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荼看着天色渐渐黑下去,看着那竖牛离去的背影,现在他似乎明白了历史文献作品中记载的竖牛为何要做下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
    因为他恨,恨这个世界,恨他的父母!
    一个人变态的对你好,一定会对你有变态的索取。
    这句话是当年丑丫头钟离春大闹孙家婚宴对着小吕荼说的,现如今这话翻过来说也一样,一个人变态的去做事,定然被曾经变态的扭曲过。
    话有些远了,回到正文。
    “蔑,你父亲可好?”阳越见大势已定,扭头变了一个讨好的颜色对着蔑道。
    蔑再三施礼拜谢“大人,父亲已经被母亲照顾回了屋内,除了些体外伤,其他倒也没有过多的妨碍”。
    阳越闻言似乎如释重负道“那就好,那就好!”
    张孟谈见闻觉得很奇怪小声对吕荼道“君子,这阳越身为一方邑令,为何要巴结老丈一家?”
    吕荼看了一眼张孟谈,细语道“若我猜的不错,阳越是阳虎的弟弟”。
    啊?张孟谈听罢吃了一惊,接着豁然开朗起来。
    阳虎是有野心有能力的寒族孤臣,他想在政治上有所建树,就必须拉拢同样出身的贤明之人。
    而孟皮的弟弟孔丘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阳虎才会让自己这个弟弟亲自担任孟皮家乡之地的邑令,这是明显的讨好。
    而阳越之所以敢和竖牛当着面对着干,是因为叔孙豹垂垂老矣,而他们的主子季氏有顶替他们的趋势,所以有主子的支持,他们才有底气敢正面与叔孙氏叫板。
    “你们是何人?”阳越进屋探望孟皮后见吕荼和张孟谈陌生的模样,不由道。
    吕荼和张孟谈同样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用化名。
    这时蔑也走了出来,赶忙为双方相互引见。
    阳越虽然心里起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与吕荼问好礼仪一番。
    众人嘻嘻哈哈,就简单用了食。
    夜色越来越深,风有些大。
    吕荼听着窗外风来的呼啸声,睡不着觉,便披衣端坐,像往常一样冥想开悟。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屋外出现火光,他一惊,急忙把身边的张孟谈叫醒,抽出佩剑走了出去。
    等到吕荼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孟皮家的房屋已经被大火燃烧的势不可挡了。
    吕荼急忙往孟皮的屋中跑去,边跑边大喊“快醒醒,着火了,着火了…”
    孟皮的家人似乎睡的很死,但想想也成了理所当然。
    他们一家白日里经过竖牛那么一场折腾,身心自然俱疲,所以睡的也就死些。
    蔑听到吕荼的喊叫声,率先扑棱一声爬了起来,当他看到灼热的火气扑面而来的时候,吓的脸色发黄。
    “父亲”突然蔑想到了什么,急往堂屋方向狂奔。
    堂屋已经被燃烧着了,蔑被呛的咳嗽不已,他正欲要往火里钻去救父亲,只见两个人从火里蹿了出来。
    蔑看清那两人模样后,大喜,因为一人是他的母亲,另一个是背着自己父亲的吕荼。
    张孟谈见吕荼身上着了火,急忙脱下外衣把火捂灭。
    “父亲,母亲”蔑见双亲无恙,大哭不已。
    孟皮也是嘴角哆嗦,他环顾周围一遭人等,却发现没有妮子,眼睛不由急血红了起来“蔑,你妹妹何在?”
    蔑扭头道“妹妹,不是在…”
    突然蔑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道“啊,不好,妹妹还在隔壁房中”。
    他这话一落,吕荼就已经开始往妮子所在房屋方向狂奔。
    大火,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把妮子的房间包围了。
    吕荼此时根本无法靠近,那火太灼热了,每前进一小步,似乎都能把人熔化掉。
    晚了,一切都晚了,吕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越烧越旺,妮子,妮子,那荡秋千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妮子,就这样葬身火海了?
    哦,不,不,不!
    吕荼心中在狂喊。
    孟皮瘸着腿来到了妮子的屋前,看到那大火模样,他心中一急,大喝一声“妮子!”然后晕死了过去。
    妮子的母亲见状也是当场昏死。
    蔑此时已经不知所措,只能搂着双亲嚎啕大哭。
    “君子”张孟谈来到吕荼身边,轻轻叫了一声正在对着大火发呆的吕荼。
    吕荼醒转过来,看着张孟谈,语色呜咽道“孟谈,我是不是一颗灾星?”
    张孟谈看着公子荼的忧伤,他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只听得吕荼继续道“我曾经遇到了雅鱼,后来雅鱼国破家亡;我曾经遇到了采桑女,后来采桑女家破人亡;如今我又遇到了妮子,难道她又要家破人亡?”
    张孟谈看着大火吞噬掉的妮子房屋道“君子,您不是灾星,相反您是福星!”
    “您的到来,让世人在天寒地冻时不用睡在地上,而是那热乎乎的炕上”
    “您的到来,让世人知道这天下的食物原来可以这么做,也可以这么的美味”
    “您的到来,让世人知道我们可以有这样的交通工具”
    “您的到来,让世人知道人们不应该蒙昧的活下去,而是应该追寻快乐的活下去”
    “活着,应该有更高层面的精神追求,那追求不仅仅是那千奇百怪的诗句,更有那闻所未闻的戏剧”
    “当然还有,您的到来,让奴隶们,像我这样出身的人,有了翻身的盼头”
    “所以,君子,您不是灾星,您是我们的福星,世人的福星,天下的福星!”
    吕荼闻言盯着张孟谈一阵儿,见他目光坚毅,当下把眼泪擦干“孟谈,这场火来的蹊跷…”
    火被扑灭后,孟皮的家已经成为了灰烬。
    蔑的母亲此时正像疯子般在妮子被焚烧殆尽的屋子上,想要扒出女儿的尸体。
    可是大火似乎烧的很彻底,根本没有女儿遗体的踪迹。
    孟皮的头发全白了,他眼神空空的看着妮子的房屋方向,似乎,他的女儿就要从那灰烬中走出来一般。
    蔑和张孟谈也在努力的去找妮子的遗体,可是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那些没有被烧掉的乱木被抬走,妮子的房屋被清理干净后。
    众人全都傻了,呆了。
    遗体呢?
    吕荼见状则是大喜过望“老丈,妮子还没有死”。
    此话一落,孟皮和他的家人都看了过来。
    孟皮更是噌的一声站起,他瞪着眼看着吕荼,双手紧紧抓住吕荼的胳膊道“我女儿,当真还没有死?”
    吕荼肯定的点了点头“老丈,此事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定是竖牛见白日没有得逞,所以夜间乘着我们熟睡之计,掳走妮子,然后为了清除后患,所以才希望放火把我们烧死。”
    蔑醒悟开来大怒“竖牛,我呆你祖宗,我蔑誓不与你两立”。
    孟皮和蔑的母亲却没有恼怒,反而是欣喜不已道“我儿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是啊,在父母眼里没死就好,家毁了可以再建,可若人没了,又将如之奈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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