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弦眼睛都快看花了,相比店里的锦衣华服,五弦感觉自己穿的就像来逃难的一样,女店主看到五弦的那一刻,明显皱起了眉头,扬起下巴,刚要说什么,眼神却在五弦身后那人停住,转瞬眉开眼笑。
    五弦吧唧了一下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女店主迎了上去,“几位一起的?”
    帝君有些许疑惑,五弦看的出来,他却毫不在意般,点了点五弦,“嗯,先帮她挑。”
    女店主的态度立马180度的大转弯,亲切的和五弦套起了近乎,五弦挠了挠头,嗯,生意人嘛。
    难得古代会有现成的成衣摆出来售卖,五弦还以为要去选好看的布,回去自己做衣服呢,等她把衣服做完,估摸着要到明年除夕了。
    五弦挑了一整套的常服,短袄上有几朵装饰的牡丹,以及各种小碎花嵌在其中,还有摸起来就很厚实的天蓝色马面长裙,长裙三分之二处是半尺宽的牡丹和碎花组成一圈,还有拖下来的大红色衿带。
    店主精心为她挑选了一件米白色的带有绒毛的裘衣,五弦很是喜欢。
    五弦夸了店主几句,无非就是店主貌美如花,眼光特别独到,还有,居然经营这么大的一家店,实在敬佩等等,店主喜笑颜开,送了五弦一根红色的流苏绳,其实五弦觉着对于她来说没多大用处,她既不佩玉,也不使剑,做香囊嘛,也没什么心悦的人可以送,嗯,人家一片心意,还是收着吧。
    集市上绕了一圈后,帝君开始催促众人回家,毕竟他是大厨,要赶紧回去。大家提着满当当的年货,心满意足。
    他们每次去凡间都是经过一扇普通的木门,五弦一直觉得奇怪,这户人家从来不锁门的吗?还是,这本身就是一座孤宅?
    推开门便是北荒那冰雪覆盖的天地,夹杂着凌冽的冬风,吹的五弦牙根都在打颤。
    岚筠去引炉子,岚忻在院中安静的劈柴,帝君一边收拾着买来的物什,一边抬起眼皮望了望一声不吭的五弦,“想问什么?”
    “我总觉得沈老爷将那件事提出来,很多余。”
    “关于我的?”
    “嗯。”
    “说来听听。”
    “按沈老爷话的意思,你对沈碧昭造成了困扰,沈家才将你轰出了门,。”
    帝君捻起艳红色的门联,“还有呢?”
    “沈家,就连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都觉得气氛不对,沈老爷……”五弦忽的反应过来,“他是在求助!”
    五弦自顾自的说道,“因为有人捷足先登,沈老爷受了威胁,必须要赶我们离开,但那个人不会是你,就我对你这段日子的了解,你不是那种纠缠不清的人,更厌恶招惹麻烦。”五弦终于想起秦羽那句“主上,小心行事”是何意了,难道他也是知情的?
    “沈老爷还热情的邀请我们吃晚饭,可是我们拒绝了他的好意……”
    五弦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后发生了什么,五弦不敢细想。
    帝君的食指轻轻擦拭那个“福”字,接着便抬起了眼眸,眼睛微微一弯,“无碍。有我在。”
    五弦紧张的情绪瞬间消散,方才她在恐惧,她在担心,人心是肉长的,就算沈碧昭不是想象般的那样好,但也不至于被置于死地,若是因为她的没有觉察,还有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秦羽,沈家被血洗,那么五弦想必不会原谅自己。
    “可帝君不是不参与人间事宜,这种行为是否合规?”
    “啧,这下知道叫‘帝君’了,刚才‘你’叫的不是很欢?”
    五弦露出“你是智障吗”的表情看着帝君,“帝君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岚筠的炉子已经引好了,帝君不做声的从柴房拿了一口不常用的铁锅,冲洗了两下放在炉子上,舀了两勺清水倒了进去,然后又从厨房里用大勺挖了一勺面粉,用筷子慢慢的慢慢的将面粉拨入锅中,五弦看着那细细的白线,一晃间出了神。
    “我到的时候,恰好赶上那个,凡间叫什么?歹人?嗯,歹人拿刀架着一把短刀横在沈碧昭的细长的颈上,沈碧昭的脸吓得惨白,沈源清更是胆战心寒,连忙劝说歹人,只要他放了他女儿,一切好商量。”
    面粉已经倒完了,帝君拿着筷子继续在锅中顺时针的搅着,“也不知道哪个门派出来的,那种不入流的结界也意思拿出来显摆,学了点皮毛,也就吓吓普通百姓,所以把那人绑着扔在衙门门口,让衙门去处置了。”
    似乎担心五弦会多想,“结界被我破了,无需担心。”
    听到五弦轻微的一声呼吸,帝君也放下心来,“还有什么要问的?”
