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本想包扎完伤口就和李兮若回去,没想到林阁老派人前来执意挽留,并且托信去告诉了陈父陈母,让他们放心。
    林深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他知道林阁老喜欢品德高尚的人,对着陈信青睐有加,所以就和陈信结交起来,林深是庶子的身份,在家中多受到打压,使得他的身上没有林尚那种娇纵之气,陈信与他相处,就要和缓许多。
    李兮若坐在床头看着林深送来的书册,毫无疑问,林深比林尚聪明的多,知进退,守礼仪,更重要的是,他向往庙堂之心也要比林尚高出许多,但是同样,他的城府也比林尚更深不可测。
    李兮若将书册递给了陈信道:“看来陈公子与林深公子是相谈甚欢。”
    陈信一笑:“林兄见多识广,知书达礼,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李兮若想起林深的面相,阴郁灰暗,恐怕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是,陈信与林尚似乎一直都有点合不来,更何况林尚胸无大志,脑子也不怎么好使,与林深相交虽然有走向悬崖的危险,可是也是不失为一条道路。
    陈信看着李兮若在沉思,合拢了书卷道:“其实刚刚林兄还邀我去参加明天的文人雅集。”
    李兮若听着陈信的语气里似有些迟疑,不解道:“这对公子来说是好事。”
    陈信一直都想要与这些世家公子结交,可是苦于没有机会,只能一直待在贫穷落后的村子里暗自叹息。寒门士子,在出人头地这条路上,走得太过艰难,有时候苦背诗书,或许还不如国子监的师傅的一句点醒,若能与这些在书院读书的文人士子交流一番,肯定受益匪浅。
    “但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府里,我看这两日,林尚的母亲冯氏看你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不如你就装扮成男子和我一起去吧。”
    陈信刚刚迟疑就是害怕李兮若不答应,毕竟一个女儿家,一直跟着他这个男人到处奔波,却又没有名分,这算怎么回事,可是若留她在府中,陈信更不放心。
    李兮若倒是没有去过这种文人雅会,有些好奇,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陈信托着林深给两人找了一套各自适合的衣服,李兮若学着男子模样束起高冠,裹胸收腹,与陈信一道走了出去。
    林深心里本不满陈信非要带着一个女子一起,毕竟路上会有诸多的不便之处,而且向来这种文人雅集上,女子都是作为丫鬟或者倡伎的身份出现,从来没有和男子一样堂而皇之的坐在席上与众人论道说文的。
    但是看着李兮若一身竹纹白衣,气定神闲的走过来,丰神俊朗,颇有风流人物的姿态,心下的不满就被惊艳取代。以往李兮若总是一身褐衣,虽然也难掩资质,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贫穷人家的漂亮姑娘,如今只是换了一套衣服,却让人觉得气度非凡,不自觉的有心亲近。
    等着李兮若上了马车,才发现只有他们三人,便问着林深道:“林二公子怎么没来?”
    陈信见她居然问起林尚,皱了皱眉:“我听说他被鞭打了二十下之后又在凉夜里跪了一晚上,就感染了风寒,现在还是卧床不起。”
    李兮若点了点头,就没有再问。她倒不是关心林尚怎么样,而是林深此人需要制衡,林尚虽然不是他的对手,却可以影响他的情绪,他也就不会把主意打在陈信的身上。
    马车一路穿过长街,来到一高阁之处,此阁名叫环翠阁,是这里文人墨客聚会的常处,它的背后是一片山清水秀,动人风景,能够引发诗兴,这些文人饮酒长歌多在此处。
    三人踏进阁楼之中,已有不少的文人雅士在探讨诗书,饮酒品茶,等看着三人前来,目光就聚集到了李兮若和陈信的身上,李兮若是生的眉清目秀,浑身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气质,而陈信温润如玉,长相俊美,换了一身世家子弟的衣服后更显丰姿潇洒。
    不过这三人加起来,还不如林尚一人的嫡孙身份,大家都认出李兮若和陈信身边的人是林深,自然也知道这两人身份不会高到哪去,所以又纷纷转过了头,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只有县丞的儿子孙宁策前来对着林深作了一揖:“大公子。”
    林深点了点头,对着孙宁策道:“与你介绍一下,这是陈信,如今是秀才之名。”
    孙宁策立马想到陈信的孝名,寒暄了一番,将眼神转向了李兮若疑惑的看着林深,林深看着李兮若有点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李兮若率先道:“在下李若,无名小辈。”
    孙宁策听着也没有轻视,同样问了礼引着三人去了席位之上。
    陈信初来乍到谁都不相识,林深让孙宁策简单介绍了一下席位上的众人,李兮若这才发现,这哪里是文人集会,应该叫做嫡子集会,举办这次雅会的是徐县令的儿子徐怀,他广交四方,其他县城的才子也都赶来相会,只不过与他交好的这些人都是正房所出,所以林深尽管也是林家的孩子,但是在这里并不受到多少欢迎。
    不过陈信的孝名远播,不少人听说剜肉救父的孝子来了,也想一睹其容,场上看向陈信的目光也就日渐增多了起来,李兮若瞧了陈信一眼,见他还算从容,也就放心下来。
    陈信正与孙宁策交谈甚欢,远处就走来了一个蓝袍玉冠之人,身后跟着几个书生模样的跟班,这人看穿着不是普通子弟,孙宁策在旁边提醒道:“他父亲是御史台的,姓苏。”
    “御史台也是七品了,怎么儿子还在这里?”
