班尾巴，终于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项枫刚从办公室回来，用手指夹着张周测排名表，对成扬说。
“您先休息休息，小黄老师估计又要找我喝茶了，他想说的肯定和你差不多。”成扬很老实地说，“等我听完跟你汇报一下，你就不用再重复说了。”
“这次考完之后就是联赛，”项枫笑了，“我是想祝你旗开得胜。”
“枫哥！”成扬眼睛都瞪圆了，感动地看着他，“有你这句话，不拿省一我就死外头！”
“不至于。”项枫说，“我给你在阶梯教室窗户那栓条鞋带就行。”
“那还是有点吓人。”成扬说。说完他俩一通乐。
“诶，说实话，”成扬笑完揉了揉眼睛，“我还真有点想大焖锅了。”
“想念在里面熬油？你还没热怕啊？”项枫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就觉得那时候挺好，就咱俩，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成扬想了想，“那么长一个暑假呢，嗖就没了。”
“什么就咱俩，旁边一群集训同学呢，还有那么大两个老师。”项枫说。
“是一种感觉！”成扬啧了一声，“感觉你懂不懂！”
项枫低头笑了笑，才说:“我懂。”
联赛在九月中旬，考场抽在临市一所中学，当天考完，晚上成扬还回来上了晚自习。
“心态可以啊，不休息休息？”项枫也没问他考得怎样，随口说。
“用不着。”成扬精神挺好，“还得准备月考和期中试。”
他抬头看了项枫一眼:“总得先把名次追回来点儿吧。”
虽然他这么说，但项枫还是发现成扬在偷偷写新的数学练习卷，根据这一点来判断，他觉得成扬应该考得不错。
过了不到一个星期，余老师就在上完课以后把成扬叫去了。
“是成绩出来了吗？”成扬一进办公室就问。
“刚拿到手，正式公布分数线和名次要等下个月了。”余老师笑着指了指他，“你小子很可以嘛。”
他把几份文件从抽屉里取出来放在桌上:“一试加二试，240分，不用说省一，按往年分数线看，省队也完全没有问题。”
成扬愣了一下，抬手按住额头轻轻笑了起来:“这分少了，得再加10分才符合我的风格。”
“非常高了。”余老师没听懂，乐呵呵地拍了拍成扬肩膀，“好好准备，争取冬令营拿个金牌，冲进集训队。”
“谢谢余老师。”成扬也笑着说，“咱们班其他人的成绩要我一起拿回去吗？”
“不用不用，是你黄老师让我单独喊你过来的，”余老师摆了摆手，往黄老师位置一指，“说你知道成绩以后找他聊聊。”
成扬心往下沉了沉，往黄老师座位走去。
“黄老师。”成扬喊了一声，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他一进办公室黄老师就一直盯着他，看得他有点毛毛的。
“成扬，来，坐。”黄老师说。
成扬从旁边拖了张椅子坐下了。
“那是二班简老师的椅子。”黄老师说。
“啊？那我是不是该……”
“不用，我是想夸你会挑，”黄老师笑着说，“等会儿他回来就让他站着。”
虽然内心有点忐忑，但成扬还是分神同情了一下老简。
“椅子选得好，别的事情上，也应该好好选择。”黄老师顺着这茬说。
他笑容褪了，表情变得有点严肃:“本来应该让你休息几天，开心一下，毕竟考这么好。但老师确实有点担心你状况。”
成扬低着头没吭声。
“余老师他们的意思是继续让你全力准备cmo，可能还要申请停一段时间的课。”黄老师接着说，“但我个人看来，还是不建议你这样。”
“不用停课。”成扬马上说。
“嗯。”黄老师点了点头，“现在不比以前，进了省队就能拿到大把名校签约。如今竞赛的优势已经很不明显了，如果想争保送和降分录取，你需要非常非常努力，还要有不少的运气。一中往年有竞赛班的时候，数学联赛的最好成绩是14个省一，5个进了省队。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学生，但也有人在冬令营失利，没取得好名次，只拿到一些普通的签约，最后都不满意，又因为训练影响了主课，高考也没有考好，结果是选择复读一年再考。后来考上的学校，其实也是他当初如果专心备战高考就能考上的。老师看着这样的学生，心里很替他们惋惜。”
黄老师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你在数学上很有天分。这次二班也有一个进省队的，但他的分没你高。其实他分班时的成绩也不如你好，但是现在你退的速度比他快了很多。高一的内容很简单，高二开始密集赶进度，难度也上去了，你能保证不再退步吗？现在把精力放在竞赛上，如果到时没拿到全国金牌，没进集训队，只有一些接受银牌铜牌的签约，你甘心去那些学校吗？那样的学校你认真准备高考不也一样能轻松考上？这样一来，你付出的努力，是不是很不值得？”
