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之后,羽族可不会再放任硅族潜入腹地了,恐怕宁愿双方交战,也要清除掉硅族的触手。
    最恶心的是,看着那群翱翔在天空之中脸上狂热和死志交织在一块的羽族大部队,这位已经年迈了的硅族领袖也不得不承认,这群鸟人绝不介意燃烧生命之火来和硅族的大部队同归于尽。
    “可恨,可恨啊!”吃下了巨大浓缩灵力球后的灵神身形宛若分裂了一般,被满溢而出的能量强行扩大了一圈,破碎的裂缝里灵子的光辉化作火焰喷射而出,吞吐之间形成了灵子光翼和身体上爆出凸起让本来充斥着人造美感的钢铁魔像充满了一种废土残骸的衰颓感。
    哪怕已经知道没有希望,如果能强行逼得这个地方的所有羽族人都死在这里,让双方之间出现信息断层,或许还能给远在聚集地内的硅族遗民争取到东山再起的时间,在场的操纵着【灵神】和指挥着地面无数钢铁魔像的硅族们心中都是这么想的。
    而在他们身侧时不时狂暴的对双方出手的神裔魔物,看起来癫狂,而在他们身后,【黑岩野猪】的王,那冷漠的视线却并没有放在【妖精大熔炉】上面。
    兽,向来都代表着狂野,但这不意味着神裔魔物就没有智慧了,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里,智慧都会因为种种原因而被兽性压过。
    兽性本身就是另一种途径解放自身生存本能的方式,因为绝大部分情况下,兽性所带来的力量和原始的欲望都能为他们获得生存的资粮,所以神裔魔物们基本不会选择维持自己的理性。
    但现在,这位神裔魔物的头领并没有因为【妖精大熔炉】的能量而脑壳发热的掺和到这场战斗之中,组织出来的黑岩野猪群也不过是骚扰所用的小部队,它还不认为上面那个【妖精大熔炉】已经珍贵到了能让自己的族群同这两个不弱的族群死磕的地步,除非——
    “嗯?这个气息——”
    黑岩野猪王突然感觉自己精神恍惚了一下,一股渗透到灵魂深处的香气不知何时弥漫到它周身,那个味道,黑岩野猪王永远不会忘掉。
    五百多年前,自己就是偶然间吃掉了一位冰封之主的第一眷属,才使得自己从之前自己所属的黑岩野猪群之中脱颖而出,迅速的发展成了新的黑岩野猪王。
    至于前一代的野猪王,谁关心它的死活呢?
    那股味道,至今都弥漫在自己鼻腔,那是能让生命本质跃迁的美味,是所有神裔魔物都绝对无法放弃的美味,哪怕可能为此牺牲生命。
    不,对神裔魔物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唯有追溯自己的源头,才是神裔魔物存在的意义。
    为了能进化成黑岩野猪的起源,那山一般强大的神兽,牺牲所有的族人都无所谓,违背自己的意志也无所谓,甚至为了追寻进化而直接死亡,也无所谓。
    而对于神裔魔物来说,他们从出生活到现在唯一的意义,就是进化,进化,进化,无尽的进化,直至有一天,能够成为新的神兽,那是铭刻在它们基因身处的一切。
    曾经袭杀了神祗而身亡的噬空黑王,就是所有神裔魔物【黑岩野猪】唯一的信仰。
    甚至于,神裔魔物自身拥有了智慧,不是因为他们需要以智慧应付危机四伏的宇宙,而是因为智慧能够更好的帮助他们进化,能够帮助他们掠夺资源,这才使得他们被动的进化出了知性。
    而现在,天上就有一个能够推动自己更进一步的存在,此种情况,何须考虑其他,我等也想站在天上——
    “杀了那些人——留下那个男人!”
