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索菲亚
    2015年2月25日
    事情逐渐明了。东拼西凑地有了结果,不错。验尸官的报告睡觉前当作消遣读一读,很有趣,比女性自慰器有趣。
    这么说来,克莱尔·埃文斯怀上了凯瑟琳就开始服药,还没有嫁给马克呢,就服用了两周的抗抑郁药。我不惊奇。一旦抑郁,一辈子都抑郁。真他妈让人抑郁呀。最开始服药的时候,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怀孕了吧。知道自己被搞大肚子了,肯定就停了药。显然是马克搞大了她的肚子。我肯定,马克就是她孩子的父亲。
    所以,他才娶了这个女人。否则他怎么会娶一个愚蠢的单日人。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多年前的那个上午,我就不会干傻事,出大丑了。也许我会选一把钝一点的刀子。我肯定不会为了表明观点而割破他的脖子。
    但是,克莱尔服用抗抑郁药真的诱发了凯瑟琳的死亡吗?或者,还发生了什么更为阴暗的事情?
    安东尼·佩吉特,医学博士。现在,上网查一个人,真是能找到不少东西呢。没花多长时间,我就挖到了不少关于这个男人的有趣事实。三一学院的毕业生,和马克是同一个学院的(但马克入学的时候,佩吉特已经毕业十年了)。1994年,佩吉特出任三一学院医学研究部的主任。这时马克出任英国文学研究的初级研究员。如今,佩吉特在海德堡大学欧洲分子学生物实验室工作,是婴儿猝死综合征方面的顶级专家。佩吉特在分子生物途径导致婴儿死亡方面发表了数篇开创性的论文,其中一篇还被提名角逐下一届的诺贝尔医学奖。
    真是卓越出色呀。
    他也是2007年第一位接受沃尔特·布歇研究经费的人。
    真值得怀疑呀。
    我擅长建立事情之间的联系。不说别的,记忆至少能够让你看到宏观的画面,更准确地理解事情,想起各种蛛丝马迹,找到可能的联系,联系前因后果,把不相干的事情拼在一起。把碎片拼凑起来,成为完整的一幅图。在过去和现在中创造性地建立链接。这一套下来,就有了各种有趣的可能性,甚至是让人神魂颠倒的洞察。
    如果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是巧合。但是,如果三件事情联系起来,那就是规律。
    我在佩吉特和埃文斯之间看到了几处联系。
    足够了,我该策划一个漂亮的小计谋。
    继续挖下去。索菲亚。继续挖下去。
    2015年3月10日
    医生真他妈容易骗,特别是索然无味的男医师,赫尔姆特·容就简单。我甚至都不用引诱佩吉特,我只是给这位诺贝尔奖候选人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请求见面喝杯咖啡。我假称自己是杰西卡·利文斯敦太太,是他剑桥时代的朋友,很久没有联系了,想要捐款资助他sids的研究。这是一封流淌着承诺、甜蜜和阳光的信件(只要有需要,我还是可以启动蜜糖模式的)。
    我有权得意。这位小小的聪明又勤奋的先生,我从他那儿搞到了东西,并为这东西感到得意。飞到海德堡,又飞回来,来回1100英里,值。
    夕阳映衬着王座山,我步入了内卡河畔那个迷人的咖啡屋。网上的照片就够土了,教授本人看上去更糟。又矮又胖,一脸褶子,头发都快没了。
    安东尼,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热情地说道。好多年没见了,不是吗?你看上去很棒呀。
    谢谢,他说,你也很棒。
    人就是有本事这样谈话。我去,真有信任感呀。即使打开日记搜索对方一番,事实显示为零,居然也能如此谈话。
    接下来五分钟的时间,我们就这样说着客套话。接着我就打出了今晚的第一枚礼炮。
    你有关于马克·亨利·埃文斯的事实吗?我漠不关心地问道,就像我们是在谈论海德堡可爱的气候。
    啊,教授点了点头。他说,我第一次见到马克·埃文斯,他还是三一学院的本科生,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他是著名作家,想要竞选南剑桥郡下一届的议员席位。
    小凯瑟琳真是可惜呀,我说道。决定大胆进攻。
    这么说,你知道她,他喃喃地说道。目光不敢直视我,样子就像做过什么有罪的事情。
    当然了,我一边说,一边决定即兴发挥。根据我的日记,克莱尔·埃文斯和我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我补充道。甚至可以算是知心闺密。后来,我结了婚,就从剑桥搬走了。凯瑟琳的葬礼上,她抽泣不已,我一直握着她的手。克莱尔还给我透露了凯瑟琳的真正死因。并非表面那个样子,不是吗,教授?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声音颤抖地反问道。
    我心里想的是:啊哈。这么说,这个家伙还真是藏有一两件十足的珍宝呢。
    我想说的是你当年帮了忙,我一边说,一边掩盖自己内心的快乐,不要在脸上流露出来。你帮了个忙,隐藏了真相。百忧解那点小事不过是烟雾弹,不是吗?你是想隐藏马克和克莱尔女儿之死的真相。
    你是想要敲诈我吗?教授咽了一大口唾沫,脸色惨白。
    敲诈。这个词真是可爱,真是让人联想丰富。这个词流淌出各种诱人的可能性。
    亲爱的教授,那可不是婴儿猝死综合征,我说道。刚才确信了,说话的声音也更强硬了。而且,教授你是sids方面的世界顶尖级专家,有着崇高的声誉呀,不是吗?你过去的研究造就了你的声誉,所有的研究、全部的数据。如果人们发现你在凯瑟琳死因上给出的报告有误……
    恐惧在这个男人的眼中一闪而过,这就是答案。
    你没有证据表明克莱尔……他说着就没有了声音,下唇在颤抖。
    就在这一刻,我确定自己挖到了猛料。猛料就是凯瑟琳的真实死因。她的死与克莱尔·埃文斯有关。问题是:克莱尔到底对自己的女儿干了什么?