黄老师看着成扬，叹了口气:“成扬，你不要觉得老师是打击你。”
“我知道，老师是在替我考虑。”成扬说。
“你是很优秀的，余老师一直在我面前夸你，还说我的想法太功利。但在我看来，高考这种人生大事面前，全面慎重地权衡得失，才是明智的做法。”黄老师说，“对数学有兴趣，可以考上大学再报数学专业嘛。当然，老师只是和你谈谈老师的看法，决定还是你自己做，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全力支持和帮助你的。”
“谢谢黄老师。”成扬说。
“唉，我也好久没这么严肃地和学生聊天了。”黄老师笑了笑，“其实应该好好祝贺你的。来，吃糖。”
他伸手从桌上的一个小筐里摸出两颗棉花糖，放在了成扬手上。
成扬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糖，说:“谢谢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他站起来把椅子放回去的时候，黄老师的表情十分遗憾，可能是因为简老师还没回来，没能让他站一会儿。
成扬出了办公室，发现简老师正扶着门口的栏杆望天。
“简老师好。”他喊了一声。
简老师转过脸，仍然满面沉郁，对他点了点头:“考得不错。”
然后就进办公室了。
成扬慢吞吞往教室方向走，近十月的天，虽然太阳势头还挺足，但其实已经没那么热了。
短袖校服穿起来，好像有点凉快过了头。
小黄老师今天也没那么小黄了，特别有老黄的感觉。虽然他绷着脸的时候脸上一点褶都看不见。
看来绷脸有助于减少皱纹。
成扬扯着自己的脸揉了揉，又绕进厕所洗了把脸，才甩着头发上的水冲进教室。
“怎么去这么久？”项枫看了看他，“跑出来一身汗啊？”
“水。”成扬说，把棉花糖放在了项枫桌上，“240，省队稳了。”
项枫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你要是再多考十分……”
成扬指着他:“我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我就能好好笑一场了。”项枫把话说完了，低头去看那两颗糖，“哪来的？”
“小黄老师赏的。”成扬笑着说，“分你一颗，感谢你暑假陪我。”
“一个暑假，就给一颗糖。”项枫拿起一颗拆了，放进嘴里，有点含混地说，“黑煤窑都没你黑。”
成扬也拆开另一颗吃了，雪白的一团甜腻腻地在嘴里化开，软绵绵的东西连咬到的实感都没有，柠檬味的内馅却流了出来，和外层一起混出了满口的酸甜味。
他摸出手机，低头在他家的五人群里汇报了一下联赛成绩。
消息都回得挺快，老爸说要炖只鸡，大姐说，很好，已经证明你自己了。
最后二哥冒出来问他为什么在上课时间玩手机，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交流。
他看着大姐那句，已经证明你自己了，心情越发扬不起来。
她的言外之意，和小黄老师的意思是一样的。
满口的酸甜带着劣质糖精味，裹着一团直冲脑门的酸，越往后越浓郁，最后甚至酸得有点发苦。
这是什么鬼东西。
亏项枫吃得面不改色。
也不知道小黄老师打哪儿弄来的，成扬想，真不好吃。
“项枫，我跟你说，”成扬把糖吃完还喝了几口水，才把嘴里的怪味灌下去，“我一直特别重视你的意见。”
“是吗？”项枫带着怀疑的表情斜了他一眼。
“你的话，我句句听。”成扬说。
“我又不是祥林嫂，你这便宜我不占。”项枫答道。
成扬啧了一声:“能不能看点气氛。”
他干脆整个人侧过身，直视着项枫:“比如说，你以前夸我那些话，我对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
项枫说:“呵。”
“所以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怎么想就怎么说，”成扬继续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接受。”
项枫盯着他看了几秒，说:“你问吧。”
“我这次不只是拿了省一，还能进省队，这是个好消息吧？”成扬说。
“是。”项枫说，“很好的消息，你挺厉害的。”
“有资格去cmo冬令营，也是件好事儿吧？”成扬接着问。
“好事儿，奥林匹克呢。”项枫说。
成扬看着他，认真地说:“嗯，就是好事。”
