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大概是因为刚放完月假，大家都有点懒。周一早上晨读开始的时候，不少同学都在交头接耳悄悄讲小话。
项枫独自堵着耳朵背英语课文，今天成扬来得晚了点，踩着预备铃风尘仆仆地从教室后门溜进来时，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包子豆浆。
“枫哥，换个位掩护我一下。”他一冲进来就挤在项枫座位上，把项枫往窗边拱了拱，“今天起晚了。靠窗吃早饭简直找死。”
项枫没搭腔，但还是拿起书迅速坐到了成扬的椅子上。
成扬把书往脸边一挡，开始埋头勤恳啃包子。
余斌往后一靠，伸长脑袋转向成扬。
“默而识之，学而不厌……扬哥，今天好像要正式选班委了。”
“唔唔？”
“扬哥要当班长吗？只要你乐意大家肯定都投你。”余斌说。
成扬艰难地咽完包子，又嘬了口豆浆，才说:“我当什么班长，大强不是挺好的？”
“问问你意思呗。真不试试？”
“我这种，民间声望这么高的人，不适合从政。”成扬一本正经地说，“选我不如选枫哥，带你们共攀学霸高峰。”
项枫扫了成扬一眼，余斌愣了一下，干笑一声:“学霸肯定学委预定。你这么说那就还是强哥呗。”
项枫看了看窗外，巡早读的老师已经慢悠悠转出了楼道，他低低咳了一声:“老师来了，还剩十五秒给你喝豆浆。”
成扬冲项枫竖起一根食指，运了运气，表演了一下把一大半杯豆浆五秒吸完。
“肺活量不错。”项枫笑了笑，看着成扬在老师进来之前把垃圾也一起扔了。
班会的时候班主任果然宣布月考结束后正式选举班委。班主任姓简，叫简宇伦，教数学，三十多岁，是个总板着脸不苟言笑的高个男人，写板书的时候爱拿粉笔戳黑板，他上过课的班级黑板永远坑坑点点。
他站在讲台上写完班会内容提要，黑板上又多了几个小窝儿。
“之前的班委直接选了新生里有经验的同学，没有全部定好，现在大家对彼此和课程都有了一定了解，也有班干请辞，所以这节班会要正式把班委民主选举一下。”简老师说，“大家可以考虑考虑人选，下课前十分钟收票唱票。”
话是这么说，但项枫还是只能勉强把班里人对上个脸，名字都不能保证写对字儿，他打算直接抄成扬的票。
然后他就看见成扬在班长那行认认真真写了项枫两个字。
……
“第一次月考也算基本结束了。”简老师还是像背了一身债一样拉着脸，“本来，高一上学期上全科就是为了让你们了解所有科目，为下学期文理分科做准备。但了解，不代表可以不认真学。因为文理分班，除了看期末，也要考虑整体成绩。”
“周测不算，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期中和第二次月考成绩，都会按比例计入分班标准。如果某些科目太差，就算你今后不选，也有可能被这些科拖累进不了文理尖子班。”
项枫听见成扬轻声叹了口气。
“为什么强调这些，因为期中以后学校会有个叫文体周的玩意。”简老师眉头都皱紧了，“虽说叫周，但战线拉得很长，各种运动联赛，歌手赛，校运会，元旦晚会，还有其他活动都算在里面，有特长的同学可以踊跃参与，但你们要记得重心该放在什么地方，不要本末倒置，顾此失彼。”
“校方的文件要求高一尽可能多参与课外活动，尤其是元旦晚会，每个高一班级都必须出节目，啧！”简老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夹，“所以等会选出来的体委和文娱委员这个学期任务会比较重。”
“老简刚才是不是啧了一声？”成扬悄悄往项枫身边凑了凑。
“最后一排都听见了，你说呢。”项枫压低声音道。
“你说我们班能出啥节目？”成扬小声问。
“大合唱呗，还能有什么。”项枫说。
“大合唱有名额限制，抢不到就不能报。”简老师朝教室后排看了一眼，又说，“李婉宁，你是不是小提琴水平还可以？”
老简耳朵还挺灵。
被点名的是个女生，位子挺靠前，项枫只能看见她一个劲摇头摆手，长长的马尾辫甩得十分激动。
“不会？那前几周找我打假条去比赛的是谁？”简老师无情地说。
李婉宁顿时缩着不敢动了。
“可怜人，文娱委员估计就是这位了。”成扬用气声说。
“怕被听到你可以不说话的。”项枫也用气声说。
