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朱尔斯
    我听到咔嗒一声。咔嗒——咝,咔嗒——咝,然后:“喔,你来了。我自己进来了,希望你不介意。”
    那个老女人染了紫色头发,涂黑眼线,声称自己是灵媒,拖着脚步在镇上走来走去,边吐口水边骂人,前一天我才看到她和露易丝在磨坊居前面争吵,此刻就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前后荡着她肿胀的小腿。
    “我当然介意!”我大声说,尽可能不让她看出我不但刚才胆怯,现在仍然既愚蠢又荒唐地怕她。“该死,我介意得要命。你在这里做什么?”咔嗒——咝,咔嗒——咝。她手上拿着那个打火机,刻着莉比姓名缩写的银色打火机。“那是……你在哪里拿的?那是内尔的打火机!”她摇头。“就是!打火机怎么会在你手上?你是不是进到这个房子拿东西?你有没有……”
    她对我挥了挥戴满珠宝的胖手。“哦,冷静一点好吗?”她对我露出脏兮兮的笑容。“坐下,坐下,朱莉娅。”她指着她面前的扶手椅。“过来陪我。”
    我太过讶异,竟乖乖听她的话坐下。我穿过起居室,坐在她对面,她调整自己的坐姿。“这张椅子不怎么舒服,对不对?加个垫子会好一点。可能会有人说我身上的携带式坐垫已经够厚了!”她为自己的笑话得意地大笑。
    “不是内尔,不是内尔的,对不对?你看这里,”她指着刻在上头的缩写,“看到了吗?ls。”
    “对,我知道。ls是莉比·西顿。但那不是莉比的东西吧?我不认为十七世纪的人就懂得制作打火机了。”
    妮基咯咯地笑。“不是莉比的!你以为ls代表莉比?不,不对!这是劳伦·汤森的打火机。劳伦·汤森,劳伦娘家姓斯莱特。”
    “劳伦·斯莱特?”
    “没错!劳伦·斯莱特,也就是劳伦·汤森。你那个探长的老妈。”
    “肖恩的母亲?”我想到的是爬上阶梯的男孩,那个在桥上的男孩。“故事里的劳伦是肖恩·汤森的母亲?”
    “这就对了。你反应不是很快哦?还有,那不是故事好吗?不只是故事而已。劳伦·斯莱特嫁给帕特里克·汤森,有个她宠爱得不得了的儿子。过着幸福快乐的人生。然后呢,那些警察要我们相信她跑到悬崖往下跳?”她往前倾,对我咧开嘴笑。“不太可能吧?当然了,我当时就那么讲了,但偏就没人要听。”
    肖恩真的是那个孩子?那个站在阶梯上、看到或没看到母亲跌落悬崖(看你相信哪个说法而定)的那个男孩?那是真实事件,内尔,不是你编的故事?劳伦是那个有外遇、酗酒、淫荡的不及格母亲。她的故事是不是那样?你是不是在叙述劳伦的篇章里写下:贝克佛德不是自杀胜地。贝克佛德是处理棘手女人的好地方。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妮基还在说话。“懂吗?”她伸出指头指向我。“懂吗?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没人听我说话。现在你坐在那里,我就坐你面前,但你连听都不听!”
    “我在听,真的。只是……我不懂。”
    她哼了一声,显然不赞同我的说法。“嗯,如果你刚才好好听就会懂。这个打火机,”咔嗒——咝,“是劳伦的东西,对不对?你问问自己,这东西怎么会和其他东西一起放在楼上你姐姐的抽屉里?”
    “楼上?所以你果然进来过!真的是你拿的,你……是你吗?你还进了浴室?在镜子上写东西?”
    “听我说话!”她勉强站了起来。“别管那个了,那不重要。”她朝我走来一步,倾着身又点燃了打火机,火焰在我们之间闪闪烁烁。她身上有烧焦的咖啡和玫瑰过度盛开的气味。我往后缩,远离这个老女人的气味。
    “你知道他以前用这东西做什么吗?”她说。
    “谁用这个做什么?肖恩吗?”
    “不对,你这个白痴。”她对我翻个白眼,走回窗前的椅子坐下,椅子被她压得痛苦地嘎吱作响。“是帕特里克!是那个老家伙。他不是拿打火机来点烟。他太太死了以后,他把她所有的东西,包括衣服、画作和她的私人物品堆到后院烧掉。全都烧掉。这东西……”她最后一次点燃打火机,“……就是用来点火的。”
    “好,”我逐渐失去耐心了,“但我还是不懂。这东西怎么会在内尔手上?你又为什么要拿走?”
