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月色洒在遍体鳞伤的大地上,林羡鱼愣愣的看着双月悬挂在天际,月光下,是一处熟悉无比的场景。
    那是爱尔基摩人的半神一剑将即将扭曲的泰坦威尔姆击杀之地,这个场景曾经在林羡鱼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出现过,也曾在他误入人族半身人混居区时出现过。
    那时候他还恍恍惚惚的以为自己被时间之神克罗诺斯给戏弄了,可如今再回头来一看,林羡鱼望着这满目疮痍的场景,爱尔基摩人半神从远方踱步走来,一剑将克罗诺斯那已经脆弱无比的时间屏障给砍碎,并在瞥了自己一眼后,将泰坦威尔姆当场击杀。
    还是那熟悉的落泪的场景,但现在,那位白毛半神缓缓朝着自己走来。
    他安静的站在了林羡鱼身前,眼神中的哀伤难以言喻,他静静的看着林羡鱼,看到林羡鱼有些发毛,最后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来:
    “你就是这次的迭代使者?可惜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林羡鱼浑身汗毛倒竖,眼睛瞬间变化为轮回眼,朝着天空中望去,只见克罗诺斯那巨大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天空中,手指像是敲打键盘一般,一点点的时间之力渗透到那场地之中。
    白毛半神悲哀的看着那场景说道:“克罗诺斯正在以时间之力扭曲威尔姆曾经存在的痕迹,祂向来喜欢这样,被祂杀死的存在,哪怕是神祗,在被祂杀死之后,其时间都会被克罗诺斯所操控,祂们就像是以另一种姿态永久的活在了克罗诺斯的掌控之中。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组织克罗诺斯,让祂不亵渎我等信仰之神的躯体,然而,没有如果,甚至和守护神之间的实力差距根本不是我短时间内可以弥补的。
    如果你能早一点来,或许还有机会将结局扭转向不可知的方向,也许对于世界来说未必算最好,但至少,对于威尔姆殿下来说,不差。”
    林羡鱼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扭转命运或许是无极限的,但是身为迭代使者的我,扭转这个世界却是有极限的。爱尔基摩人本应该在克罗诺斯的污染之下倒退回爱尔基魔人的旧时代,然而威尔姆不这么认为,祂认为你们本该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所以他选择了与克罗诺斯一战,祂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林羡鱼侧头,对着白毛半神轻笑道:“你们爱尔基摩人本来应该死的的死,化为魔人的化为魔人,然而威尔姆不信邪,想要把你们从既定的命运中拉出来,所以祂死了。
    不过我很好奇,明明是在拯救你们爱尔基摩人的未来,你这个本应该是主角的守护神却全程不参与,威尔姆也认可你这样的行为吗?”
    “威尔姆殿下的伟大你并不明白。”白毛半神摇了摇头,“如果我死了,爱尔基摩人也就没有以后了,顺应时代方可生存,而没有守护神庇佑的种族,是无法度过接下来的动荡岁月的。”
    林羡鱼摊了摊手,轻笑道:“随你,反正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你们爱尔基摩人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所以,按照既定的命运,我遵循威尔姆殿下的意志,在这里等你,并送你前往爱尔之乡。”
    “那还说什么,走呗~我的时间可不多了。”
    —半天后—
    这是一个土地整体呈半圆形城市,三米高的围墙将这个城市圈在其中。
    随着他和白毛半神逐渐靠近城市,他看见地面上那大片的银色海洋,随着艾尔之门停止运作,天空中的狂风和雷霆都消失不见,一缕缕阳光穿过逐渐消散的乌云照射在地面上上,透过那鸡蛋大小的冰雹,将光线折射,营造出一副浮光掠影般的梦幻之景。
    似曾相识的景象让给林羡鱼感慨良多,他提着一个小包,里面有一只乌鸦在鸦鸦乱叫。
    时间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般。
    城市的大门口打开了,林羡鱼看到了斯坦因打开了城门,尚且还活着的普莉特拉领着一群女性挎着篮子有说有笑的走出了城外。
    当他们发现了白毛半神朝着她们走来时,脸上都露出了敬畏的模样,而普莉特拉更是向前来到了白毛半神面前,轻声说道:“先祖。”
    说完后还朝着林羡鱼点头致敬。
    有着爱尔基摩人的半神带领前往爱尔之乡,普莉特拉自然了解这应该是一位尊敬的客人,在面对林羡鱼的时候,再也没有了颠倒世界之前的那种轻松写意,而是满满的恭敬。