“项枫！”简老师突然抬高了声音。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你成绩一直很稳，先前的学委请辞，所以这次直接定你，大家没意见吧？”简老师说，“高分带动低分，促进全体同学实现共同高分。”
老简政治学得还挺扎实。
项枫无话可说，成扬还在一边乐呵呵地连连拍他肩膀。
“成扬你平时也挺有活力的，”简老师继续说，“当个劳动委员应该挺合适。当然，这是我个人意见。”
周围顿时荡起一片压抑的闷笑，成扬的笑僵在脸上，无声地骂了句靠。
班会继续到最后，班长仍是张强，被老简点了名的李婉宁和成扬几乎全票当选，项枫内定学委，只有体委稍微竞争了一下，最后选出来一个高高壮壮非常跳脱的男生，叫彭小飞。
课间，成扬伏在桌上抱头哀嚎。
“想开点，我尽力帮你了。”项枫拍了拍他的背。
“你怎么帮我了？”
“我全写了余斌。”
“……”
“好家伙，我说怎么每个位置都有人投我一票，”余斌在前面听见也喷了，“学霸你这助人为乐的角度很新颖啊！”
“唉，”成扬搓了搓脑袋，声音里带着无尽苦涩，“劳动委员要干嘛来着？”
“相当于每天都是值日生吧。”项枫说。
“靠！”
又上了一节课，项枫就作为新学委被喊去办公室拿资料。只是几页通知，但旁边一个瘦瘦小小的生物科代表抱着一大摞材料，走得挺费力。
“我帮你吧。”项枫有点看不过，走上去对她说。他这时才发现这女生和他同班，他还认识，是崔苗苗。
经过高一开学军训，她比初三更黑了，近看像颗发亮的黑煤球。崔苗苗大概是红了脸，肤色上看不出来，只能从表情发现她的窘迫和局促。
“谢谢。”她细声细气地道了谢，分了一小半材料到项枫手上，和他一起往教室走。
项枫也没想到会碰上这位，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能一路沉默。
他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即使是一小半也不轻，没想到这姑娘看着瘦小力气还挺大。
“其实，我有件事情一直想跟你道歉。”崔苗苗在他旁边轻轻地说。
“嗯？”
“就，那个，初三的时候，很多人乱说些闲话，你肯定觉得挺烦人的。你是转学来的，却被我连累了，真的很对不起。”她低着头说。
“和你没关系，没必要道歉。”
“后来他们不怎么说了，我听说好像是你，你和成扬起了一些冲突才……”崔苗苗怯怯地看着前方的地面，声音虚得有些飘忽，“是我自己的问题，但不管有意无意，你还是帮到我了，所以我也要感谢你……”
“你没有任何问题。”项枫看了她一眼，“不用想这么多。”
“还……还有就是，其他人说完那些闲话就忘了，都没有当回事。只有成扬他后来跟我道过歉。”崔苗苗艰难地继续道，“所以我觉得成扬还是挺好的，和别人不一样，你如果和他交朋友的话，可以不用因为什么以前的事情……把他往不好的地方想。”
项枫愣了愣，有点惊讶地看了看崔苗苗。他们走到了教室门口，项枫站定，对她放柔了声音:“我没有那样想他，也谢谢你告诉我。”
崔苗苗的表情终于松快了一些，她冲他笑了笑，接过材料回了教室。
项枫把通知贴进通知栏，绕到教室后门回自己位子。
成扬正伏桌大睡，现在只是第二节课间，教室里和他一样早早阵亡的不多。第三节是历史，这人不知会不会直接昏迷。
项枫撑着头看成扬睡觉，心情颇为复杂。
崔苗苗心挺细，还特意跟他说成扬道歉的事。成扬心也挺细，还知道对崔苗苗也好好道歉。感觉成扬傻兮兮的形象在他心里稍微正了那么一点。
今天这节历史课正好学到最艰涩的部分，上课的老师又刚好是实习老师，拿高一练手，虽然是名校师范生，但经验不足水平有限，讲得很干，两相结合催眠效果简直所向披靡。
成扬在神志不清和春秋大梦之间反复摇摆，已经给课本磕了两三个响头。
项枫简直没眼再看，用笔敲了敲成扬桌沿。
“你晚上挖煤去了？”
“有点失眠，没睡好。”成扬扶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讲到哪儿了？”
“聊点别的吧。”项枫说，“上次的酥你喜欢吃吗？”
“你还是我一心向学铁面无私的枫哥吗？”成扬眼睛顿时瞪大了，“喜欢，非常喜欢！”
“那这样，这节课就算听不下来，至少把笔记抄了。”项枫说，“表现好的话下次还给你带。”
“枫哥？精神和身体双重食粮？”成扬受宠若惊，“您是神仙下凡？”