    “问个没完,”妮基带着微笑说,“嗯。至于我为什么拿,是因为我需要拿到她的物品,这样才能和她好好说话。以前我可以清楚听到她的声音,但是……你也知道。有时声音会变得很模糊,对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冷冷地说。
    “哈,我抓到了!你不相信我?说得好像你从来没和死人说过话,可不是?”她了然地大笑,我的头皮发麻。“我要有东西才能召唤她。喏!”她把打火机递给我。“还你。我本来可以拿去卖的,不是吗?我大可拿一大堆东西去变卖,你姐姐有些值钱的东西对吧,例如珠宝什么的可是我没拿。”
    “算你做得对。”
    她又咧嘴笑。“接着讨论下一个问题:打火机怎么会在你姐姐手上?”
    “你不是能和亡灵沟通吗?”我环顾四周。“她这会儿在这里吗?你何不直接问她?”“没那么简单好吗?”她显然觉得受伤,“我一直努力召唤她,但她就是不说话。”她想唬我。“你没必要摆出那么不屑的样子,我只是想帮忙,只是想告诉你……”
    “那就快说啊!”我厉声打断她,“说来听听!”
    “放轻松点。”她说。她的下唇往前顶,下巴抖了两下。“我就是在说啊,这也要你肯听。打火机是劳伦的东西,最后到了帕特里克手上。这就是重点。我不知道内尔怎么拿到的,但这是事实,懂吗?也许她是从他手上拿到的,也许是他给了她。总之,这很重要。重点在于劳伦。你家内尔的死和可怜的凯蒂·惠特克、那个傻蛋老师,或是凯蒂的老妈无关。重点在劳伦和帕特里克。”
    我咬着嘴唇。“怎么会是他们?”
    “嗯。”她又动了动。“她不是在写他们的故事吗?而她的消息来源是肖恩·汤森,因为,不管怎么说,他理当是证人,对吧?所以她认为他说的是实话,她怎么会怀疑他呢?”
    “他为什么会不说实话?你是说,肖恩对他母亲的遭遇说谎?”
    她撇着嘴。“你见过那老头子没有?他是恶魔,真的,而且我说的不是好的方面。”
    “这么说,肖恩对他母亲的过世说谎,是因为他怕他父亲?”
    妮基耸耸肩。“这我就不确定了。但我知道的是:内尔听到的故事,也就是第一个版本,劳伦在夜里跑了,她丈夫和儿子去追她,这不是真相。我把知道的全告诉她了。因为,你懂吗,我妹妹琼当时也在场。她在现场。那天晚上……”她突然伸手到外套里找东西,“我把我家琼的说法告诉了你家内尔,内尔把故事写下来。”她拿出一捆纸。我伸手要接,但妮基飞快地收回去。
    “等一下,”她说,“你必须了解,这个……”她拿着那捆纸对着我摇晃,“……并不是完整的故事。因为即使我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她仍然没有全写下来。你姐姐真是个固执的女人。不过,这也是我喜欢她的部分原因。总之我们起了点小争执。”她往后靠坐,精神抖擞地摆动双腿。“我把琼的遭遇告诉她。劳伦死时,我家琼是警察。”她大声咳嗽。“琼不相信劳伦是在没人推的状况下落水,因为当年同时还发生了很多事,你懂吧。她知道劳伦家的老头是魔鬼,不但会殴打劳伦,还会编故事说她去安妮·沃德的小屋和帅哥幽会,但从来没人看过他口中的男人。那本来应该是她的死因,懂吗?那个和她不三不四的男人抛下她跑了,她伤心过度才会跳崖。”妮基朝我挥挥手。“根本胡说八道。她家里还有个六岁小孩,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胡扯。”
    “嗯,其实,”我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抑郁症很复杂。”
    “呸!”她又挥挥手要我安静。“根本没什么帅哥,这一带没人见过。你可以去问琼,只不过她现在死了。你知道是谁下的手吧?”
    她终于住口后,我又在寂静中听到水流声。“你要说的是,帕特里克杀了他的妻子,然后内尔知情?你说她还写了下来?”
    妮基不耐烦地啧了两声。“不对!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她写了一些事,但没写另一些事,我们因此起了争执,因为她光写下琼在世时告诉我的事就满意了,没写出琼死后告诉我的事。这根本不合理。”
    “呃……”
    “完全没道理。但是你必须听。如果你不听我说,”她一边说话,一边用力把那捆纸递过来,“你可以听你姐姐说。因为那些女人都是他下的手。手法都一样。帕特里克·汤森杀了劳伦,害死我家琼,如果我没搞错,你家内尔也是死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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