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看着宁德音的眼神,就知道了她对自己颇有好感。除了宰相,权力还下分到了中书门下,枢密,三司三部。门下侍郎,就能基本等于副宰相之职。刚刚那富家子除了爱宁德音的容貌,也爱宁德音的家世,副宰相女婿的位置,这京城的青年才子怕是挤破了头都难以沾得上边。
    如今宁德音主动示好,他应该附和承迎,并且喜不自胜,而不是把眼神落在李兮若的身上。
    宁德音见着陈信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转向了他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欣喜,她眼中的陈信,不为自己的容貌所动,不因为自己家世显赫来攀附,是个清尘避浊世,文雅俊秀的才子。
    宁德音轻吸了一口气,问着陈信道:“刚刚看公子的文章写得极好,所以想请公子去茶舍指点一番,不知道公子是否赏脸。”
    李兮若看向陈信,这对他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宁德音没有嫌弃他因贫寒来卖诗,还主动邀约他,来日只要他有了功名,想必门下侍郎宁绍也不会拒绝他这个乘龙快婿。
    这些陈信都知道,他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若是他独自进京,这时候已经随着宁德音去了茶舍,可是如今李兮若在他身边,只是一个点头,都让他犹豫万分。
    绿遥在旁边不满,想求娶宁德音的年轻俊士都要踏破门槛了,却连宁德音的面都没见过,这陈信穿着寒酸,一看就是农家子弟,宁德音如此放低姿态,他居然不感恩戴德快快答应,还在这里摇摆不定。
    “李兄认为,我该去吗?”
    陈信迷茫地看着李兮若,他的文人傲气和对于李兮若的情意,让他并不想通过人生大事来换取前程,可是世事哪有全都顺心顺意的,连林尚那样的世家子弟,不也娶了一个不想娶的人,才能换得踏进官场的机会吗?
    李兮若看着陈信,想着是不是最近读书读得有些疯症了,她凑近悄声道:“当然,这样的机会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更何况,这还是她精挑细选的姻缘,宁德音出自钟鼎之家,才貌双全,为人又没有娇小姐的脾气,实为良配。
    陈信垂了眉目,转过身对着宁德音敛眉含笑:“宁姑娘,请。”
    宁德音忻然点头。
    见着陈信和宁德音离去,李兮若出了玉虚楼,却没想到撞见了赵引章。
    她想起那日陈信与她言语应叫赵引章林夫人,可是今日一见,这称呼无论如何都唤不出口。赵引章与她一年前所见并无差别,没有梳上妇人发髻,也没有被束之高阁,而是穿着一身简便的胡服样式,看着像要外出游猎。
    赵引章见着李兮若的男人装束就是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前道:“如今你这男人扮相,可是要迷倒不少京城少女。”
    李兮若只是一笑:“比不上赵姑娘的英姿飒爽。”
    赵引章听着她的称呼,咧嘴一笑:“我来京城这么久,总算有个人还记得我姓赵了,他们都叫我林夫人林夫人,我和林尚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咳咳。”赵引章身后跟着的奴仆用尽力气提醒赵引章注意这还是在大街上,赵引章不满的看了他们一眼,对着李兮若道:“我之前只听林尚说,陈信来了,没想到你也来了。我看你也是孤身一人,不如就与我同行去打猎,反正你也是猎户出身,肯定能拔得一个好彩头。”
    李兮若问着道:“打下的猎物能拿走吗?”
    赵引章不禁觉得好笑:“你拿那些死物做什么?”
    李兮若坦荡道:“我们来时路上出了点事,现在银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赵引章懂了她的意思,京城周围有山的地方,都被做了皇家的围猎场,李兮若也只有去里面打猎,才能赚点生计。
    “按照常理来说,如果是大型的猎物,就要与宾客一起同享肉食,要是只是一些山雀白兔,就可以自行拿回府上。不过你就算拿到了皮毛也卖不了几两银子,不如直接博彩头,靖王为人一向大方,你要是打的猎物最多,肯定有赏。”
    赵引章带着李兮若去了猎场,靖王还没到,底下都已经乌泱泱的一片人,有文官的儿子,也有武官的儿子,还有一些擅长骑马的贵族小姐,也来凑了这一次的热闹。
    但是像赵引章这种拿着夫婿之名,却没有夫婿跟在身边的却是少见。他们一入场,就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看,已经成亲的赵引章身边居然还跟着一个浩气清英的男人,难免引人遐想。
    而这次靖王这次携同豫王一起来围猎,坊间早就盛传这两位王爷不太和睦,也不知如今为何会在一起。
    豫王斜着倒在椅子上,看着下面的人,觉得颇为无聊,懒懒散散道:“五王兄,只是狩猎,未免显得太乏味了些,陈规老套。”
    靖王脸色略沉,豫王这是拿着围猎说朝廷上的事,他的见解倾向于稳重,先积厚发,而豫王则想要激进,二人在皇帝面前没有争出个所以然,豫王又把战场延至这里。
    靖王徉笑一番:“不知七弟有何高见?”