    嗯,恭敬的表情做的倒是挺到位的。
    “普莉特拉,这位来爱尔之乡,是想和妖精族的那两个小子一同前往安斯特大裂谷,他有些要事需要同妖精一族的族长协商,你尽快安排他们见面一下吧。”
    白毛半神的语气中没有带有多少情绪,但普莉特拉却浑身紧绷,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是,先祖大人。”
    林羡鱼脸上也没带多少表情。
    想要看到普莉特拉这幅模样,恐怕还真未必容易,放在往常,林羡鱼可能还会逗逗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女孩,可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来逗弄别人了。
    是夜,在普莉特拉的安排下,林羡鱼和表情有些奇怪的两位妖精少年见了一面,简单将颠倒世界之前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不出预料的引起了两个妖精种的重视,慕斯·赛特甚至拍着胸脯表示一定会尽快的把事情通知给高层。
    毕竟此事刻不容缓,甚至于第二天天还没亮,米克雅就早早的先两人一步踏上了回乡同胞的路途。
    而已经大致了解了安斯特大裂谷位置的林羡鱼在第二天微亮之后,先是出门一趟,然后便在天微微亮之后,同慕斯一起踏上了前往安斯特大裂谷的路。
    只不过这次,林羡鱼没有选择让给慕斯使用空间能力带他前往了,他已经去过了安斯特大裂谷,所以直接一拍慕斯肩膀,在引力牵引下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恍恍惚惚的慕斯·赛特甚至没明白为什么这个陌生人为什么对自己的动作就好像已经认识过一般,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林羡鱼带着飞向了安斯特大裂谷的方向。
    一天后,慕斯在惊讶的表情中看着熟悉的家乡出现在他眼前。
    远处,茂密的原始森林覆盖着宫绵的群峰,山坡上长满了盛开着的紫红色、淡黄色花朵的仙人滨、仙人球,近处,草原广袤,翠绿的灌木丛散落其间,野草青青,花香阵阵,草原深处的几处湖水波光闪,山水之间,白去飘荡。裂谷底部,平平整整,坦坦荡荡,牧草丰美,林木葱茏,生机盎然。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安斯特大裂谷。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空间能力赶回大裂谷的速度,竟然还比不过林羡鱼载人飞行的速度,这毫无疑问让慕斯怀疑起了自己空间能力是不是假的。
    当然,林羡鱼自然是没有心思和慕斯细说这一切,毕竟妖精种的空间能力是很强,瞬移这种东西懂的都懂。
    但毕竟瞬移是有冷却时间的,将时间拉长来看,除非专精这个方向的职业,否则大多数时候妖精种赶路的速度还比不上飞行模式下的林羡鱼呢!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就是米克雅明明早早就出门赶路了,然而当林羡鱼两人回来了,他却明显还在路上。
    不得已之下,不太习惯处理这些事情的慕斯只好亲自前去联系族内老人,不过没有多久,他就带着奇怪的表情来到了林羡鱼这边。
    “林羡鱼阁下,族长和三族领袖在后面等你了。”
    林羡鱼微微皱眉,三族?
    龙族、精灵族和比蒙族?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不对,为什么这个时间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妖精种又没有召集万族商量魔性之月坠落的事情。
    当林羡鱼走进妖精种的大营地后,看到的就是三族的强者一脸肃穆的站在里面的场景。
    龙族,九面龙神艾欧死死盯着走进来的林羡鱼,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精灵族的精灵王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点惊魂未定的表情,有些不安的敲打着扶手,而一位散发着微光的木人朝着林羡鱼眨巴眨巴眼,脸上似乎有些许笑意。
    而比蒙族的大块头比蒙王则被他的护卫围绕在中间,双手搭在下巴上,紧紧皱起的眉头显露着不安。
    而妖精族长莫里斯·安达则是扑腾着翅膀,在看到林羡鱼走进来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林羡鱼顿了一顿,走了进来。
    艾欧微微起身,龙裔在小范围内卷起一阵风,他的龙首微微向前探去,靠近了林羡鱼,鼻子微微抽动,脸上有些迷茫。
    咋回事?什么情况勒?没搞明白啊!