    无形的声音瞬间传到所有神裔魔物脑海之中,黑岩野猪王对下位神裔魔物那近乎于绝对命令的威慑,一瞬间激活了神裔魔物群的野性,眨眼间,兽群沸腾了起来,本来只是在不断试探的兽群,瞬间从混乱变得井然有序,但他们眼眸中透露出来的凶光,比之前又何止强了一点半点。
    寂静、绝对服从、恐怖的战斗本能以及极强的能量、神秘抗性和悍不畏死的凶性,这五种特性结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灵神喷射出来的灵子潮和宛若要将天空四分五裂的圣力光柱交织在一起,却瞬间被咆哮而来的黑岩野猪群撕出了一道口子,此时此刻,所有妄图得到【妖精大熔炉】的一切全都是敌人,而面对敌人,神裔魔物群只有一个做法,那就是将他们吞噬殆尽。甚至于,之前一直躲在兽群后面,默默的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双方交战的黑岩野猪王,都以排山倒海之势奔袭而出。
    巨大的身子牢牢的抓紧地面,仰天长啸。
    可怕的音波瞬间将掀起土地,枯萎的森林夹杂着泥沙被卷起,吹向天空,灵子潮和神威喷射出的光柱逸散出来粒子混合在一起,被二者所产生的力量污染的混合物从天上飘落,一瞬间,维持着脆弱原始生态的地表瞬间枯萎,那污染物宛若最毒的毒药,宛若滴落在糖块上面的强酸,将碰触到它的植被烧成黑灰,落入积水和池塘中的污染物,像是倒入冷水之中的铁水一般,在和水面碰触的瞬间,将池水给蒸干。
    而在天空之中,斯坦因手捧着【妖精大熔炉】,宛若僵尸一般脸色生硬,刺骨的疼痛让他动作有些僵硬。
    想要借助【妖精大熔炉】的力量让自己的魔性力量呼唤血脉完成跃迁,会付出某些惨重的代价,然而,他还是选择了飞向天际,捧起了【妖精大熔炉】。
    造化弄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引爆战争的导火索会是【妖精大熔炉】,甚至于连薇拉也这么认为的。
    可惜的是,连【妖精大熔炉】中的先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了神裔魔物们眼中的仙草。
    以至于到最后,先祖残魂才发现,想要让神裔魔物们“发疯”,恐怕整个源神之地之中,只有斯坦因·贝尔德这个存在能够做到。
    薇拉的灵魂,已经化作飞灰,进入了天地循环,而斯坦因却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薇拉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制造出了这个局面,如果自己不能完成自己的希望,那为了引导羽族而被虐杀的族人的血为了什么而流?那孤军深入为了吸引鲁多兽和神裔魔物的注意力而成了它们口粮的伙伴的生命又有谁来承担?
    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了远方,望向了痛苦倒在地上的妖精们。
    高举【妖精大熔炉】之前,【妖精大熔炉】中贝尔德家祖先的残魂曾经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他若使用【妖精大熔炉】的力量,最后绝对不会有好结局。
    然而,失去了薇拉的斯坦因,最终还是高举起【妖精大熔炉】,无论是为了同胞的鲜血,还是自暴自弃,他都别无选择,唯有成为——
    “倘若真的存在着所谓的成为英雄的资格的话,其非执剑之人,亦非举盾之人,更非为人抚平伤痛之人,唯有赌上自身性命者,才足以成为英雄。为了守卫同伴、拯救族群,而以命相搏,跌倒也无妨,受挫又如何,想哭便哭即可。此时此刻,贯彻自身的心愿,呐喊出自己的意志,如此一来——”
    那就是,最帅气的英雄了!
    不是为了斯坦因家族的荣光,仅仅只是为了贯彻自己和平的心愿,亦是为了贯彻同胞对自己的信任而做出的牺牲,在此,高举【妖精大熔炉】——
    转瞬之间,在斯坦因·贝尔德的眼中,世界变成黑白,隐藏在世界本质之下的规则一点一点的被剥离出来,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浅显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触碰这些网络,斯坦因能感受的到,自己似乎能拨动规则之线,直接引起整个世界的暴动,拨动风的规则,就能掀起狂风,拨动水之规则,就能引发洪灾、海啸,拨动地之规则,就能带来地震,这种力量——
    斯坦因明白了,此时的自己,真的超越了极限,成为了一个比先祖更强大的存在!
    无与伦比的强大感让他有些迷失其中,但短时间内他就恢复了清明,视角不断上升,从世界的上方看向这个饱受疮痍的世界,以及身体变得越发扭曲的妖精种们。
    “该结束了!”
    斯坦因默念了一声!
    只要,再借助一次【妖精大熔炉】的力量,哪怕有可能会触碰到隐藏在【妖精大熔炉】深处,那扭曲之神残留的浓郁魔性。
    斯坦因的感知瞬间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此时战场上面战火连绵,能量潮汐四溅,空间都变得不稳定的情况下,他却能透过迷雾“看”到黑岩野猪王那越来越红的眼眸,还有那渐渐失去理性展露出狂野兽性的气息。
    甚至于,他还“看”到了它尖锐的牙齿上低落下来的口水,似乎是饿死鬼突然看见了盛筵一般,脑子里几乎完全被进食的欲望所吞噬。
    那是被某个神兽复刻在他们身上的欲望,与它们的生命融为一体的,为了进化而甘愿付出一切的并不比精神污染好到哪里去的力量。
    “为了进化甘愿付出一切吗?既然如此,我就再推你一把吧!”