    “在京城养活一大家子可不容易,苏大人也等着这个儿子考取功名之后再把他接回京去。”
    陈信点了点头,对着迎面而来的苏有为施了一礼,苏有为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问着陈信道:“现在陈秀才孝子的大名可是声名远播啊,你的故事可是赚了我们一把的眼泪。”
    陈信听着这话,知道来者有些不善,便附和的笑笑,李兮若看向林深,见着他与孙宁策对视了一眼,嘴上挂着不明的笑意。
    苏有为坐在了陈信的面前道:“不知道秀才现在师承何人,听说秀才是从北关村出来的,那地方穷乡僻壤,可别耽误了秀才的前途。”
    陈信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从来都不认识这个苏有为,不知道他对他怎么如此大的恶意。
    其实苏有为就是在家被自己娘天天捏着耳朵念怎么他没有陈信的孝顺,给他念烦了,好不容易来了个集会躲一躲,谁曾想居然遇到了这个陈信,他心里当然更不痛快。
    李兮若看向苏有为道:“陈兄的夫子是刘傅能刘先生,想必这位兄台肯定听过吧。”
    苏有为听着名字一愣,顿时拍了桌道:“不可能,刘傅能从来不收学生。”
    当年就算是他爹写信相求,刘傅能都没答应收苏有为为学生,这个陈信到底有什么好,居然能拜得刘傅能为师。
    李兮若见着一笑:“这种事,我可不敢说谎,难道要请刘先生来这一叙,才能算是事实吗?”
    苏有为的眼神在李兮若身上打量了一圈,又看向陈信,据他所知,陈信不过是农户之子,什么时候能够穿上这么好的衣服了,估摸着要么是傍上了旁边的小白脸,要么就是和林深相交上了,他一向看不惯林深的惺惺作态,为人城府极深,这下便把不满全部撒在了陈信头上。
    “既然能够得到刘先生的赏识,自然是才华过人,不如我们切磋较量一番怎么样?”
    陈信自认为诗书尚可不会输给眼前之人,便道:“较量谈不上,互相探讨罢了。”
    苏有为冷笑一声:“这个集会虽然是以文会友,但是各位文人雅士都是精通琴棋书画的,不如我们来比作画如何?”
    不比诗书却比作画,这对于世家子弟而言或许无所谓,毕竟这些都在他们日常的课业之中,可是陈信只是农户的儿子,上的都只是私塾,没有受过书院的教育,就算会琴棋书画,肯定也是略懂皮毛,毕竟穷人家的孩子,哪里来的精力钱财去学这些高雅的东西,走上这条科举之路,就已经耗尽了他们全部的力气。
    知道苏有为这是在欺负陈信出身低微,其他人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仗义执言,李兮若看向林深,发现他也只是低着头,避开了陈信的目光。
    李兮若心里冷笑,这个林深果然不值得深交。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知道陈信这盘定是输局,但是他们并不肯放过他,摆明了一定要他在这个集会上出丑。
    陈信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李兮若发现他略微有些发抖,便抓住他的手臂道:“你若不想画,我们现在就走。”
    陈信摇摇头,神情中的犹豫随着手指卷向掌中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他抬起头看着苏有为道:“既然要比,那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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