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志谦上床,我心里却十分清晰地辨别出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侧身,甚至每个呼吸。
    他习惯性地伸手来握住我的手。
    我想把手压在身下,不让他碰触。
    可是,志谦还是早我一步握住了它。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的右手躺在志谦的左手里,也一动不动。
    眼前,反复闪现的是志谦殷勤地为那个女人的咖啡添奶的手势。
    整个夜晚,我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如同熟睡。
    可是我知道,就算我的身体睡着了,但是我的心却一分钟都没有睡去。它清醒地发出一声声的叹息。
    这叹息,只有我同样醒着的大脑能够听见。
    胸口处,似乎有个无形的窟窿,一股一股的血从里面流出,静默地将我全身包围,将我和志谦浸淫在这血泊中……
    次日早晨,我准时准点起床。
    然后,给志谦做早餐。
    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尽管内里已经波涛汹涌,我居然还能摆出一个心平气和、丝毫不知情的样子,给志谦做早餐。
    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中国妇女的“忍”字诀,到我这里依旧发挥得炉火纯青。
    武侠小说里,高手决斗,欲先声夺人的那个,总是输得一塌糊涂;而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的那个,反而能后发制人。
    我决定从武侠小说里取经。
    都说情场如战场,那么孙子兵法必定也派得上用场。
    我还可向古代的老前辈讨教必胜的绝招。
    看,我居然还能自嘲!
    没有手足无措,心痛得立即死去。
    时代不同了。大抵,再爱一个人,也不会为他投河跳井,抹脖子上吊了。
    人先自爱,才能爱他人。
    我们的爱情信条已经改变。
    忘我的爱情,不顾一切的爱情在我们这一代,已经不存在了。
    谁离开谁,不能生活?
    感情受到再重的创伤,彻夜流泪,天一亮,还是得早起,涂很厚的胭脂,满面堆笑地工作。
    没有人会因你失恋而同情你。
    这是当代女性的幸运还是悲哀?
    笑着笑着,眼泪落下来,落进给志谦冲的咖啡里。
    志谦,你能喝出这杯咖啡比平日更苦涩吗?
    以为自己够坚强,已经刀枪不入。
    可惜,还是高估了自己。
    进错了办公室、走错了病房、开错了单子、拿错了药、叫错了人、喝错了别人的杯子……
    总之一切都是错,而且都是我的错!
    我神情恍惚到极致,连一同值班的医生都看不过去了:“锦诗,魂不守舍,是否家中出事了?”
    我仓皇地点头掩饰。
    最后,只得被安排坐在办公室里休息。
    休息?那里休息得下来,大脑里各种念头一刻不停在疯狂交锋。
    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干脆请假,匆匆召唤玺彤。
    “陈志谦外面有人了!”我对着电话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开玩笑!怎么可能?”玺彤在电话那头夸张地笑,掩饰她的难以置信。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我也愿意相信这只是我捏造的谎言。
    “我马上来接你!别慌!”玺彤沉下声音说。
    我顿时鼻子一酸:“嗯……”
    见到玺彤,我慌乱的心才稍微安定一点。
    好友此刻完全如我的救命稻草。
    平时说别人,我一套又一套,理智、尖刻、条理清晰、道理多多。
    一旦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立即缴械投降,变成天下第一糊涂人。
    我详细将事情经过向玺彤说了一遍,虽然语无伦次,但是玺彤还是听明白了。
    见我容颜憔悴,举止仓皇,玺彤只得从心底叹出一口气。
    我俩相对无言,呆坐半晌。
    事不关己,玺彤终于理出头绪。
    “锦诗,现在不是慌乱着急的时候,你首先要做的是镇定、镇定、再镇定!”
    我点点头,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镇定的感觉:“那我要和志谦摊牌吗?”
    “锦诗,除了你说的那个女人在志谦盘里切东西吃,他们还有无其他亲密举动?”玺彤皱着眉头。
    “没有吧……”我仔细思量。
    “看,没有捉奸在床,没有证据,你拿什么与他摊牌?”
    “我……”我一时语塞、。
    “现在最要紧是你要明白自己的心意,你到底要不要和陈志谦继续下去?”玺彤一针见血。
    我茫然看着眼前的水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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