    斯坦因闭上了眼,在【妖精大熔炉】的防御立场保护下,意识潜入了【妖精大熔炉】身处,隐约之中,他似乎看见了无边无际的漆黑世界向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欲吞噬他灵魂,哪怕只是在注视着那无尽的黑暗,自己的意志也开始被污染成墨色,并一步步的划入那绝望的深渊。
    “噗——”
    还没有等他滑下去,一股剧烈的疼痛将他的意识拉扯出了【妖精大熔炉】深处,从他口里喷出的血液不再是夕阳般的殷红,而是宛若水泥灰一般的灰白,他瞪大了眼,使劲的将头扭向自己的身后,宛若冬季寒梅一般的雪白身躯上沾染着撕裂的伤口,一双眼睛冷漠的注视着斯坦因。
    而在他的胸前,一柄锐利的光剑,宛若串炸串一般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身后的白色身影不解恨一般的搅动了一下手中的光剑,剧烈的疼痛让斯坦因呛到喉咙一般的疯狂咳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无聊。”
    在斯坦因身后,林羡鱼脸上露出了嘲笑,似乎在嘲讽一个不自量力的蝼蚁一般,再次搅动了一下斯坦因的伤口,在他喷血之中缓缓的飞上天空。他的眼里满是冰冷和狂怒,宛若择人而噬的野兽:
    “你所谓的拯救,就是牺牲他人来换取你族的利益?战争不是主旋律,可却是时代发展的选择,假以英雄之名行自私之事,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林羡鱼怀中,慕斯的身体已经变得扭曲,呼吸声几近于无:
    “你可知慕斯一直到最后,都相信你,相信你是为了终结战争,是为了避免世界陷入战火,斯坦因,你让他失望了——”
    林羡鱼怀中,慕斯微微抬起头,扭曲肿大的身体望着斯坦因,浑浊而又充满着悲伤,斯坦因连话都活不出来,从肺部胸腔涌上来的鲜血渗透到他喉管里,嘴里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斯坦因看着林羡鱼的眼睛,似乎从他眼眸的倒影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失败。
    当林羡鱼全力撕裂【妖精大熔炉】制造出的防御立场给予自己致命一击时,他一切的打算都落空了——
    “死吧!抱着你那可悲而又可笑的‘理想’溺死吧!
    借着他人的生命来保护自己的族群?呵呵,希望你有命能够享受到当英雄的滋味,不过,看样子,你也不可能挽救你们爱尔基摩人了,真正的大战,就要爆发了!”
    林羡鱼抱着慕斯·赛特从斯坦因身前消失,而斯坦因,绝望的看着被林羡鱼碾成碎片的【妖精大熔炉】,失去了原本彩虹一般的光泽,和自己一同向着地面坠落——
    林羡鱼!!!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本来觉得,这次一定能赢的——带着薇拉的遗志,还有所有牺牲的、失去姓名的同胞们的心愿,来挽救这个即将掀起战火的世界,只要让妖精们作出牺牲就可以了,明明只要这样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爱尔基摩人因魔性而诞生在这个世界,却永远找不到归属感,连结束颠沛流离安居一方的一点祈愿,也无法被实现吗?无所不能的神啊,难道连祈求和平的机会都不能给我们吗?如果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有为什么~为什么将【妖精大熔炉】送到我们面前啊!
    薇拉,为什么?啊,是了,或许是因为我们爱尔基摩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太弱小了吧!连你都死了,我真的已经——
    对不起,我还是输了,对不起~我真是一个失败的领导者啊!呐薇拉,如果这一切可以重来,我绝对~绝对——
    这个世界,真的是,烂透了!
    “无所不能的源神啊!我们的生命虽然卑微下贱,但我愿将全部献给你换取此生唯一的请求,拜托了,如果和平是如此的荒谬,如果是我这双手沾染了太多同胞的血而注定只能是屠夫,那请你告诉我,求您至少告诉我,如何改变这糟糕的世界!
