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亚国回忆道:“当时整个机场被不知谁操纵降下的自动防火隔离墙封闭起来,一个个候机厅成了活地狱。但这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如果能清理光自己所在候机厅的丧尸的话,别处的丧尸一时也攻不进来。我虽然是个做生意的,但平时也注意锻炼,尤其是因为爱好学过开枪,在弄到几把机场保安的枪后,和几个临时结识的伙伴一起,将候机厅里的丧尸全部杀光了。此前我们正准备登机,飞机早就已经加满油停在栈桥上了,我们一合计,干脆开飞机回家……”
    王路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掉地上:“开飞机?回家?”
    谢亚国笑笑:“是的,我们剩下活着的一行人中,有一个是部队飞行员退役的,虽然没开过民航客机,但飞行原理是相通的,再加上当时也算是豁出去了,继续留在候机厅只有死路一条,干脆就劫了飞机,飞回了国内。”
    王路见谢亚国说得轻松,可必然危险重重,别的不说,飞机的起飞和降落可不是开车停车,就算是他们飞越了大洋,又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国内降落的,要知道,当时国内生化病毒已经大规模爆发,他们就算是能把飞机安全降落,一下飞机,面对的就是大群的丧尸。美国丧尸和种花家丧尸一样,都是要吃人的。
    谢亚国道:“我们当时是在上海降落的,后来的事嘛--唉,总之是一言难尽,回国的时候,飞机上还有11个人,但一路流浪,如今我身边只剩下4位同伴了。我们也是听说王路队长愿意收留幸存者,这才千辛万苦来到崖山,可没想到--居然让我在这里见到谢玲这孩子。”
    王路忙道:“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谢师傅啊,到了崖山,你就算是到家了,咱们崖山这里一视同仁,有我一碗饭吃,就少不了你一碗,你就在这里安安心心过日子吧。”王路这话是脱口而出,如果换了个别的幸存者,也不算什么,可偏偏说话的对象是谢亚国,转念一想,这一句话中,字字都别有含意。
    他扭头一看,果然,谢玲脸色涨红,低头盯着自己面前的饭碗,头都不敢抬起来,而陈薇也一脸尴尬。
    谢亚国倒是大大方方地道:“我以前是做生意的,要体力没体力,要技术没技术,倒是真的到王队长这儿来混饭吃了。”
    王路急着岔开话题,他这是第二次听谢亚国提自己是做生意的,不无好奇地问道:“谢师傅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谢亚国报了两个字,两个经常在央视广告上能看到的品牌的名字,王路眼睛眨得大大的:“谢师傅--不,谢总,你就是那个全国知名的厨具企业的老总啊,不瞒你说,我家用的脱排油烟机全是你生产的。”谢亚国的集团公司主要生产高档吸油烟机、燃气灶具、消毒柜、电热水器、太阳能热水器、燃气热水器、现代橱柜、集成吊顶、净水器、微波炉、蒸汽炉、烤箱及水槽等10多个系列800多个规格的用电和卫浴产品,总资产30亿,员工5000多人,人家这个老总,可比王路这个生产队长含金量高多了。
    王比安在旁边哇了一声:“原来谢玲姐是富二代啊,妥妥的白富美。姐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谢玲扑哧笑出声来,不轻不重拍了王比安一下:“小鬼头,胆子大了,敢说姐的坏话。”她叹了口气:“我是不把爸爸的公司当回事的,从来没觉得这样多钱和我有什么关系,爸爸那时候老是想让我出国留学,我觉得光为了镀金到国外晃一圈一点意思也没有,不顾爸爸劝阻,上了甬港大学的数学系--没办法,我自己的实力也只够上这样的二流大学了。倒也不是我存心瞒着你们,只不过,在生化病毒前面我们以前拥有的一切都太可笑了。”
    王路正色道:“不能这样说,谢总手创的公司是不存在了,但他经营公司的能力,却依然没有失去,如果不是我们碰上的是生化病毒这样离奇的存在,而是战争天灾的话,对谢总而言,就算是企业变成一片废墟,只要有他在,早晚能再建一家这样的企业。这就是人的可贵之处。”
