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殷从进亲王殿开始,就一直怒不可遏的抱怨她对玉灵碧的诸多不满,同时把小林岛钏也当成了头号敌人,认为她多事。
    时音陪着亲王下棋,羚息倚着窗户远眺,整个宫殿里并没有人理睬她,雏殷越想越觉得气愤,从羚息手中夺走武器,拔了腿就往外疯冲。
    “喂,雏殷,你干什么去!”羚息闻声回头。
    “我去杀了那个面具女人!”
    “你知道她是谁吗?你打算上哪去杀她?”扶英一句话,让雏殷的脚步僵在门口,再难迈出一步,扶英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小姑娘的心理活动:“难道你要直接跑到玉灵碧面前,告诉她你要杀人灭口吗?”
    “我……”雏殷灰溜溜的走回来,躲得老远不敢靠近。
    扶英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件事上面,他起初,只以为是寻常命案,拿着修理一下川芫青就好,谁知道新的情报一出炉,他顿时就有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庆幸。
    听说,卖桃妇人死亡的当天,临街莫名其妙丧生了十几号人,有一个遮头盖脸的瘦小身影被某个街拍者的相机记录下来,他的手中拿着一面灰糊糊的镜子,而这些死去的人,都是无缘无故窒息而亡的。
    他不过派一个男宠杀死一名悍妇,就有人在同一时段夺走多人性命,而且所用的方式,让扶英相当感兴趣。
    “雏殷,羚息,时音,你们应该知道,如果外面的民众强烈要求我处决你们,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前半句充满了危险的气息,紧接着,他又让话锋调转回去:“不过,既然你们决心效忠于我,我无论如何都会护你们周全,所以……我不论你们是怎么想的,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给我控制住情绪,如果敢坏我的事……不用百姓,我就能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是!我们誓死效忠亲王大人!”
    “那么现在,就去把那个手持‘死亡之镜’的凶徒抓来,要悄无声息的。”
    出了亲王殿,雏殷还是一肚子委屈:“扶英亲王这是纯心刁难!那个凶手只留下穿着斗篷的背影,谁知道他是谁啊!早跑没影了!”
    “也不尽然啊,至少我们知道,他是现下死亡之镜的持有者。”
    “我们和那镜子又没有心灵感应!怎么找啊!”雏殷对时音的冷静难以理解:“我跟你说,我们要是失手了,那个扶英会把我们杀了的!”
    “雏殷,你很吵啊,现在你唠唠叨叨也于事无补,想办法找死亡之镜就是了。”羚息不耐烦的警告雏殷少开口多做事。
    雏殷气呼呼的:“哼,都怪这个凶手,让我找到他,非扒了他的皮!”
    “不行,亲王明确说了,要连人带镜一起领回去,你如果把人杀了,我看下一个死的也就是你了。”时音数落完雏殷,看向羚息:“我们两个用‘声波组合技’,想办法把那个人搜出来。”
    “等等,声波术很耗费元能的,你们两个承受得住吗!”
    “少啰嗦,在旁边乖乖等着。”时音冷冷说道,转头和羚息朝人烟稀少的僻静处走去。
    声波组合搜索术,是一种元能耗费大、需要极致专注力的搜寻术,通过声波感应事物的形态、形状甚至于内里包含的质量和能量,如果光镜千影术会在寻找过程中遭到精神类术的攻击和迷惑,那么声波搜寻术在这方面是完全可以杜绝跟避免的。
    他们花费半天力气,终于在月之国国都邻城找到了手持死亡之镜的斗篷人。
    当时,正值一天当中最热的时段,老大的太阳在头顶上照着,别说雏殷,就算羚息见这个家伙穿那么厚都忍无可忍了:“我说,这人是没脸见人怎么着?蒙的够严实的。”
    “喂,你小子,快把手里的镜子交出来。”雏殷被晒得满脸冒汗,耐心也早就被耗干,想都没想便勒令对方配合:“不然的话,我就宰了你。”
    斗篷下的一张脸微微抬了抬,可对面三人还是看不清楚容貌,这时候,他发出诡异的一串低笑,略显粗哑的嗓音有点雌雄莫辩:“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天魔教的三条流浪狗啊。”
    “你说什么!谁是狗啊!”雏殷不开心了,这家伙不但不配合,还出口伤人。
    “就是说你们三个啊,叫什么……雏殷,羚息,时音是不是?”斗篷上连带的兜帽终于掀开了,一张少年脸孔进入雏殷三个的视线:“也难为你们,费尽力气搜寻我,你们的目标是我手里的镜子对吧?可我安檬,没有乖乖听命的习惯呢。”
    “安檬?谁啊?”雏殷想了想,压根不清楚这人的来历:“哦!原来是个无名小卒啊,偷了镜子就想一个人独吞,我可告诉你,不想死的话,赶紧交出来!然后滚蛋!”
