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天,信鸟村发布的“光域前国主、月域今公主被冤囚入大牢”消息传遍了术法界每一个角落,曾在天魔战中救众生于水火的光神觉醒者玉灵碧,于是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各路目光,有些势力闷不吭声,袖手旁观,可也有许多组织跟国家派使者来探究一二,月之国以神尚亲王为首的国府,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放出消息的始作俑者小林岛钏说出自己的一系列分析,首先,他国派人来打探,就已表示了对玉灵碧的关心和重视,有各方势力支援,被施以重压的月之国府必定寸步难行,但这不表示玉灵碧就能全身而退了,任何事都有利弊的两面性,此事虽然可保性命万全,但负面影响一旦产生,也相当严重,被各放支援和维护的同时,就会被扶英这样的人拿住把柄,治青公主一个“勾结他域、归来不善之罪”。
    事实证明,小林岛钏的每一句话都正中要害,神尚亲王的言论一出,国府和民众就紧跟着附议赞同,月国的人一致认为,青公主早在身份曝光的时候不肯回来,如今却不请自回,肯定别有所图。
    当日风国□□队闹事的一幕,仿佛又在这个国度上演了,不少民众汇聚在月国皇城门前,呼声震天的要求国府交出那位居心叵测的公主,国臣们聚集在皇城议事殿里追问扶英亲王这该如何是好,每一个人都忧心忡忡的,也只有扶英本人泰然自若,全然不受事态的影响。
    王座上形同虚设的王,断毅,尽管表面上不着痕迹,但内心已然翻江倒海了,他听从妻子的建议,明里暗里靠拢这位术法界的英雄,青公主,没想到还是被扶英抢先下手,倘若公主被驱逐出境,那么她再有声望,也不会给他们一家三口带来帮助,可眼下,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扶英的阴谋,断毅夫妇却无计可施,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
    这边紧锣密鼓的开会,那边,银枝穿了兜帽斗篷,悄无声息离开皇城偏门,避过一切耳目,亲赴乐柔府。浮生对于她的忽然造访毫无意外,尽管他表面上还是冷淡的表达了斥责。
    “大人,您再不出手,青公主只怕性命不保!”
    “如果我能出手,也不必等到现在了。”浮生并不隐瞒自己的意图:“我只想悄无声息的实行计划,现在去营救,等于把所有的焦点聚集在我身上。”
    “你的意思是,要袖手旁观了?”
    “就算是,又怎么样。”
    “……”银枝竟然无言以对,怔在那里不晓得何去何从。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乖乖回皇城里去自求多福,别忘了你的目的……是为了保全你们一家三口,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玉灵碧。”浮生充满漠视的警告声一落,就如泡影般消失在银枝面前。
    银枝对着空荡荡的眼前景致发了许久的呆,左边是一家三口的安全,右边,是让丈夫身体逐渐复原的医者恩人,她冒险前来,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浮生真的不肯施以援手时,银枝还是感到痛彻心扉。
    南琪在殿前的花园里追逐游玩,那个黑发的侍女一直陪伴在侧,时时流露出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慈爱神色,银枝的心情算是得到了些许宽慰,蹲下,招手,看着最心爱的女儿一路奔跑,直直的撞到母亲怀中。
    “妈妈妈妈,表姑婆好久没来看我了,她去哪了呀?”
    “你表姑婆遇到了困难,现在没办法来看你。”
    “表姑婆遇到什么困难啦?南琪要帮忙!”
    “傻孩子……”银枝冗长的一叹,悲凉惆怅:“连妈妈都无计可施,你又能怎么办呢?”
    “国后大人,青公主那边……怎么样了?啊,我是看小公主念叨了好几次,所以也不免跟着担心……”白狐知道身为侍者,是没有权利过问这些的,如果遇到个疑心重的主子,还会治她一个僭越之罪。
    好在银枝平民出身,不骄不狂,也没有往其他方面联想:“现在所有的目击证人,都指控青公主是凶手,皇城门外聚集的百姓又逼迫的很紧,月之国有个规矩,一旦王室成员被王族抛弃,就会任由民众处置,通常,只有罪大恶极的贵胄才会遭遇这种处置,青公主现在处境堪忧,随时都有可能被当做川芫的弃子,推出皇城,任由万民踩踏诛杀……”
    “难道那些目击证人里,没有一个肯为她作证?”