    按照他的理解,这个明显是人类的存在应该拥有自己同族的血统才对。
    毕竟他又不是妖精一族,能够融合自己同族的血统,人类这种弱小的种族明显是没有这种可怕的天赋的。
    换句话说,人类想要拥有龙类的血统,要么就是龙血仪式,要么就是——
    祖上有人被龙透哭。
    唔~虽然很不想这样说,但是林羡鱼的身上明显没有屠龙者的气息,而这种情况下还能拥有龙族特有的力量,怎么可能不让他怀疑。
    而那个站在精灵王身后眨巴眨巴眼的树人缓缓走到了林羡鱼面前,歪着头打量了林羡鱼半天,脸上露出了笑意。
    天知道一个树干是怎么露出笑容来的,总之林羡鱼感觉浑身汗毛倒竖。
    “(*′▽`)ノノ你好~”
    树人发出了温顺而又小声的声音,林羡鱼抽了抽脸勉强点头道。
    而比蒙王则没有这么友好,他搭在下巴上的双手发出了嘎嘣嘎嘣的掰动指节的声音,缓缓直起身来,高大的身体看起来巍峨而又充满压迫感:
    “这就是你们说的迭代使者?”
    比蒙王的语气里抱着一丝怨念:“你们的母神实在是太危险了,本来我们以为这里是个还算不错的安身之所,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你们的母神竟然会是这样的东西!”
    莫里斯·安达呵呵了一声,轻笑道:“不就是逆流了时间吗?这么多年来,我们妖精一族在源神之地上生活的好好的,也从来没有遇见过什么问题,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难道不也是天外出现了变故?”
    莫里斯的脸上嘲讽的意味越来越明显:“或者说,如果不是在天外遇见了足以对种族造成灭顶之灾的威胁,你们也不会选择降落在源神之地吧!”
    莫里斯的话让比蒙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本想忍一忍,毕竟之前的事情吓到他了,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他一气之下就站起身来,离开了这里,走之前还放出狠话:“总之,建造大晶壁一事我们不会选择参与,我不可能因为这种愚蠢的理由,让我的同胞以鲜血换来和平,如果你们想战,那就战。”
    他说完后,就离开了,留下了面面相觑的艾欧和精灵族。
    树人轻笑了一声:“我不介意你们将我推上献祭的王座,毕竟比起接着流浪星海,我更喜欢安安静静待在一处,看着你们繁衍壮大,当然,如果能不要做出太多牺牲,那就更好了。”
    精灵王的表情有些不好看,树人见他心情不好,也轻声的安慰他道:“艾克斯,我看着你从幼年长大,你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领袖,但你始终太仁慈了,过于仁慈的精灵,是当不好族群的领袖的。
    你要学会于污浊中独清,于狠辣和冷血中保留热诚,才不会在无尽的诱惑和利益之中被腐蚀了心。所以,艾克斯,献祭我吧!这么多年来的流浪生活,族人们已经疲惫不堪了,就算是我,也想找个地方歇歇了。
    放弃过往的荣光,融入这颗星球,对你们来说,对我来说,都不失为好事。毕竟,作为外族,我们和源神之地之间存在着较大的排斥,所以在时间逆流,世界重组之后,你不是看清了很多东西吗?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
    精灵王微微低下了头:“但是比蒙兽王说的对,王应庇佑自己的子民,守护我等的帝国,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做出牺牲,可以做出妥协,但唯独不能以同胞的血换取利益,开了这个头,就没办法回头了。”
    树人的目光无比温和,他身上有藤蔓向着艾克斯蔓延过去,然后一朵花在藤蔓上开了出来:“所以,做出这个选择的是我,是你来成全我,而不是你要我成全精灵族。”
    精灵王叹了一声气,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而艾欧嘴里吞云吐雾道:“龙族累了,我们只想找到一个栖身之地,虽然源神之地的意志出乎我们预料,但,如果能够安稳的在这里生活下去,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你的说法,我们也同意了。
    不过,我们选择了加入你们源神之地,但你们也应该明白,我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为的是什么。”
    莫里斯点了点头,最后将视线转向了林羡鱼,林羡鱼坐在那似乎是在神游,一直等到两族人离开这里之后,莫里斯才轻声的说道:
    “是不是很不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确实有一点,不过隐约也有所猜测。”
    莫里斯点了点头:“你是迭代使者,是你唤醒了源神,所以源神才将这个世界既定的命运重新扭转到了你降临此世之前,除掉少部分拥有着特殊天赋的神祗和守护神,绝大多数的源神之地居民都无法察觉到这种时间逆转所带来的改变。
    但是三族中的强者不一样。
    源神逆转的是源神之地的时间,但不属于源神掌控的三族强者,其实并没有受到时间逆转所带来的记忆清除的干扰,他们亲眼见证那个残破的世界是如何从濒临毁灭到时间逆流的过程,他们见证了源神之地的重构,甚至还直面了源神的本源,他们已经被源神给盯上了,现在已经不是他们想不想在源神之地存活下去,而是源神愿不愿意放他们走了。”
    “这能说明什么?”
