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胜了。”
    外面的通讯员,兴高采烈的进来报告,陆劫生听了通报,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肩头,他已经连续指挥作战三天三夜,再次,细看了遍作战流程,发现没什么问题后,陆劫生旧着军大衣,就窝在蹋上,昏昏欲睡起来。
    即使外面还残留着炮弹的响声,也丝毫无法惊动陆劫生起身。
    “我都已经检查过了,战场上没有残余的地雷炮弹,现在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严微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发现陆劫生已经睡得死沉后,不高兴的阴沉了面容。
    死去的灵魂很难理解,这些活人为什么如此奋力拼搏,毕竟他已经死了,凡尘俗世的一切因果,皆与他们不再相交,若是干预过多,只会改变一个人,本该向好的命数。
    严微低头看了陆劫生很久,他能帮他的时间不多了。
    “唔,你来了,以前总是各种求你才肯帮忙,现今怎么这么大方,小微,等我睡饱了,请你吃烤牛肉,还有奶油烤鱼,都可好吃了。”陆劫生嘴里迷迷糊糊嘟囔个不停,严微觉得烦不胜烦,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温热的气流,喷在陆劫生身上,厉鬼身上的桃花香,逐渐浓郁起来,他忍不住低头,轻吻在陆劫生手背上的红菱状胎记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胎记,而是他标记猎物前的行为。以前,凡是严微看中的猎物,他都会将鬼气注入对方体内,这样不论猎物逃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到。
    这么几千年下来,他总能遇到各种有趣的灵魂,他们或绝望、或贪婪、或愚昧、或道义十足,然而无一能让他保留很长的兴趣,严微突然惊觉,他似乎对身边这个猎物,太在意了些,他是疯了吧!
    明知道,凡人寿数不过尔尔,红颜枯骨不再其数。
    街上集市,严微看着陆劫生正跟卖鸡的讨价还价,那卖鸡的怎么也说不过陆劫生,价格那是一降再降。若是以前,严微只会觉得这行为特别掉价,但谁让他已经死了呢,反正就是丢人,也没人能看得见鬼。
    严微笑语盈盈:“刚刚集市里那卖鞋的姑娘,是不是看上你了,我看她都送你十双鞋垫子了。”
    “不能吧,你觉得我这幅样子,还能招小姑娘喜欢。”
    严微看了半晌他胡子拉碴的样子,陆劫生整个人,都像被灰尘埋了似得,丧气至极:“我也觉得不能吧!”陆劫生瞬间被这话气到了,胡子都微微发起颤来。
    “哎,要不我帮你把胡茬刮了,指不定就能娶到姑娘家。”
    陆劫生拿过严微的手,若是此刻有眼尖的人就会发现,他的手掌掌心,完全没有纹路。
    “就你这像大小姐一样的手,能行吗?”
    “陆劫生,你这是又要拒绝我吗?你忘了,我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发疯的癔症?”
    听了这话,陆劫生神态复杂的看了眼,身边跟着的大爷,无奈之下,这才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
    等买了剃刀,严微在屋子里化出实体。因为难得打了胜仗,他俩正在此处到处转悠,以便了解作战的地形地势。
    “严微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嗯。”
    “从整体来看,本地地形比较复杂,地形以高原为主,北侧山川较为密集,地势起伏大,海拔高处高于1000米,所以我们的队伍埋伏地点以山地、丘陵为主,由于地势西北高东南低,我们要时刻防范东南部位,天空投掷的弹药……”
    严微终于皱起眉头:“你老实点别动,剃刀都要打你脖子上了。”
    “我知道了。”陆劫生垂头应答。
    因为严微是战乱频发年代出生的,按照那个时期的规定,其实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有资格踢掉胡须。
    说是因为之前有一文官,被胡子绊了要事,有一天批奏折的时候,文官的胡子,因为占了雨水,将下面的奏折给过了水迹,奏折本子上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奏本的内容没有及时上报,导致一处的平民饥荒严重。后来事情败露,奏折意外被毁,这文官自个儿太害怕,就请辞回乡,为了免于责任,他竟剃发皈依了佛门。
    后来事情败露,将面临满门抄斩之时,皇帝听了文官的哭诉,也觉得这人实属可怜,便罚他剔除了胡须。
    在失了胡须后,这文官反而步步高升,再无任何劣迹,于是渐渐的剃须为官这一风尚,流行开来。
    等打好泡沫后,严微手拿剃刀边缘,细致入微的开始动作起来,因为太过利落,陆劫生甚至觉得,对方在切除他的骨肉。
    “阿微,你这幅表情,让我有点害怕啊!”