    豫王坐直了身道:“找几个死囚来,让他们围着猎物来回晃悠,干扰打猎,要是有人不小心射中了死囚,便即刻退场,一个时辰以后,谁打的猎物最多,谁就获胜。”
    靖王皱了皱眉:“虽是死囚,可是以人来做猎物,未免太残忍了。”
    豫王嗤笑:“他们犯下罪行,早该处斩,养在牢里也是消耗国库,王兄同情他们做什么,来人,去带几个死囚来。”
    靖王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只是任着豫王胡闹。
    赵引章让人去探听了一番,对着李兮若道:“此次赏银三百两,以一个时辰为一轮,你先上场。不过,”赵引章迟疑道:“听说猎场上来了不少的死囚,用作打猎的干扰,射中了他们就要出局,你可要小心。”
    李兮若听着蹙眉,这么多死囚用作靶子,只怕会出事。
    赵引章给了李兮若箭筒和马匹,李兮若翻身上马,见着不远处豫王也在整装待发。她用脚拍了拍马肚向着猎场驶去。
    围猎场的猎物大多都是一些山鸡野兔獐子水獭之类,李兮若草草射中了几个,脚下的地方就没有什么猎物了,她只好驾马向前去寻。
    她一路中了好些猎物,抬头一瞧前方豫王正在马上瞄准了远处的一头猞猁,而几个死囚正在拿着长叉的官兵驱赶之下围着猎物四处躲闪。
    豫王松开了手,箭朝着猞猁射去,可是一个死囚被驱赶得慌乱,竟然跑到了猞猁的前面,那支箭擦过了他的手臂。
    这周围围着的都是靖王的人,当然不会给豫王面子,当即判了豫王出局。
    可是豫王是谁,他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哪里能甘心咽下这口气,当即怒得搭了箭对准了刚才的死囚,死囚才受了箭伤,看着豫王指向了自己的脑袋,赶紧慌不择路的逃跑,周围的官兵倒也没有拦着他,由着豫王纵马去追。
    豫王追上了死囚,搭箭拉弓,手上一放,长箭直对着死囚的面部追去。霎时另一支长箭势如破竹的飞来,穿过豫王长箭的箭身,钉在了树上。
    豫王当即恼羞成怒:“谁这么大胆子?”
    李兮若骑着马走了出来,看向豫王:“虽是死囚,但应该凭律法处置,豫王滥用死刑,岂不是在藐视王法。”
    豫王认出了李兮若就是当日陈信身边的那人,不禁有些恨声道:“又是你们,你一介草民,是如何混进来的。”
    “当然是拿着靖王殿下的请帖而来,我还要打猎,先行告退。”
    李兮若牵着马绳到了别处,这豫王娇纵,她不想惹其他麻烦。
    可是她不惹麻烦,麻烦却会找上门来,豫王三番两次被人挑衅了面子,心里早就起了杀意,他纵马跟在了李兮若的后面,将箭头对准了她。
    一个草民而已,别有用心的混入猎场被箭不小心射中,他身为王爷,能受到什么处罚。
    李兮若在感受到箭意朝她射来时,就低下了头,使得那箭射向了空地,她瞬间冷了神色,转头看着豫王。
    豫王却道:“你挡住了我的猎物。”
    靖王的人在身后追来对着豫王道:“王爷,这规矩已经定下了,您可要遵守啊,不能狩猎了。”
    豫王冷哼一声,正准备驾马,却看到李兮若搭上了两支长箭,直直地对向他,他脸色一慌,还没来得及喊护驾,两支长箭呼啸而出,擦过了他的耳边。
    靖王的人也以为李兮若要行刺,没想到回头一看,那两支长箭射中的是分别是前面的獐子和野兔。
    他们不禁抓了猎物上来称赞道:“公子好箭法。”
    靖王脸色铁青,他还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被人挑衅一番却没有办法还手,他看着李兮若道:“你给我等着!”
    李兮若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要不是杀了豫王影响过大,他现在根本就说不出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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