    “是啊,这能说明什么?”莫里斯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这能说明一旦他们想离开源神之地,我们妖精种和我们的盟友们将会竭尽全力将他们扼杀在源神之地上,决不允许有更多的信息被透露到那无边无际的天外,给我们的故土吸引来更多像三族一样的死敌。
    如果说神祗们代表了源神力量的外延,那守护神就代表了种族意志的延伸,然而对于源神来说,所有因祂而有缘起的种族,都相当于祂意志的触手,尤其是——
    我们妖精一族。
    我们代表了源神对均衡的追求,并立志于破坏一切会打破源神之地均衡的存在,而现在,妖精一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如果没办法守护源神之地的均衡,那妖精一族存在的意义也消失了,源神赋予我们的力量,将变成杀死我们源头,这并不是我们期望看到的。”
    林羡鱼犟眉:“所以你一早就猜到我会来了?”
    “你可以理解为,源神让你来找我们了,而我们也提前得到了祂的通告。”莫里斯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古怪,“妖精种,是打从一开始就拥有着近乎无限寿命的存在,也许你并不能明白这是个什么概念,但我要告诉你,本来妖精一族是不可能死亡的,但我们在从源神之地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身体上‘打’了个洞。
    这个洞能源源不断的吸取着我们的生命力,反哺着脆弱而又强大的源神,因为我们既代表了平衡的意志,也代表了无限的可能,这或许就是未来,源神之地没有我们存在之地的原因吧!因为我们分薄了源神的可能性,这对于妖精种来说是好事,但对于源神来说,却是一个不应该犯下的错误,所以——”
    莫里斯望着林羡鱼的表情意味深长:“按照你想干的事情去干吧!这对于我们妖精种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良久良久,林羡鱼低声的说了一句:“好。”
    半个月后,精灵王艾克斯一脸沉默的看着精灵全体跪在地上,由艾克斯以秘法扭曲了他们的思想,将他们对族群的一切热爱和眷恋扭转成了对神树伊古德拉希尔的狂热崇拜,他们——
    贡献了全族的信仰。
    至此,守护神树伊古德拉希尔被推上了神坛,在精灵族裹挟信仰的推动下,树神的躯体逐渐下沉到源神之地内部,成为了源神之地的“骨架”,身融大地,伊古德拉希尔永久性的失去了驱动身躯战斗的能力。
    而伊古德拉希尔那魁拔的树干从地平线上消失之时,精灵王艾克斯终于再难压抑心中的悲呛,张口吐血缓缓倒下,数日后病逝于妖精一族为其正式确定的领地内。
    在伊古德拉希尔做出表率后没有多久,龙族临时驻地中,艾欧腾空而起,一道凛冽光芒狂闪,他刺穿了自己的眼眶,尖锐的龙爪将自己的眼珠挖了出来,万龙齐鸣,腾空而起,缠绕着那颗散发着莹莹光辉的眼珠不断盘旋。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龙之秘法第一次展示在众人面前,然而众人注意的却是龙族们那久久不散的哀鸣声。
    良久,似乎是透支了自身的力量,数头龙王从空中坠落,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艾欧托起那迷离的世界,一瞬间,所有智慧种族感觉到自己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但这改变太不清晰,让他们感觉似乎多了什么,但仔细品品又似乎什么都没多。
    而莫里斯则静静的坐在妖精一族的王座上,看着那不断被改造的大地和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拜克洛冷冷的看着莫里斯,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妖精就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知道拜克洛冰冷的声音响起: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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