    “废话真多,谁让你想要讨小姑娘喜欢,那就得遭这份罪。”
    “要是我想让你喜欢呢?”
    “说什么废话啊,你不是害怕我吗?我是挺凶的,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千年厉鬼所化。”
    “我爹天生就是个怕老婆的,身为他的独生子,我完美的继承到了这点。”
    严微的动作僵硬了几秒。“你就不能,等我剃完胡茬再说话吗?也不怕我一时激动,给你脖子来一刀。”
    “我不怕这个。”
    陆劫生当然不怕,因为这人从来都没有,在他身边弑杀成性过。
    虽然对于厉鬼而言,想要压制戾气很难,但严微从来都不会,杀害无辜之人。
    比起陆少爷一句话下去。就有无数生命走向死亡,严厉鬼的手,反而干净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这不是怕错过你吗?”他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严微的脑袋出现短暂的空白,思绪一片混乱。
    “小微,我是在回答你之前的话,你这个时候,不该回吻我吗?”陆劫生一脸不爽的发现,严微他真的,啥反应都没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陆劫生怎么也没想到,总是一脸老练,对着他做告白宣言的人,听了真话,反而决定逃跑。
    军队上上下下都在传,陆指挥官最近就跟吃了枪药似得。
    被上面新派来的副官,一脸战战兢兢的递给陆劫生一打,需要批示的档案,这里面全是上回战役,失去生命的同胞们的在册名单,当然还有一大半,没有个人信息的兵蛋子,死在里面,无法留下任何青史。
    “李斯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就不能替我代劳吗?”
    “这都是牺牲的烈士,我恐怕不能做主。”
    “牺牲的烈士?”
    “李斯年,现在我无法考虑,打一场仗会死掉多少人,我只能考虑,让我们的队伍以最小的牺牲,获得最大的进攻力量。
    如果我每天都在想,一次打仗会死多少人,那我就再也打不赢战争了,你能明白吗?”
    “我能明白。”李斯年高声应着。
    “既然你能明白,那这些就交给你去处理。”
    “可是,指挥官我不行的。”李斯年听了陆劫生这话,慌忙摆手。
    “李斯年,这是我交给你完成的第一个任务,你确定你不行吗?”
    李斯年咬咬牙,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等看着李副官,垂头丧气的离开后,陆劫生才没精打采的从椅子上起身,重新瘫回床铺上。
    他就是个傻子也明白了,自己是被拒绝了,更何况,他从来都不傻,他的脑瓜子还是挺聪明的。
    其实从小时候开始,陆劫生就知道,美人虽美,却是没有心的。
    一个常来看望他的老道,曾给他说过严微柔的往事,道士觉得,鬼是生前人的执念,即是执念哪来的真心。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自己,不要付出真情。
    谁知道,这颗心怎么就这么不听话,明明都到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了,未来可能连自个儿的命都保不住,居然还能想着,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郭子:“斯年啊,你这又不识字,咱们头儿咋让你干这个。”
    “我没学过字,我可以学啊!头儿都不急你急什么。总有一天,我能把这些字都弄明白。”
    短发兵头儿看着他这幅,捉耳挠腮的样子,猛然夺过李斯年手中的一踏纸。
    “你怎么你不问,哥我认不认字啊!”
    “那哥你识字不,不认识也不是什么丢人事儿,你还可以跟着我学学。”
    “我会写字。”郭子一边说,一边急忙抽出李斯年手里的笔。
    先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好家伙深藏不露,字还不错嘛。”
    “何止不错啊,李斯年,我这手字写得字正方圆,在这儿绝对算得上排着名头。”
    “那是当然了,就是可惜了一件事。”
    “什么事?”
    “哥你字这么好,却非得做出勤打战的兵,不很很危险嘛,你这一手祖宗传的字体,随时都有可能,英勇就义不是。”
    “李斯年,我不怕死,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一个人在国家危难之时,不做点什么,这和懦夫又有什么不同呢?”
    “郭子你又在和李斯年,打情骂俏,真是服了你们了,郭子你也是,肚子上子弹刚取出来,还没好利索,就跟那儿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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