“不，我是学习委员。”项枫正色道，“高分带动低分，最终实现全体同学共同高分，就近从你开始。
项枫独自堵着耳朵背英语课文，今天成扬来得晚了点，踩着预备铃风尘仆仆地从教室后门溜进来时，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包子豆浆。
“枫哥，换个位掩护我一下。”他一冲进来就挤在项枫座位上，把项枫往窗边拱了拱，“今天起晚了。靠窗吃早饭简直找死。”
项枫没搭腔，但还是拿起书迅速坐到了成扬的椅子上。
成扬把书往脸边一挡，开始埋头勤恳啃包子。
余斌往后一靠，伸长脑袋转向成扬。
“默而识之，学而不厌……扬哥，今天好像要正式选班委了。”
“唔唔？”
“扬哥要当班长吗？只要你乐意大家肯定都投你。”余斌说。
成扬艰难地咽完包子，又嘬了口豆浆，才说:“我当什么班长，大强不是挺好的？”
“问问你意思呗。真不试试？”
“我这种，民间声望这么高的人，不适合从政。”成扬一本正经地说，“选我不如选枫哥，带你们共攀学霸高峰。”
项枫扫了成扬一眼，余斌愣了一下，干笑一声:“学霸肯定学委预定。你这么说那就还是强哥呗。”
项枫看了看窗外，巡早读的老师已经慢悠悠转出了楼道，他低低咳了一声:“老师来了，还剩十五秒给你喝豆浆。”
成扬冲项枫竖起一根食指，运了运气，表演了一下把一大半杯豆浆五秒吸完。
“肺活量不错。”项枫笑了笑，看着成扬在老师进来之前把垃圾也一起扔了。
班会的时候班主任果然宣布月考结束后正式选举班委。班主任姓简，叫简宇伦，教数学，三十多岁，是个总板着脸不苟言笑的高个男人，写板书的时候爱拿粉笔戳黑板，他上过课的班级黑板永远坑坑点点。
他站在讲台上写完班会内容提要，黑板上又多了几个小窝儿。
“之前的班委直接选了新生里有经验的同学，没有全部定好，现在大家对彼此和课程都有了一定了解，也有班干请辞，所以这节班会要正式把班委民主选举一下。”简老师说，“大家可以考虑考虑人选，下课前十分钟收票唱票。”
话是这么说，但项枫还是只能勉强把班里人对上个脸，名字都不能保证写对字儿，他打算直接抄成扬的票。
然后他就看见成扬在班长那行认认真真写了项枫两个字。
……
“第一次月考也算基本结束了。”简老师还是像背了一身债一样拉着脸，“本来，高一上学期上全科就是为了让你们了解所有科目，为下学期文理分科做准备。但了解，不代表可以不认真学。因为文理分班，除了看期末，也要考虑整体成绩。”
“周测不算，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期中和第二次月考成绩，都会按比例计入分班标准。如果某些科目太差，就算你今后不选，也有可能被这些科拖累进不了文理尖子班。”
项枫听见成扬轻声叹了口气。
“为什么强调这些，因为期中以后学校会有个叫文体周的玩意。”简老师眉头都皱紧了，“虽说叫周，但战线拉得很长，各种运动联赛，歌手赛，校运会，元旦晚会，还有其他活动都算在里面，有特长的同学可以踊跃参与，但你们要记得重心该放在什么地方，不要本末倒置，顾此失彼。”
“校方的文件要求高一尽可能多参与课外活动，尤其是元旦晚会，每个高一班级都必须出节目，啧！”简老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夹，“所以等会选出来的体委和文娱委员这个学期任务会比较重。”
“老简刚才是不是啧了一声？”成扬悄悄往项枫身边凑了凑。
“最后一排都听见了，你说呢。”项枫压低声音道。
“你说我们班能出啥节目？”成扬小声问。
“大合唱呗，还能有什么。”项枫说。
“大合唱有名额限制，抢不到就不能报。”简老师朝教室后排看了一眼，又说，“李婉宁，你是不是小提琴水平还可以？”
老简耳朵还挺灵。
被点名的是个女生，位子挺靠前，项枫只能看见她一个劲摇头摆手，长长的马尾辫甩得十分激动。
“不会？那前几周找我打假条去比赛的是谁？”简老师无情地说。
李婉宁顿时缩着不敢动了。
“可怜人，文娱委员估计就是这位了。”成扬用气声说。
“怕被听到你可以不说话的。”项枫也用气声说。
“项枫！”简老师突然抬高了声音。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你成绩一直很稳，先前的学委请辞，所以这次直接定你，大家没意见吧？”简老师说，“高分带动低分，促进全体同学实现共同高分。”