他说完，冲项枫咧嘴笑了一下:“既然是好事，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开学第二次周测，他一直紧紧揪着的尖子班尾巴，终于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项枫刚从办公室回来，用手指夹着张周测排名表，对成扬说。
“您先休息休息，小黄老师估计又要找我喝茶了，他想说的肯定和你差不多。”成扬很老实地说，“等我听完跟你汇报一下，你就不用再重复说了。”
“这次考完之后就是联赛，”项枫笑了，“我是想祝你旗开得胜。”
“枫哥！”成扬眼睛都瞪圆了，感动地看着他，“有你这句话，不拿省一我就死外头！”
“不至于。”项枫说，“我给你在阶梯教室窗户那栓条鞋带就行。”
“那还是有点吓人。”成扬说。说完他俩一通乐。
“诶，说实话，”成扬笑完揉了揉眼睛，“我还真有点想大焖锅了。”
“想念在里面熬油？你还没热怕啊？”项枫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就觉得那时候挺好，就咱俩，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成扬想了想，“那么长一个暑假呢，嗖就没了。”
“什么就咱俩，旁边一群集训同学呢，还有那么大两个老师。”项枫说。
“是一种感觉！”成扬啧了一声，“感觉你懂不懂！”
项枫低头笑了笑，才说:“我懂。”
联赛在九月中旬，考场抽在临市一所中学，当天考完，晚上成扬还回来上了晚自习。
“心态可以啊，不休息休息？”项枫也没问他考得怎样，随口说。
“用不着。”成扬精神挺好，“还得准备月考和期中试。”
他抬头看了项枫一眼:“总得先把名次追回来点儿吧。”
虽然他这么说，但项枫还是发现成扬在偷偷写新的数学练习卷，根据这一点来判断，他觉得成扬应该考得不错。
过了不到一个星期，余老师就在上完课以后把成扬叫去了。
“是成绩出来了吗？”成扬一进办公室就问。
“刚拿到手，正式公布分数线和名次要等下个月了。”余老师笑着指了指他，“你小子很可以嘛。”
他把几份文件从抽屉里取出来放在桌上:“一试加二试，240分，不用说省一，按往年分数线看，省队也完全没有问题。”
成扬愣了一下，抬手按住额头轻轻笑了起来:“这分少了，得再加10分才符合我的风格。”
“非常高了。”余老师没听懂，乐呵呵地拍了拍成扬肩膀，“好好准备，争取冬令营拿个金牌，冲进集训队。”
“谢谢余老师。”成扬也笑着说，“咱们班其他人的成绩要我一起拿回去吗？”
“不用不用，是你黄老师让我单独喊你过来的，”余老师摆了摆手，往黄老师位置一指，“说你知道成绩以后找他聊聊。”
成扬心往下沉了沉，往黄老师座位走去。
“黄老师。”成扬喊了一声，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他一进办公室黄老师就一直盯着他，看得他有点毛毛的。
“成扬，来，坐。”黄老师说。
成扬从旁边拖了张椅子坐下了。
“那是二班简老师的椅子。”黄老师说。
“啊？那我是不是该……”
“不用，我是想夸你会挑，”黄老师笑着说，“等会儿他回来就让他站着。”
虽然内心有点忐忑，但成扬还是分神同情了一下老简。
“椅子选得好，别的事情上，也应该好好选择。”黄老师顺着这茬说。
他笑容褪了，表情变得有点严肃:“本来应该让你休息几天，开心一下，毕竟考这么好。但老师确实有点担心你状况。”
成扬低着头没吭声。
“余老师他们的意思是继续让你全力准备cmo，可能还要申请停一段时间的课。”黄老师接着说，“但我个人看来，还是不建议你这样。”
“不用停课。”成扬马上说。
“嗯。”黄老师点了点头，“现在不比以前，进了省队就能拿到大把名校签约。如今竞赛的优势已经很不明显了，如果想争保送和降分录取，你需要非常非常努力，还要有不少的运气。一中往年有竞赛班的时候，数学联赛的最好成绩是14个省一，5个进了省队。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学生，但也有人在冬令营失利，没取得好名次，只拿到一些普通的签约，最后都不满意，又因为训练影响了主课，高考也没有考好，结果是选择复读一年再考。后来考上的学校，其实也是他当初如果专心备战高考就能考上的。老师看着这样的学生，心里很替他们惋惜。”
黄老师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你在数学上很有天分。这次二班也有一个进省队的，但他的分没你高。其实他分班时的成绩也不如你好，但是现在你退的速度比他快了很多。高一的内容很简单，高二开始密集赶进度，难度也上去了，你能保证不再退步吗？现在把精力放在竞赛上，如果到时没拿到全国金牌，没进集训队，只有一些接受银牌铜牌的签约，你甘心去那些学校吗？那样的学校你认真准备高考不也一样能轻松考上？这样一来，你付出的努力，是不是很不值得？”