    谢亚国笑了笑:“王路队长过奖了,如今这丧尸是喜欢吃鲜肉的,用不上脱排油烟机啊。”
    陈薇倒没想到谢玲有这样的过往,不禁悄悄瞟了她一眼。甬港市私营经济发达,类似的富二代不在少数,通常情况下都是送出国混个什么克莱登大学的文凭,有的家长不放心孩子孤身在国外,怕学坏了,也有送进甬港本地大学的情况。但这些富二代普遍比较高调,象理工学院这种三流大学里,经常能看到停着兰博基尼这样的富二代专用豪车。谢玲没有动用父亲谢亚国的人脉,凭自己实力考进了甬港大学的数学系,当真令人刮目相看。有个性。
    谢亚国含着浅笑,对王路道:“谢玲这孩子,从小和别的女孩子家就不一样,不喜欢高尔夫球杆、游艇这些生日礼物,反而缠着我买弩这样危险的东西,还喜欢到一些民用射击场开枪打靶。”
    王路忙道:“原来谢玲弩射得这样好,是从小学的,谢总,我们一家刚刚和谢玲相遇时,多亏她弩射得好,帮我们杀死了很多丧尸,我们才能在鄞江立足下来呢。”他便挑了几件谢玲当年杀丧尸的事儿说了,言中之意,要没有谢玲相助,自己一家天天只能窝在崖山龙王庙啃地瓜了。
    谢亚国含笑听着,末了才道:“王队长实在是过奖了,个人武力这种东西,以前还有点用,自从出现异能者后,就都成了雕虫小技了,崖山之所以能有如今这样兴旺发达,说到底,还是王队长异能强大的功劳啊。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到崖山来,也是想寄身在王队长的异能下,平平安安过了下半辈子。”
    王路脱口而出道:“谢总你太过客气了,都是一家……咳咳……一视同仁,咱们崖山对任何来投靠崖山的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更何况你是谢玲的爸爸,你就安心在崖山住下来吧。”
    谢亚国连连点头:“王路队长真是心地善良,我来崖山的一路上,到处都听到你的传说,你的强大和宽厚待人,在幸存者中是有口皆牌的。可惜的是,一来我年纪大了,二来我以前是搞经营管理的,没什么技术能力,在崖山,也帮不上王队长什么忙,只能混碗闲饭吃了。”
    王路连忙道:“可不能这样说,谢总能白手起家经营一家几十亿规模的全国知名企业,这本身就是能力啊,咱们崖山百废待兴,正需要每一个人的相助。这样好了,谢总你看你有兴趣到哪个部门工作?我立刻给你安排个职位。”王路想得明白,不管怎么说,自己和谢玲之间的关系,只有自己对不起谢玲,没有谢玲辜负自己的道理,谢亚国是谢玲的爸爸,自己不能给谢玲一个名份,就只能转着弯儿补偿谢亚国。
    王路倒不在乎谢亚国今后成长为什么外戚,崖山今后的主干是异能者和智尸,谢亚国这样一个普通人,给个官位只是哄哄他,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影响到今后崖山的发展。
    王路在这里大慷其慨,私相授受,大搞家天下那一套,陈薇嘴角含笑,在旁边并不多言。她并不想干涉王路的行为,王路此举虽然荒唐--可他以前干过的荒唐事还少吗?她也知道,王路对谢玲是充满内疚的,连她自己,也觉得一家子对不起谢玲,至今让她不明不白地拖着。自己虽然明里说谢玲是自家人,可心里每次想到王路和谢玲在一起滚床单,还是挖心头肉一样的痛,总算王路还识相,在家里当着孩子的面时,和谢玲还是规规矩矩的。但是这种扭曲的家庭关系,是每个人沉重的负担,谢玲如今的身子骨,除了上次为救王路受重伤的原因,倒有小半,也是心病所致。
    陈薇悄悄叹了口气,算了,由得王路去折腾吧,这个冤家。
    王路已经想好了,无论谢亚国提出想去哪个部门,除了武装部,自己都任命他当个副职,反正无论什么官位,都只是哄哄自己这个不记名的老丈人开心。
    谢亚国正色道:“让王队长费心了,不过我真没有什么突出的技术能力,如果王队长不介意的话,我就偷个懒,哪儿也不去,就当养个闲人了。”
    王路一怔,哪儿也不去?什么活也不干?崖山倒不怕养闲人,鄞江镇外就有数百个闲人啥正经活也不干甩着手张着嘴只管吃饭呢,倒也不在乎多养谢亚国一个。只是,这也就意味着,谢亚国也就没有官位了,虽然崖山生产大队的中层干部位置没多少含金量,生活待遇上也不比普通群众高多少,可也不能把豆包不当干粮,种花家数千年来官本位意识非常严重,小学生当个一道杠家长都觉得倍有面子,这谢亚国,以前手底下管过数千号人,现在居然只想当个平头百姓?
