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受伤了。”
    听了郭子战友的话,李斯年担忧的皱起眉头,那模样看起来无比阴郁。
    虚无缥缈的云层之中,站在陆劫生身旁的严微,表情阴森不带半分笑意:“你这死得也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救你,你就魂魄出窍了?”
    听了这般调戏的话语,陆劫生抬头,怒视站在身边的男人。
    “你既然拒绝了我,还来找我做什么?”陆劫生看严微的眼睛,充满了拒绝。
    严微面色变得不怎么好看,他甚至连话语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这都是我的错,若是当初你不遇见我,你就不会死得这么早。”他的命数不应该是这样的,是被我带偏了吗?严微心中暗想。
    “这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你并没有害死我,我并不是因为你才死掉的,我是为了家国牺牲的,与你无关。”陆劫生语气冷淡的接着说道:“当初我若是不遇见你,我便少了一位如你一般,情同手足的知己,那样子我以后的人生,必然是无比遗憾。”陆劫生的表情多么认真啊!那无比强大的模样,反而让严微觉得更加难过。
    “反正我说不过你,你现在要怎么办?”严微眼神悲伤的看向陆劫生。
    然而,陆劫生此刻心里只顾着,下面惨败的战场,刚好错过了他的眼神。
    外邦军队正在挨个儿搜,附近还活着的士兵,下面的情势迫在眉睫。
    “阿严,你就再帮我个忙好了。”陆劫生声音变得柔软起来。陆劫生他才刚变成鬼魂,实在不会运用鬼的力量,新生的厉鬼,甚至一片树叶也吹不动。
    “你不会是想让我救他们吧!”
    严微指了指下面,灰头土脸的一群伤兵。
    “嗯,这也算是你最后,能帮我做的事,就拜托你了。”
    陆劫生双手合十,交握在身前,露出拜托的动作,他脑袋微微仰着,被战火打磨得瘦消的脸颊,仰面看竟不带一丝柔软。
    “什么叫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我明明还能为你做很多事情,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拒绝了你。”
    “……没有,这种事情当然要你情我愿,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而且,我这不是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吗。”
    等严微用鬼域遮住,还活着的士兵后,这才面色难看,甚至对着陆劫生怒气冲冲的吼着什么。
    “我没有不愿意跟你再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清楚,总之,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
    严微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只留陆劫生孤独的站在自己尸体上方,表情痛苦的看着他离开,他双手僵硬的捂住了脑袋,蹲了下来,表情难过的说:“那你就跟我解释一下啊!只要是你说的,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愿意替我们趟上一趟。”
    刚死掉的鬼,是无法离开自己的尸骨的,至少陆劫生他就无法离开。
    要是早知道成了鬼,会这么了无生趣,他绝不会让自己成为这种鬼怪之物。
    这两天,他不能离开尸骨一百米的范围,不能触摸到任何实物,最奇怪的是,就连树枝,都可以轻易穿过他的脑壳。
    “老哥,你这都死了多久了,脑壳子都要风干掉了,这位大姐,你肠子都掉一地了,都不知道捡捡吗?喂!小孩,你没发现你的长指甲,已经长进猫身体里了吗?你抓得太狠了,那猫估计都死了几个月了,你就行行好,放过它吧!说实话我都能闻到一股子尸臭味了,要是有什么法子,我绝对要早早投胎活着太苦了。”
    陆劫生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说,我都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牛头马面过来锁了我的魂?”
    “谁告诉你,鬼能投胎转世了,要是能投胎,我早走了。”
    陆劫生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严微,你搁我身后听了多久了,干嘛一直不出声,你吓我一跳你知不知道?”
    “难道你还没发现,我们现在这幅样子,通常都是吓别人一跳才对。”
    “随你怎么说!”