黄老师看着成扬，叹了口气:“成扬，你不要觉得老师是打击你。”
“我知道，老师是在替我考虑。”成扬说。
“你是很优秀的，余老师一直在我面前夸你，还说我的想法太功利。但在我看来，高考这种人生大事面前，全面慎重地权衡得失，才是明智的做法。”黄老师说，“对数学有兴趣，可以考上大学再报数学专业嘛。当然，老师只是和你谈谈老师的看法，决定还是你自己做，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全力支持和帮助你的。”
“谢谢黄老师。”成扬说。
“唉，我也好久没这么严肃地和学生聊天了。”黄老师笑了笑，“其实应该好好祝贺你的。来，吃糖。”
他伸手从桌上的一个小筐里摸出两颗棉花糖，放在了成扬手上。
成扬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糖，说:“谢谢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他站起来把椅子放回去的时候，黄老师的表情十分遗憾，可能是因为简老师还没回来，没能让他站一会儿。
成扬出了办公室，发现简老师正扶着门口的栏杆望天。
“简老师好。”他喊了一声。
简老师转过脸，仍然满面沉郁，对他点了点头:“考得不错。”
然后就进办公室了。
成扬慢吞吞往教室方向走，近十月的天，虽然太阳势头还挺足，但其实已经没那么热了。
短袖校服穿起来，好像有点凉快过了头。
小黄老师今天也没那么小黄了，特别有老黄的感觉。虽然他绷着脸的时候脸上一点褶都看不见。
看来绷脸有助于减少皱纹。
成扬扯着自己的脸揉了揉，又绕进厕所洗了把脸，才甩着头发上的水冲进教室。
“怎么去这么久？”项枫看了看他，“跑出来一身汗啊？”
“水。”成扬说，把棉花糖放在了项枫桌上，“240，省队稳了。”
项枫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你要是再多考十分……”
成扬指着他:“我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我就能好好笑一场了。”项枫把话说完了，低头去看那两颗糖，“哪来的？”
“小黄老师赏的。”成扬笑着说，“分你一颗，感谢你暑假陪我。”
“一个暑假，就给一颗糖。”项枫拿起一颗拆了，放进嘴里，有点含混地说，“黑煤窑都没你黑。”
成扬也拆开另一颗吃了，雪白的一团甜腻腻地在嘴里化开，软绵绵的东西连咬到的实感都没有，柠檬味的内馅却流了出来，和外层一起混出了满口的酸甜味。
他摸出手机，低头在他家的五人群里汇报了一下联赛成绩。
消息都回得挺快，老爸说要炖只鸡，大姐说，很好，已经证明你自己了。
最后二哥冒出来问他为什么在上课时间玩手机，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交流。
他看着大姐那句，已经证明你自己了，心情越发扬不起来。
她的言外之意，和小黄老师的意思是一样的。
满口的酸甜带着劣质糖精味，裹着一团直冲脑门的酸，越往后越浓郁，最后甚至酸得有点发苦。
这是什么鬼东西。
亏项枫吃得面不改色。
也不知道小黄老师打哪儿弄来的，成扬想，真不好吃。
“项枫，我跟你说，”成扬把糖吃完还喝了几口水，才把嘴里的怪味灌下去，“我一直特别重视你的意见。”
“是吗？”项枫带着怀疑的表情斜了他一眼。
“你的话，我句句听。”成扬说。
“我又不是祥林嫂，你这便宜我不占。”项枫答道。
成扬啧了一声:“能不能看点气氛。”
他干脆整个人侧过身，直视着项枫:“比如说，你以前夸我那些话，我对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
项枫说:“呵。”
“所以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怎么想就怎么说，”成扬继续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接受。”
项枫盯着他看了几秒，说:“你问吧。”
“我这次不只是拿了省一，还能进省队，这是个好消息吧？”成扬说。
“是。”项枫说，“很好的消息，你挺厉害的。”
“有资格去cmo冬令营，也是件好事儿吧？”成扬接着问。
“好事儿，奥林匹克呢。”项枫说。
成扬看着他，认真地说:“嗯，就是好事。”
他说完，冲项枫咧嘴笑了一下:“既然是好事，那就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