    王路还没说什么,谢玲已经埋怨道:“爸,你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七老八十干不动活了,咱们崖山就连陈老伯这样一把年纪,都要下地干活,老俞头70多岁了,还在仓库里搬东西呢,你居然想抽着手啥活也不干。”
    王路也道:“是啊,谢总,你有管理大企业的经验,这样的能力浪费了可不好。要不,你到效能办,和谢玲一起管理一下效能办好不好?效能办主任是王伯民,你就任个副职好了。”
    谢亚国看了看女儿谢玲又看了看王路,笑道:“王队长真是太热情了,的确,我在崖山总不能白吃闲饭。这样好了,我来崖山前,就已经听说了王队长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只不过因为口口相传,不少故事有多个版本,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既然幸运地能来到崖山,干脆就由我来认真记录发掘崖山的历史,将真正的王路,真正的崖山,说过更多人听。”
    王路张口结舌,这、这是要修史啊。
    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族,种花家最喜欢做的就是修史了,所谓史笔如刀,这古今中外,有着最完整历史记载的,只有种花家。希腊文明更多是神话传说,文艺复兴的很多史料都是假的,古埃及文明中断了多次,如今除了金字塔,连人种都不是原本法老们的血脉了。至于带给世人无限欢乐的三锅家,他们的历史--嗯,他们有历史吗?《阿育王》当歌舞剧看不错,可不能当正史看啊。只有种花家,能翻着史书很牛逼地说出一句“自古以来”,咱们有史书的时候,其他国家的人还光着屁股爬树上呢。
    王路那个激动啊,原来,自己也能够混到“青史留名”了啊。谢亚国的这个提议,还真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细细说来,自己构建的三位一体的世界,丧尸和智尸都是永生不死的,而异能者和普通人,最后也会变成丧尸智尸,同样也是“与日月同寿”,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这样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的确该在历史上记录下来。
    王路一拍手掌:“谢总这个提议得好,非常好,当然,我认为不应该单单记录我一个人的事情。崖山,是所有崖山人的崖山,不仅仅是我一家,封海齐、周春雨、裘韦琴甚至沈慕古,每一个崖山人,都为崖山的发展做出了自己的奉献。谢总啊,你记录历史时,一定也要记录每个普通人的功劳,咱们的历史,是人民的历史,不搞帝王将相的传记那一套。”
    谢亚国看着王路眼睛闪闪发亮,知道自己的提议说到王路的心坎里去了,果然,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离不开名利二字。这王路如今凭着强大的异能,利是有了,就缺个“名”,他在末世前干的是媒体记者这一行,虽然经常采访名人,可从来没有人家采访他的份儿,在心里面,其实对名也更为渴望,自己精心策划,投其所好,果然一击功成。
    王路摇头晃脑道:“这个新的机构,就叫地方志办公室好了,谢总委屈一下,当个主任,你自己找几个人,充实一下办公室,一应物资,我会批个条给财务部。”
    谢亚国笑道:“谢谢王队长,我一定把这件有意义的工作做好。”
    吃了宵夜,陈薇安排谢亚国在家里住下,楼上还有空房间,谢玲刚把父亲送上楼,有人来敲门,却是民政部的徐薇薇,她将谢亚国分到的生活用品送上门来,陈薇唤下谢玲,将用品悉数转交给了她。
    谢玲的脸蛋有些红红的,她垂着眼皮,喃喃地道:“姐,我、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陈薇道:“有啥事你直接说好了。”
    谢玲咬了咬唇:“我、我想搬出去,和爸爸另外找一处楼住。”
    陈薇立刻明白谢玲是什么意思了,陈薇又不是聋子瞎子,谢玲原来和自己一家不明不白的住着,崖山有些风言风语她又不是不知道,原本就已经给谢玲很大的压力,现在她的爸爸也到了崖山,谢玲如果还住在自己家里,这到底算什么?而且,如果谢玲住在王路家里,那谢亚国要不要住?住下了,又该怎么称呼?总不成,真的当老丈人吧?这事儿,还真难办。
    陈薇可不敢做这个主,虽然她也知道,因为谢亚国的到来,谢玲在自己家的身份会非常尴尬,可是--她瞟了王路一眼:“这事儿……谢玲啊,你还是找王路问问看。”
    王路在旁边早就听见了,按理说,谢亚国这编外老丈人来了,自己再继续不明不白将谢玲留在家里,实在是对她的一种无言的伤害。可是,如果就此让谢玲离开家,自己又做不到,自己如果真同意谢玲搬出去住,那是对谢玲感情的最大背叛……
    王路赤红着脸:“那个,啊,再说吧,再说吧,先让你爸爸在我们家住几天,他长期在外流浪,也该好好养养身子,也算是你当女儿的尽尽孝心。唉,子欲养而亲不在,不知有多少幸存者想与亲人再见面而不可得,谢玲啊,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陪陪你爸爸吧。”说着,一溜烟上了楼。
    这没种的家伙,再次施出了“拖”字诀。
    王路回到自己的书房,想了想,给武装部打了个电话,周春雨正在值班,王路在电话里低声道:“查查和谢亚国一起来的人。”
    放下电话后,王路坐在桌子后,叉起双手,默默思考着。
    谢亚国,这人不简单。
    虽然在末世以前,主流意见是种花家的企业家,个个都是有原罪的,坑蒙拐骗官商勾结幕后交易,除了当官的,就属他们该死,“开宝马的没一个是好人”。但王路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穷吊丝的羡慕妒忌恨罢了,在种花家这个并不成熟的市场环境里,任何一个事业有成的企业家,都是真正的能人--甚至就连行贿受贿,你没本事抱着钱都送不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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