    “你这女人,有身材没脑子么?”
    “你!你说什么!”以为自己被调戏的雏殷辄便下拉裙摆的位置,红着脸吼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登徒浪子!我要杀了你!”
    可惜时音和羚息压根没打算给雏殷出手的机会,两人一左一右瞬间消失,又一道出现在安檬背后,快如闪电的近距离三人肉搏战旋即拉开序幕,中途,雏殷想要插手,可都被三人巧妙的避开了。
    雏殷很郁闷,敌人也就算了,两个同伙还这么排斥她是闹哪样?索性坐到岩石下面,依靠着阴影乘凉,同时期待羚息和时音尽快把这个安檬摆平撂倒。
    啪嚓,击打和布帛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安檬发怔只在一瞬,却给时音羚息最大的反败为胜之机,等雏殷回过神来,安檬已经手掩胸口坐在地上,死亡之镜跌落一旁,头部附近还抵上了两把削铁如泥的刀尖。
    时音面无表情,羚息略微一愣后讽刺笑说:“原来是个母的。”
    “啥?”雏殷一听,来了精神,小跑过来围着安檬转了数圈:“女的?”
    “怎么?不可以啊?”安檬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嘿,好好的一姑娘,非男扮女装,你是不是有病啊!”雏殷得意洋洋的挖苦手下败将:“看什么看?不许看我!”
    “呵,我是在看,这个世界有多少女人,空有美貌,没有脑子!”
    前半句评语让雏殷颇为得意,不过听到后面这句,她整张脸都黑了:“你说什么啊!你这个平胸的男人婆!”
    “平胸怎么了?女人又不是靠胸部活着的!”
    “可是没有胸部的女人,和男人没差别啊!”
    “那也比只有胸部的女人强!”
    “你敢骂我蠢?我告诉你好几次了!”
    “……你们两个,都闭嘴。”羚息在旁边憋笑,顺便看好戏,只有时音一本正经不接受这份嘈杂:“镜子已经到手了,现在就回去复命。”
    虽然时音明令禁止了,可一路上,两个外形和个性都大相径庭的姑娘还是争论不休,一直持续到扶英的亲王殿,时音的耳畔才得以清静,他郑重的向神尚亲王汇报任务结果,并双手奉上死亡之镜。
    死亡之镜被包裹在厚厚的麻布之中,扶英才刚刚接到手里,时音就忍不住提醒:“亲王大人,小心,千万不可与镜面对视。”
    “我知道,死亡之镜的威力我还是有耳闻的。”扶英眼底流露出满意之色,继而看向被捆成了粽子的阶下囚安檬:“你为什么要用镜子杀人?”
    “这不能怪我,是那些人手贱,非得来掀我的包裹,然后看到镜面的瞬间,就接二连三的死了,和我没关系吧。”安檬不以为然的否认着,对于死亡之镜惹出的祸端,毫无悔意。
    “那么,你这镜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偷的。”安檬回答的简单干脆,同时提到:“镜子已经给你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扶英好笑的打量了几眼殿中央的少女。
    “不就是这个国家的亲王么。”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一个滥杀我国人的凶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搞什么鬼,不过,你是冲镜子来的,还是冲我来的,我会不知道吗?”
    “喂!你这家伙太无礼了!”雏殷不满她这张狂的态度,见机斥责。
    “把安檬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雏殷对扶英的命令不大满意,她还想找机会到牢房去好好羞辱安檬一顿呢,这男人婆,居然敢嘲笑她的智商,可亲王的命令,擅自违反的话,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思来想去,雏殷还是忍耐下来,没有去找安檬的麻烦。
    也亏得这样,安檬莫名其妙从牢房里消失的罪责,她才不用承担分毫,听说,负责看守安檬的典狱兵,因为这件事全都被处死了,雏殷获悉后,狠狠捏了把冷汗。
    谁也不知道,这个叫安檬的小孩是如何插翅飞走的,更不知道,她离开后,居然跑到了扉梦之寻的面前。
    这个姬神初家族遗留下来的傀儡师,接到安檬的报告后,心满意足的勾起了嘴角:“她应该,很快就会出事了。”
    “当然,接下来,就等着您亲赴月之国,给这位青公主‘收尸’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月之国府莫名其妙发生很多起人命案,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是银枝所熟知的——立场不偏不倚的国府中立派,这些臣子多半为人刚正,不肯依附于扶英,也不肯帮着其他人对付扶英,可在多疑的扶英眼中,这些人就是最大的可疑分子。
    这些国臣死的不明不白,即便是银枝,知道乃扶英所为,也搞不明白他如何能做到这般天衣无缝,每个人都无端的窒息身亡,连侦破案件的可能都不给。
    这一日,使用死亡之镜已然驾轻就熟的扶英叫来了最刚直的那一位,进入亲王殿不足十分钟,就有人拖着老大人的尸体从后门运走了。
    而一切,刚好被四处溜达乱逛的南琪撞见了,她躲在侧门外的角落里,亲耳听到表叔公和老大爷争执不休,亲眼看到表叔公举起了镜子,之后,老大爷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小的女童意识到这是一场死亡的惨剧,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中撞倒了侧门外伫立的大花瓶,声音裂响后,她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扶英闻声,带着手下们冲出宫殿侧门,只见地上残留着一条银晃晃的女式手链。
    “我认得这个!”他身边最喜欢娇嗔的那名男宠欣喜若狂的揭露:“这是银枝国后平时常戴的!”
