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三更时,是围砸地府的千家地仙汇聚时。
    夜越深,百态观便越灯火通明。
    百态观和其他的道观一样,建在深山里,所以最不缺的就是地方。
    来自各个道场的地仙们,已经陆续登门来访,百态观架起几十口大锅烧水烹茶,道士们忙忙碌碌的穿梭,想招待几千个人喝茶,也并不容易。
    在观主内堂里,摸天道人对摘月仙子扬眉一笑,说话的时候,一改满脸正气,尽是慵懒:“徒儿,你知道为师为什么要约他们三更天见面吗?”
    摘月冷哼一声,没有答话,摸天道人不熟练的摸摸胡子,拿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因为在这个时候见面,所有人都是吃饱了饭的,只管他们一口热水就行了。”
    一记反手打歪摸天道人的帽子,摘月一把揪起他的胡子,双眼瞪得杏圆:“徒儿,为师,你叫得挺顺口的,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着你,脑子里全是你刚才不穿裤子的丑相,你再惹我发一点火,我保不住会用无常斩砍了你的头。”
    “难怪摸天道人说师姐长了一对杏花眼,我仔细一看,果然是这样。”
    他还敢胡言乱语?
    摘月气红了脸,扬手要打,摸天道人立即求饶:“师姐别打歪了我的嘴,我今天晚上是带头大哥呢。”
    按照之前的计划,摘月将采星的魂魄,招到摸天道人的身上,此时正襟危坐的摸天道人,其实是驾驭他肉体的采星。
    看他那张脸,摘月心里就恨,放下扬起的手,揪下他几缕胡子,看他下巴冒出血珠,也算出了点小气。
    两个人在打人和求饶之间,笑闹了一小会儿,突然听到有人叫门:“师父,我是探云。”
    这是普通的一声叫门,听起来却很怪异,因为探云使劲压低声头,好像在做半夜敲寡妇门的丑事。
    摸天道人以眼神示意摘月,摘月立即飘飘跃到房梁上藏好,摸天道人使劲挥舞肥袖,驱散满堂的脂粉味儿,这才清了清嗓子,端起一杯茶,有模有样的说一句:“进来吧。”
    探云进了门,探出头四处看看,确定无人跟踪后,再把门轻轻掩上。
    看他鬼鬼祟祟,不像进师父的门,倒像是黑店伙计要杀人。
    他进门以后,立即挺胸抬头,与摸天道人并肩而坐,自顾倒了一杯茶,喝得有滋有味儿。
    师徒之间,辈分有别,此刻并肩而坐,似乎不合礼数。
    探云却坐得极其自然,好像与师父平起平坐,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突然用出这个路数,也着实让人不明白。
    摸天道人很能沉住气,用茶碗盖子拨弄着漂浮茶叶,徐徐饮一口水,慢慢滋润喉咙。
    探云毕竟年轻,喝茶的时候没有好心性,如此香茶在手,喝起来形同牛饮,十足粗鲁。
    猛喝了两口水解渴后,探云的下一句话,险些让摸天道人喷出一口茶。
    “爹,人来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动手?”
    爹?
    真是个天大的意外!
    听到这个真相,躲在梁上的摘月,险些叫出声来。
    难怪探云敢面对师父如此放肆,他和摸天道人,竟然是儿子和爹。
    这一下可难办了,采星不敢乱说话了。
    爹和儿子之间的秘密,只有摸天道人和探云天神知道,万一说错了哪一句,立即就会被看出破绽。
    所以,摸天道人低头饮茶,久久无言,脸上一副深思的表情。
    探云等了一会儿,实在没有耐心,他放下茶碗站起来,满脸焦急的模样:“爹,我们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你不会现在反悔了吧?”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摸天道人慢慢摸着胡子,紧锁浓眉,轻轻叹一口气。
    “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就别变卦了。”探云急得直跺脚,险些跳起来:“等剿灭地府以后,咱们一战成名,爹来做地仙盟主,我来做百态观掌门,从此以后,统领地仙群雄,功名利禄,美女财宝,还不是唾手可得吗?”
    徒爱虚名,是人之常情,贪图富贵,是人之本性。
    但修道之人,讲究清心寡欲,探云怎么莫名其妙的提起女人?
    难道他早已经知道,摸天道人是个道貌岸然的君子?
    就算是再道貌岸然的人,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丑事,说给儿子听。
    摸天道人还在沉吟无话,一盏茶,已经被他喝得只剩几滴。
    “爹,如果你想听,我再给你说说我和摘月睡觉的事。”
    和摘月睡觉?
    他做得好春秋大梦。
    他已经厚颜无耻的不是人了。
    就算脸皮再厚,做爹的,怎么会听儿子的床第事?
    摸天道人深锁浓眉,还没回答,探云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他编了一场风流事,描绘的肮脏不堪。
    风流事里的男女,被他说成是自己和摘月。
    他将一男一女在床上的那点事,说的事无巨细。
    从女人的耳朵鼻子红嘴唇,说到胸前屁股大白腿,任何一个器官都不落下。
    甚至,他说的自己都投入了,学着浪妇的样子,抚摸自己的身体,发出奇怪的细音。
    我的天,简直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连采星平时这样不正经的人,都听到脸红。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摸天道人重重顿下茶碗,脸上佯装怒意。
    “爹,我还没说完呢。”
    探云的额头已经流汗,他似乎编着编着把自己都给说信了。
    “爹,我知道你喜欢听我说这些,只有在我给你说这些的时候,你才能抱着摘月。”
    他仍然没完没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爹,你摸吧,摘月就在你怀里,她什么都没穿,浑身滑腻腻的,她像一条蛇,使劲缠着你,她好白呀,白的发光,她让你快一点,再快一点,她马上就要来……”
    如此声情并茂的演出,被一束冰蓝剑刺破了。
    冰蓝剑自房梁上垂直刺下,贯穿了探云的头颅。
    一剑到底,刺穿他的心脏,横着一划,挑出他留着黑血的心。
    这一对肮脏的父子,都死在摘月手下,都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
    可笑,可悲,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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