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听言又仔细拿起来看了看,发现确实如她所说,比中国的梅鹿竹还要粗狂红褐一些,如果要细分的话,确实已经和原来的梅鹿竹不是同一种生物了。
    山羊胡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去拿来第四把扇子的扇骨查看,刚入手便知道这又是一种竹子,只是并没有那么多的花纹,整体棕青青翠,富有生机,只有丝丝的纹路隐隐约约现与竹上,应该就是我国常见的棕丝竹,也是制扇的常用材料之一,至于古印度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也是跟着梅鹿竹一起移植过去的也有可能。
    然后我们回到第三面扇子,打开扇面,发现和之前的那两把极尽繁复全面之事的扇子不同,变得开阔简洁许多,甚至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仔细看看上面的笔法和画风,还是有很明显的相似和重合,说明这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是作画者故意所为。
    而此处也确实犹如真正的仙境一般,不像前两处的景象那么世俗化和令人熟悉,从夜摩天开始,以上的诸天万界就都已经飞出了须弥山外,而夜摩天正是浮在山顶上方的万朵莲花之上,整片世界好像都是由无穷无尽的莲花组成了地基,然后天人们就生活在这莲花世界中,因此也有人将此成为“天华界”。
    莲花在印度的宗教文化中一直有特殊的象征意义,无论是佛教还是婆罗门教,莲花都是各种主神大佛门的坐垫、装饰、衣物甚至是法宝,而且根据莲台的颜色、层数,花瓣数,也可以分成高低尊卑的许多种类,来显示拥有者的身份。
    而且它们也是象征真善美、纯净无垢的一种意像,有时候有表示大智慧之意,所以这幅扇面画上的图案,对比起原来的须弥山中世俗场景,而变为脱离山体,浮在空中,以莲花为基,就说明了从此处开始与方才相比,天人们的境界已经高出了许多,若说之前还是五分天,五分人的话,现在这里已经只有三分人,七分天了,人性的部分慢慢被压抑磨损掉,转而成为了比较明显的神性。
    夜摩天人能常念善举,思维正法,因此可以牢守诸戒,善护己业,虽然从本质上来说,并未能彻底断除自己的欲念,但是也不会因为贪念而造出恶业来,和尚且还在争战不已的夜叉天人形成鲜明对比。
    图上的莲花或大或小,主要为白、金、粉三色,偶尔也有青色和赤红色,所有的莲花都处于绽放状态,没有一个合起来的花骨朵,那是因为夜摩天已经不在须弥山上,所以连日月也都在其下,自然也不会有昼夜之分了,唯一用来区分早晚的方式,就是看莲花的开闭程度,莲花开即为百日,莲花合上则是夜晚。
    而莲花同时也象征着夜摩天人心中的正法、善念与智慧,若是张开就是白昼,说明正念尚存,若闭上则相反,因此夜摩天的常态就是莲花盛开的永昼,只有英文某些原因大批居民开始天人五衰时,才会转为黑夜。
    图中很明显是百花绽放的白天,画中人物脸色怡然自得,在莲花丛间交游谈笑,一副非常潇洒恬淡的景象,尤其是眯着眼睛看完之前两幅画后,现在的这面扇子让我们几个都觉得眼前舒服了很多,铁拐李也拿下自己的老花眼镜擦了擦,又揉了揉右眼,应该也和我一样觉得看这图时省力的多了。
    尽管此扇上所绘制的场景要简单的多,但是因为五色莲花数量众多,所以也被加上了鲜艳的颜色,使得整幅图看上去依旧华丽彩艳,倒是和本身的意境联系起来,略微有些违和感。
    我们心想既然夜摩天都这么恬淡怡乐了,那剩下三幅应该更加如此,于是连忙将目光投向第四面代表知足天的扇子上,发现果然如此,扇面上的图案更加超然出尘,只觉一股游仙之气溢出画面,若是撇开上色,单论构图和笔法,颇有我国山水水墨画的风格。
    整个画面看上去有些空空荡荡的,因为知足天的背景基本就全都是连绵不断的云雾,从夜摩天开始的修罗天道众生就已经离开了须弥山顶,夜摩天的世界以莲花为地基,而知足天众生因为于欲知足,以知足故,断绝并不复生一切贪念。无贪念则无尘世之浊气,因此夜摩天人尚且需要有莲华为基,但知足天人基本就像是一团云雾,飘逸出尘,几乎没有重量,可以直接立足于云层之上生活。