    “成衣店的女老板。”
    帝君觉得有些许微怔,面前的这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思已经逐渐细腻起来,他手中的筷子并未停止,低沉的来了一句,“老板换人了。”
    五弦双手交叉,沉思了一会,“这个本无问题,帝君为何疑惑?”
    帝君顿了一下,继而舒展开眉头,“没有,只是觉得好奇。”
    帝君既然让她问,就说明他已经准备好说辞,而若是假的,五弦也能轻易看出来,帝君很好懂,况且,眼睛骗不了人,除非帝君演技太好了,就这么多天的相处,五弦选择相信第一种。
    “好了,问完了就闪开点,别被烫到了,大小姐要实在没事,麻烦去扫个地?”帝君好看的食指指腹轻搭在略上一点的筷子上,中指托着的同时也将指腹按在下一根筷子,无名指轻托着下筷子,小指假模假样的和无名指并在一块,大拇指使了点力,按压时,牢牢夹住了筷子,好似想到了什么,支吾道,“岚筠说的话……”
    五弦看着呈乳状的面粉缓缓滴落在锅里,笑道,“岚筠向来口无遮拦,我从不介意,帝君切莫多心。”
    这下有人长吸了一口气,帝君发觉,是自己的。
    五弦想了想,僵硬的上前拍了拍帝君的手臂,然后静静的去了柴房。
    帝君的右手继续在锅里画着圆,自嘲的笑笑,这是自己尴尬了自己?
    待到完全呈透明色,帝君将锅子放在一旁,换了个烧水壶,待冷了一会儿,便独自粘起了对联。
    上联:春风进喜财入户
    下联:万象更新福满门
    横批:新春大吉
    脑海中有很多柔软的诗词滚了出来,帝君想了下,果真不如凡间的红红火火,就这样吧,挺好。
    帝君做好饭,天已全黑了,大家窝在屋子里,将门抵好后,便准备开席,不止他们兄弟三人,连五弦都听到了“稀稀簌簌”的声音。北荒常年天寒地冻,所以岚筠他们只清理了从屋子到凡间之门的必经之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干净,总有些呈条状或月牙状的,落在路中或者路旁的碎冰。步履踏在这条路上的质感,五弦再熟悉不过。
    有人来了,会是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帝君他们并无慌张,显然来者并无敌意,他按住准备起身的五弦,对着岚筠,昂了昂下巴。
    岚筠放下碗筷,走到门后,拉开了插销,引开了右边的那扇。
    这个厅堂的正中摆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木桌,也是他们的饭桌,帝君向来坐北,岚筠列于正西,岚忻正对帝君,五弦自然就列坐于正东。
    五弦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执箸,轻置桌面上,循声而望,满脸狐疑。帝君面带笑意,双手相握,看向来人。
    只是开了一扇,况且又被岚筠挡着,五弦虽是好奇,却又觉得寒意阵阵,五弦朝左再偏了偏,那人朱红色的伞面上落满了形状不一白色晶体,原来又下雪了。
    没有人开口,岚筠左手抓着拔开的插销,右手搭在木质的门框上,又是一阵冷风,岚筠猛地咳了两声,拉开了左边的那扇门后,侧身让到了一旁。
    这下都看的清了。
    他就这么撑着那把通体朱红的伞,立在门前,他似乎走了很久,撑伞的右手已然冻得通红,他依旧一袭白色长衫,五指宽的大带下拖着一只圆形玉坠,只是加了一件暗色裘衣,看到他双颊的“粉嫩”,五弦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她笑出了声。
    众人看向她,五弦在八只灼热的光线下弯起了眼角,“公子,你好骚啊!”
    秦羽微微颔首,接下了这番“热”讽。
    “既然来客,也没有让赶走的道理,公子便请进吧!”
    秦羽将伞合上,放置墙角,而后拍拍身上,抖了抖脚上的积雪,迈腿走了进来,握拳行礼,“帝君。”
    岚筠也没闲着,飞奔到厨房拿了一副碗筷过来,岚忻从角落里提来了一把椅子插在五弦和岚忻的中间,五弦本是不悦,却还是跟着帝君他们朝旁挪了挪,腾些空间。
    岚忻重又阖上了门。
    屋子里一片寂静,尴尬的气息蔓延开来。帝君看向秦羽,淡淡的来了句,“这些粗茶淡饭,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五弦倒觉得怪异了,帝君什么时候对秦羽这般好意,有鬼了吧!
    秦羽再次握拳,“帝君客气了,是秦羽无故叨扰,还请帝君不要怪罪。”
    帝君嘴角的笑意更深,“怎会,多一人多一份热闹,来,那我们先敬客人一杯!”大家纷纷端起酒杯,朝着秦羽的方向,干了杯,五弦当然没有喝,她酒杯子还没碰到,就被人截了胡,五弦有些恼火,看着左手边的不速之客,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大病初愈,喝什么酒,人家秦公子可是事事为你着想!别耍性子,吃你的饭!”
    帝君这般大度,真的让人毛骨悚然。五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闷声端起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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