    扶英手下的搜寻队白忙活一场,那个被断定为窃听者的银枝,居然跑的那么快,连影子都没留下,他们根本不知道,南琪得以全身而退,全赖于当时赶来的白狐,它抱起南琪飞速逃走,才免于一场死亡风波。
    可惜,她们还不知道,因为南琪的无心之失,将给这座皇城,带来巨大的颠覆。
    “公主不哭,已经没事了!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搂紧浑身瑟瑟发抖的小公主,白狐禁不住心疼备至。
    “阿白,好吓人……表叔公拿出镜子,老大爷就死了,呜呜呜……”
    “镜子……难道是?”当白狐意识到,那就是死亡之镜时,近期发生的诸多命案,也瞬息揭晓了答案:“扶英,已经开始动手了……”
    “阿白,我害怕……”
    “好公主,不怕,阿白现在带你去花园里抓蝴蝶,好不好?”
    而此时此刻,在房间里给女儿缝补衣裙的银枝还全然不知,最大的危机已经临近。她原本是个朴实的农妇,家务活、手工活样样拿手,女儿的每一件漂亮衣裙,都是她照着服装杂志亲手裁剪、缝制的,她觉得,把钱省下来,今后一定有大用处。
    扶英的直驱而入让她有些惊讶,也有些恐慌:“亲王大人,虽然这个国家一向由您说的算,不过我好歹是一介女流,你直挺挺的闯进来,不太合适吧?”
    看着并没有停止手中活计的妇人淡定自若,扶英给了她一句难得的夸赞:“不愧是断毅看中的女人啊,有胆量。”
    “亲王大人,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说好听的话吧?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银枝,你一向聪明,可你却忘了,有时候聪明的人,蠢起来比笨蛋还要可笑呢。”扶英将银手链丢到银枝面前的桌子上。
    银枝看到自己今天送给女儿的链子被对头人捡了回来,意识到情况不妙:“哦,这个啊,我是有一条,不过没有戴。”
    “那么,你放在哪里了呢?”
    “出门的时候丢了。”
    “哦?这么巧?”
    “这种手链,集市上多得是,你也知道,我农人出身,一向俭朴惯了,我舍得买的,也只有这种大众货品了。”银枝毫不慌乱,拾起剪刀将小裙子上的线头处理干净。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是她为女儿,缝制的最后一条裙子,也是她留给女儿,最后一件充满母爱情怀的遗物。
    阿白带着南琪回屋睡觉了,国主寝殿里悲惨的一幕,只有断毅和玉灵碧亲眼目睹,他们赶到的时候,宫殿周围的护卫全部毙命,屋子里的银枝国后,静静的躺在地面上,脸容惨白,双目紧闭,死去的样子,和街上那十几条丧失的人命、后来国府里突然辞世的国臣,一模一样。
    断毅悲痛不已,抱住爱妻的遗体恸哭不止,玉灵碧思考良久,终于沉重的颁布了结论:“……是死亡之镜,如果我没猜错,此刻这东西就在皇城里!”
    “碧姐,我觉得这件事太蹊跷。”玄若真火的预感实现了,他之前就说,就算青公主恢复了自由身,可以继续在皇城里来去自如,但情势,未必就会好转。
    果不其然,一国之后,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在我们没注意到的角落和背后,一定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而这一切,都应该和那个人有关。”玉灵碧忍住这份悲痛,对断毅国主劝解道:“国主,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南琪公主知道,她年纪还小,会承受不住的。”
    “我……我明白。”
    “请你节哀顺变,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所以请务必坚强起来!”
    “我知道了,我会的……”强忍住哭腔,可断毅的眼睛还是肿起来了。
    玉灵碧让断毅好好休息,她代为去照顾南琪,听阿白说,小公主已经睡着了,她就等在厅里,还带来了亲手熬制的甜粥。
    不多会儿,南琪醒了,跑到表姑婆面前拉动表姑婆的衣摆,最后凑到玉灵碧耳边,悄悄告诉她,自己那天,在表叔公那里看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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