    “你!”严微看到一副生无可恋,随波逐流的陆劫生,只觉内心又是一阵火起,太阳穴的青筋,突起来老大一节,要不是面容长得过于清秀,就真跟花本子里的厉鬼,没什么区别。
    要形成鬼的条件是非常难苛刻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陆劫生是被流弹,一枪打中了脑袋,由于直接贯穿要害,死得太快,严微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变成鬼的。因为天时不存在,这家伙是在大中午被枪杀的,这时候阳气最旺,根本不可能,聚集成鬼气。要是怨气的原因的话,这家伙一副懒散表情,一点也不像怨气冲天的样子,陆劫生死了后,最先关心的,反而是还活着的士兵,心形完全没有问题。至于地利,严微转了一圈,这附近,山清水秀,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动物络绎不绝,生气蔓延不息,根本就是个风水宝地,不可能聚集厉鬼,就刚刚陆劫生看到的那三个厉鬼,还是严微担心他无聊,特意从私人墓地挖过来的,由于未经本鬼同意,他们仨才这般暴躁,不过两天没见,那个淹死的小鬼,居然已经有了,隐隐快要消散的痕迹,要知道,这怨气冲天的红衣小鬼,当年可是报了杀身之仇,杀光了整个宅邸二十多口人,也没能让他怨气消掉。
    “严微,我一直以为,天下间魑魅魍魉,应该非常多才对。因为我从小时候开始,每天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鬼怪,每个都不下四五十人,谁曾想等真成了鬼才知,原来鬼魂是这么脆弱的存在。”
    “什么?”
    陆劫生苦笑着回头:“严微,我好像也要消散掉了。”
    不过一瞬,空气中便什么也没有了,严微除了眼睁睁看着陆劫生一点点化为尘土,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空气都变得窒息起来,若是鬼魂没有了执念,最多三天就会消散于世间,严微表情木然的看着空气中,空无一物的坟墓上方,一动不动的原地凝神。
    他就这般死死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就好像这样看着,陆劫生就能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冲着他露出,傻不拉叽的微笑。
    “其实,我从来都没对你讲过,你笑起来最好看了,我心慕于你,已经很久了!”若是早一点告诉你,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后悔。
    陆劫生并没有死去,他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无力,周围全是还来不及掩埋的土坑,一位短发的士兵将他死死搂抱在怀里,陆劫生知道,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的动作,他动作艰难的伸手,凑到士兵鼻翼,却只能摸到一片冰冷,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陆劫生眼前一黑,他缓慢爬起身,固执的用手指拨开士兵的衣角口袋,只见里面留着一块工牌,牌子上面写着他的姓名,陆劫生小心的将牌子收起来,随后,积蓄力量搬开士兵的臂膀。
    这人的手臂已经因为,死亡时间过长而变得无比僵硬,然而,他却依然死死护着怀中的自己,陆劫生发现这一点后,有些不可思议,内心突然生出一股浓重的愧疚。
    他从来就不知道,还有人会这么在乎他,在乎到临死前,都舍不得放开他的尸骨。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才更加让他感到惊异,他发现这身衣着打扮,并不是他平常会有的穿着,虽然非常眼熟,但确实不是他身上的衣物。
    上衣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染红,下身的牛仔裤脚拖沓得极长,最可怕的是,他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有了晕血的毛病,他发誓过去提枪就干,射击成绩优异的自己,决定对没有这么奇怪的毛病。
    因为看了自己额头嘴角的血就晕了过去,这点他绝对不会承认的。
    陆劫生重新醒来后,匆忙找到了水源,在湖边折腾摆弄了老半天,勉强将身上的血迹弄干净,他已经看不到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人影了。这幅身体的主人并没有,阴阳眼这种有违天和的天赋。
    他再也看不见自己了。
    严微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心胸闷痛,这时他才发现,本该死了的心脏,原来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重新恢复了跳动。
    即使他如今露出一副,快哭出来了的表情,他也不会驻足停留,原来失去是这么容易一件事情,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失去,之后不论你怎么强求他人或自己,亦强求不来。
    陆劫生此刻正在兴致勃勃的烤鱼,突然他发出篝火里的火焰颜色,突然转蓝,他微微愣了一秒,随即知道严微就在他身边,或者说他希望,严微就在他的身边。
    “你要吃吗?”
    因为不知道严微坐在哪边,他随手将烤好的鱼,放到右边,然而,严微此刻其实,正立在他身后,眼角晶莹的泪水,扑棱扑棱打在陆劫生的头发上。
    然而不论他身后动作如何,陆劫生除了有些右臂僵硬的,举着高度过头的烤鱼,竟是什么动作也没有干。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举鱼手臂酸了,陆劫生终于放下鱼,他面带遗憾的冲着空地微笑。
    “你现在不想吃吗?我待会儿再给你做新的好了,这个我就先自己吃了。”陆劫生说着已经揉揉干瘪的肚皮,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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