    谁都好,只要是能够结束这场战争的人,哪怕是我的敌人,帮我~走完最后这一步——”
    白雪皑皑,伴随着污染的泥沙从天而降,失去绿色的地表显得无比丑陋,像是被剥去表皮的野兽,狰狞而原始,白雪从天而降,掩埋了丑陋的地表,将世界染成了白色,斯坦因残破的身躯倒在雪地里,伤口被冻结,再也流不出一滴血,铅灰色的血液像是孩子在白纸上用铅笔肆意涂鸦出来的诡异画卷,将白纸般的地面染成了诡异的纠缠着的姿态。
    隐约之间,斯坦因迷糊的视线里,似乎看见了天上突然出现了一双巨大的手,似乎有一个什么存在轻轻的用手捧起了整个星球,他慈祥的微笑像是春风一般抚平了斯坦因内心的惶恐,斯坦因似乎看见了哪个存在眼中的倒影,似乎在凝视的远方的某个世界,静静的看着一个星球从爆炸中诞生,在电闪雷鸣中孕育出生命的奇迹,在漫漫历史长河中谱写出文明的篇章,默默的看着星球和文明走向死亡。
    他不禁瞪大了双眼,眼眸中满是震惊,那就是源神?
    而另一边,林羡鱼将失去生机的慕斯放在了身形扭曲的米克雅·未克身边,米克雅·未克嘴里有脓水流出来,说起话带着气泡。
    “他走了,我杀了他。”
    走了的是慕斯,杀了的是斯坦因,米克雅勉强的点点头,瘫在地上,身上有一股邪异的力量不断散发出来,他勉强的将林羡鱼拉过来了一点,低声在林羡鱼耳旁说了几句,然后身体也倒了下去。
    他也死了,身体随着他的死亡不断浮肿胀大,最后变成林羡鱼记忆中那有些熟悉的模样。
    林羡鱼叹了一声气,看着那不断纠缠着的战斗的两族和魔物,只感觉背后微微发烫。
    算了,早就应该猜到的,毕竟这个世界本就和他记忆中的那般不同,看着那满目疮痍的世界,林羡鱼轻声低声说了一句:“颠倒世界。”
    那一瞬间,世界变了,有一个伟大的存在苏醒了,万千光华刺穿笼罩在整个星球上的战争迷雾,融化了交织在天空的橙光和山岳般巨大的灵神,因为这十几年来特米斯联盟连番征战而导致的污染,在光华笼罩之下啊分解,被污染物腐蚀了的大地,无数花苞小草从雪地里钻出。
    屹立在阳光之下,斯坦因默默的抬起头,似乎想要看清天上的光华,他身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污染成铅灰色的血液也变成了红色,然而——
    他的眼眶内已经变成了一片灰白,泪腺已经腐朽,无法再流出一滴的眼泪,更不要说能够亲眼看到天上的光华了。
    然而,在常人无法看见的世界里,他看到了那个存在缓缓的睁开了眼。
    而林羡鱼,则静静的望着这个极有可能就是所谓的源星意志的存在,眼中神色变幻宛若流光。许久许久,他眼神中的波动被抚平,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结果到最后,还是让你得偿所愿了!”
    “这样不好吗?
    我错了,然而,这个错误可以止损,甚至挽回,为什么不呢?
    我的孩子,你愿意帮一个无助的世界完成一个愿望吗?按照那个孩子说的来!”
    “不需要——”林羡鱼注视着远方:“生命,不需要一个高居于他们之上的神明,唯有不借助他人的力量,凭借着自己的拼搏而换来的和平,才能真正的获得守候他们的力量,源神,我会答应你的要求,按照这既定的未来将一切推动向正轨,只有这样——”
    智慧种族才能撕裂和您的联系!在那遥远的未来!
    林羡鱼笑了,并非是不能扭转命运,而是命运,本身就被他们拉向了最好的结果,所以,才不愿扭转罢了。
    终究有一天——
    “终究有一天,我会让这个时代的种族,亲手握住他们的未来!”
    日落代表着不是结束,而是在告诉我们,新一天的太阳即将升起。
    在过去我曾认为,这个世界相当的纯粹,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要愿意去尝试,有付出就能获得回报,一切皆有可能,但当我看见这个被时代亲手撕开的黑暗世界时,我瞬间明白,单凭弱者的力量,是创造不了未来的。
    并非是说弱者就没有存在的价值,而是有的时候,一个文明的强大,需要有最尖端的那些人为文明的后来者们开辟未来。
    当先行者前赴后继的撕裂黑暗的末日,后来者将会获得指引,引导着整个文明都朝着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拼搏——
    只有那时候,弱者的时代才会来临。
    这或许,就是每个种族都在追求这lv27以上的伟大存在的原因吧,因为他们,代表了种族的超脱,以及弱者对命运把控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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