    我当然有,我说道,我什么证据都有,明天就可以把消息透露给报社。
    教授的眼中又闪过一丝恐惧。看到他的反应,我又想到了一点。克莱尔对凯瑟琳做了什么?答案一直都摆在我面前。我太傻了,居然没有早一点想到。
    克莱尔肯定是杀害了自己的孩子。产后抑郁症发作。她结婚前就已经抑郁了。她生下孩子后,摧残心智的抑郁肯定是报复性地卷土重来。而马克肯定是帮着她掩盖事实,求着三一学院的老校友出示sids的诊断证明。从专业的角度证明孩子的死是突发的、无法解释的,死因不明。这样的诊断,就是为了给克莱尔免罪。
    免除谋杀的罪名。
    但是杀死三个月大的一个孩子,总要留下痕迹吧?
    我捏住咖啡杯的杯柄。我的脑子里,盘旋着各种可能性。然后,我就想到了。
    幸好在圣奥古斯丁的时候,我花过一点时间阅读。小说可以拓展人的思维。通过小说,你可以洞察到那些该死的作家最初是怎么想的。特别是某些作家写的某些小说。他们通过描写自己真实的生活,赚了成堆的钱。
    稍加伪装,变成了虚构小说。
    克莱尔肯定是把自己的孩子闷死了。用软绵绵的东西干的,用本来无害的东西。比如说枕头,比如说靠垫。或者她只需要把凯瑟琳翻过来,脸朝下躺着,多么阴森可怕,多像她呀。如果真是这样,几乎就无法证明她干过这样阴暗可怕的行为。那一天真正发生了什么,这世上只可能有两份文字记录。
    克莱尔自己的日记。
    还有马克的日记。
    我对教授说,我有克莱尔闷死了凯瑟琳的语音证据,说得很平静,说得很自信。但这都是我编的。我有录音带证明你给出的sids诊断是错误的,完全错误。是不是有什么人影响了你的报告呢?是不是有什么人要仰仗你的结论呢?多年前克莱尔·埃文斯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你替她遮掩了,不是吗?
    隐秘杀人。
    那你就是谋杀的帮凶,教授。
    或者只是不称职的sids研究者。
    教授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看到他这个反应,我就知道了。我搞定了。
    打了个正着。
    你想要多少钱?他声音都在发抖。看上去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我睁大了眼睛。教授,我不想要你的钱。我有足够的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事实上,我品味简朴。因为多年被迫窘困生活。好吧,我的确是更喜欢昂贵的贴身内衣,还有鲜艳的细高跟鞋。但是一个世界级的科学家当然想要得诺贝尔奖,不是吗?这样的宝贝奖项就这么飞了,不就成了悲剧吗?尤其是近在咫尺了。就在那儿,动一动短胖的手指头,唾手可得。但近在咫尺往往是幻觉,不是吗?因为离我们最近的往往是最远的。
    比如说,爱情。还有复仇。
    利文斯敦太太,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个男人脸色惨白惨白的。这个脸色对他来说还好看些。
    我想要你帮我,教授,我说道。
    2015年4月12日
    我怎么才能搞到克莱尔和马克十九年前纸质的日记呢?他们的日记肯定都放在保险箱里。巨大的钢铁柜子,就放在纽纳姆的大宅子里。现在,每个人都害怕自己的老日记本被偷走,就像害了妄想症一样。不过,日记敲诈勒索真的成了百万级别的生意,不是吗?小报上不停地刊登日记失踪的新闻。想要拿回自己狗屁不通的小纸片,好吧,窃贼们漫天要价。
    如果乔布斯先生早一点发布电子日记本就好了,至少早三年。生活就会轻松很多,至少不会这么复杂。
    我有一个计划,它可真够原始的,但是应该行得通。
    我需要找到合适的人选,把这两份日记给我搞到手,半夜三更搞到手。
    不留下任何痕迹。
    哲学家克尔凯郭尔写道:“只有事后才能理解人生。”这句话用在死亡上也贴切。虽然人生只有一次,但是,他杀是事后才能知道的。以相反的顺序,仔细地梳理过去发生的事情,才能解开谋杀案件。
    ——《犯罪学教程》(第四卷)
    (牛津大学出版社,19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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