    而画面中的知足天人,手上身边基本除了云彩外,都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这也侧面反应了他们已经彻底去除一切贪欲,所以那些在尘世间能见到的东西,都不会带来此地。而他们在做的事,多半是打坐、悟道,还有一些人姿势奇怪,其实是在做古印度最珍贵的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拙火瑜伽,古印度人认为通过瑜伽运动,可以沟通真梵,让天地灵气进入自己的三脉七轮,在这幅图中也有所表现。
    “这两幅扇面图,比起之前来,倒是冲淡朴素了很多。不过这样一来艳丽的上色就显得有些不和谐了,破坏了原画面的淡雅之美,可惜那位我国的先人如此辛苦作画,却被身毒匠人以浓墨重彩所毁。”
    惯例看完两把扇后,我们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顺便交流一下想法,首先还是被铁拐李所封,而他也自认为此处文化第一的山羊胡发表高见,一边说还一边摇摇头。
    我也有差不多的想法,虽然夜摩天华界那张图,五彩莲花煞是好看,但不免还是有些破坏意境,而知足天那张图为了表现云雾的厚重,用上了大量水红与粉蓝色,将本来用黑白水墨就能表现的画面衬托的十分艳俗。
    正想到这,铁拐李却说道:“画面对于我国审美习惯来说确实有些不适应,不过既然制作扇子的那位先辈愿意如此,想必也是有他的道理,而且印度中国两地风俗文化大不相同,或许他们的神话故事,也正是需要这种色彩才能表现出原汁原味,与我国的道教冲虚清淡之意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们听铁拐李这话说的中肯,毕竟帕萨蒂还在那里站着,他们教派把这六把扇子视作和提毗薄伽梵往世书同等的宝物,我们在这里指指点点上色问题,虽然于顶桩道场的规矩来说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也有些太不照顾印度友人的感受了。
    于是我们都点头称是,山羊胡也不例外,只是脸上有点小小的尴尬,他方才先开话头大概也是想出个风头,不过最后还是被铁拐李一句话不动声色的抢了过去。
    这两面扇子所呈现出的景象,比起最开始的夜叉天和忉利天,已经十分缥缈玄幻,高然出尘了,我们不禁好奇最后的两幅画会达到什么样的境界,毕竟知足天都已经在云端了,再往上不就是一模一样的云雾么?难道还要和日月星辰比肩么,但是从传说原典来看,这好像是更上的无色界人才能到达的。
    这一次没有太多好讨论的,于是我们很快休息完毕,决定看完最后两把扇子,心里也都有些期待方才帕萨蒂说必须在看完六幅画后,才能告诉我们的扇子的真正功能到底是什么。
    最后两把扇子的扇柄颜色与之前完全不同,都是呈现出黄白色,是明显的淡色调,对比之前夜叉天的黑紫檀色,忉利天的玳瑁亮褐棕色,夜摩天和知足天的竹青棕色,最后的两付扇骨显得十分显眼,我猜想之所以要用不同材质和颜色的扇骨,大概也是为了表现一种修罗众生从凡俗的“人”变为无垢的“天”的过程和变化。
    那化乐天的扇骨材料还比较好认,就是上等的象牙,其色泽黄白中夹带着一些棕色,质地细密,光泽丰富,但美中不足的是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短发丝样状的浅纹,我们业内称之为雀丝,是用来判断一件有年代的象牙制品是否为仿制的最直观,也是最重要的标准。
    因为象牙本身就是珐琅质包裹的碳酸钙,在空气中暴露时间久了,或是被汗水等物质碰多了,都会发生化学反应,性质与宝石比起来不那么稳定,所以颜色会从原来的洁白变为黄白,某些地方还会出现褐色的斑纹。而由于珐琅质的龟裂,还会有一丝丝的小纹,就是所谓的雀丝了。
    这把扇子,就算它只有几百年的历史,才那么一点点的雀丝也很难能可贵了,要是按照最早可能的东汉算起,历经近两千年,居然还能保持大部分象牙的艺术观赏价值,可见本身用来制作此扇的象牙,应该是最为上等珍贵的一种。
    在印度,白象和牛一样,是非常尊贵的生物,甚至被认为是神的化身,帕萨蒂她们所供奉的湿婆神和其妻子的孩子,就是一位英勇无比的象头神,帮助众神击退了他们都无计可施的强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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