老简政治学得还挺扎实。
项枫无话可说，成扬还在一边乐呵呵地连连拍他肩膀。
“成扬你平时也挺有活力的，”简老师继续说，“当个劳动委员应该挺合适。当然，这是我个人意见。”
周围顿时荡起一片压抑的闷笑，成扬的笑僵在脸上，无声地骂了句靠。
班会继续到最后，班长仍是张强，被老简点了名的李婉宁和成扬几乎全票当选，项枫内定学委，只有体委稍微竞争了一下，最后选出来一个高高壮壮非常跳脱的男生，叫彭小飞。
课间，成扬伏在桌上抱头哀嚎。
“想开点，我尽力帮你了。”项枫拍了拍他的背。
“你怎么帮我了？”
“我全写了余斌。”
“……”
“好家伙，我说怎么每个位置都有人投我一票，”余斌在前面听见也喷了，“学霸你这助人为乐的角度很新颖啊！”
“唉，”成扬搓了搓脑袋，声音里带着无尽苦涩，“劳动委员要干嘛来着？”
“相当于每天都是值日生吧。”项枫说。
“靠！”
又上了一节课，项枫就作为新学委被喊去办公室拿资料。只是几页通知，但旁边一个瘦瘦小小的生物科代表抱着一大摞材料，走得挺费力。
“我帮你吧。”项枫有点看不过，走上去对她说。他这时才发现这女生和他同班，他还认识，是崔苗苗。
经过高一开学军训，她比初三更黑了，近看像颗发亮的黑煤球。崔苗苗大概是红了脸，肤色上看不出来，只能从表情发现她的窘迫和局促。
“谢谢。”她细声细气地道了谢，分了一小半材料到项枫手上，和他一起往教室走。
项枫也没想到会碰上这位，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能一路沉默。
他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即使是一小半也不轻，没想到这姑娘看着瘦小力气还挺大。
“其实，我有件事情一直想跟你道歉。”崔苗苗在他旁边轻轻地说。
“嗯？”
“就，那个，初三的时候，很多人乱说些闲话，你肯定觉得挺烦人的。你是转学来的，却被我连累了，真的很对不起。”她低着头说。
“和你没关系，没必要道歉。”
“后来他们不怎么说了，我听说好像是你，你和成扬起了一些冲突才……”崔苗苗怯怯地看着前方的地面，声音虚得有些飘忽，“是我自己的问题，但不管有意无意，你还是帮到我了，所以我也要感谢你……”
“你没有任何问题。”项枫看了她一眼，“不用想这么多。”
“还……还有就是，其他人说完那些闲话就忘了，都没有当回事。只有成扬他后来跟我道过歉。”崔苗苗艰难地继续道，“所以我觉得成扬还是挺好的，和别人不一样，你如果和他交朋友的话，可以不用因为什么以前的事情……把他往不好的地方想。”
项枫愣了愣，有点惊讶地看了看崔苗苗。他们走到了教室门口，项枫站定，对她放柔了声音:“我没有那样想他，也谢谢你告诉我。”
崔苗苗的表情终于松快了一些，她冲他笑了笑，接过材料回了教室。
项枫把通知贴进通知栏，绕到教室后门回自己位子。
成扬正伏桌大睡，现在只是第二节课间，教室里和他一样早早阵亡的不多。第三节是历史，这人不知会不会直接昏迷。
项枫撑着头看成扬睡觉，心情颇为复杂。
崔苗苗心挺细，还特意跟他说成扬道歉的事。成扬心也挺细，还知道对崔苗苗也好好道歉。感觉成扬傻兮兮的形象在他心里稍微正了那么一点。
今天这节历史课正好学到最艰涩的部分，上课的老师又刚好是实习老师，拿高一练手，虽然是名校师范生，但经验不足水平有限，讲得很干，两相结合催眠效果简直所向披靡。
成扬在神志不清和春秋大梦之间反复摇摆，已经给课本磕了两三个响头。
项枫简直没眼再看，用笔敲了敲成扬桌沿。
“你晚上挖煤去了？”
“有点失眠，没睡好。”成扬扶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讲到哪儿了？”
“聊点别的吧。”项枫说，“上次的酥你喜欢吃吗？”
“你还是我一心向学铁面无私的枫哥吗？”成扬眼睛顿时瞪大了，“喜欢，非常喜欢！”
“那这样，这节课就算听不下来，至少把笔记抄了。”项枫说，“表现好的话下次还给你带。”
“枫哥？精神和身体双重食粮？”成扬受宠若惊，“您是神仙下凡？”
“不，我是学习委员。”项枫正色道，“高分带动低分，最终实现全体同学共同高分，就近从你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