    “是的,这很明显,是某些人的圈套,然而那个人只手遮天,就算有那么一个目击者能够证明青公主的清白,怕是……也不敢出面。”银枝痛心疾首的垂泪,她的悲伤很快感染了怀抱中的幼女公主,南琪跟着哭,最后泣不成声的求妈妈再想想办法。
    “妈妈,让南琪去求表叔公,表叔公最厉害了,表叔公一定可以救表姑婆的!”
    “傻孩子,我们这么多大人,都没有办法,你一个小孩子,谁又会听你的?”
    “不嘛不嘛!南琪要表姑婆!南琪喜欢表姑婆!南琪不让表姑婆死呜呜呜呜!”
    “可怜你表姑婆,一个人孤苦无依,明明回到了自己的家,却被所有的人舍弃……不肯放弃她的人,又根本无能为力……”
    母女抱头痛哭,站在一旁的白狐也心生酸楚,她当时看得很清楚,尽管那只是一个背影,但绝对,不是有着鲜绿色发丝的川芫青。
    她默默退离了这里,想到城外去给青公主作证,可那里沸反盈天,吵嚷不断,民众们同仇敌忾的呼声太过震耳,拥挤中,她只能变回狐狸飞速的从间隙里穿过,最后成功挤到了前面。
    她看到,青公主被拘押在囚车里,神容安详的面对着众人的唾骂,没有一个人肯为她说话,在民众们眼里心中,她就是那个连普通民众都不放过的狠辣凶手。
    白狐想起南琪痛哭的样子,十分心疼,可这时,主人浮生警告过她的话又从耳畔响起了——“这件事,你绝对不可以插手”。
    犹豫间,她倒退了两步,转眼就被疯狂的民众推搡到了后面,这时,另一抹光鲜亮丽的身影浮现在囚车旁边,来者身材姣好,脸遮面具,成熟女人的声线在熙攘的人群里起伏:“各位月国的民众!请听我说一句!”
    在所有人都质疑、甚至唾骂川芫青的时候,只有这个面具女人敢于力排众议,人们辄便将视线齐齐放在她身上,也略略安静了一点。
    “在你们质疑这位青公主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们神尚亲王殿下!难道就是无罪的吗!”
    响亮的问声落毕,民众当即把这女人视作了众矢之的:“你是谁啊!你哪来的!胡说八道什么!敢污蔑我们的亲王殿下!你是罪人的同党吗!”
    “你们可知道!你们的这位亲王大人!私纵了三名世界级的罪犯!雏殷、羚息、时音!他们都是昔日天魔的左膀右臂!明明应该呆在大牢里!可是亲王为了一己私欲居然把险些毁灭月之国的罪人放出来!加以重用!而你们这些口口声声维护他的百姓!又被当做了什么!”
    被直接指控的神尚亲王,被直接揭露出私放罪犯的丑事,这让人不禁想起宠信青樊和八柰子的天蚕国女王由熙,那件事,可是整个术法界引以为耻的丑闻,它象征人类最丑陋的一面,和许多人类都不屑于去做的垃圾行径,可叹,如今月之国备受瞩目和尊崇的神尚亲王,竟也踏上了由熙的老路。
    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月国民众,现下是一句话也吵不出来,有的,只是不绝于耳的轻声议论。
    “诸位!我能证明!那日在集市上杀人的,并不是青公主!”
    包括钏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有一个女子,肯挺身而出替青公主澄清,人们看着这个面容陌生、满头粉发的女子,都暗暗讶异了一番。
    “你是什么人!”方才叫的最响亮的“百姓”气呼呼的上前质问。
    又做了一番改头换面的白狐,以第三副人形姿态登场:“我是那日,亲眼看到死者身首异处的目击者。”
    “既然如此,你当时怎么不出来作证!”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敢跟你们这么多人抗衡?又怎么敢和神尚亲王作对?”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粉发女郎面朝懵懂众人,将实情一字一句坦白交代:“那日,我到集市上买东西,看到死者正在殴打她的继子,我上前阻挠,不料这时,死者忽然就身首异处了,那名凶徒出手极快,可却留下了背影,分明是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又怎么会是青公主呢?”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那么那些所谓的目击证人!还有你们!又何尝不是一面之词!有谁看到青公主杀人了?”面具钏见缝插针,助长己方气焰:“你们这群跟风的群众!还有没有是非观念!就因为指控青公主的是你们崇拜的亲王!你们就能不问青红皂白给人定罪吗!就因为青公主初归家园,没有根基,你们就要把那个卖桃妇人的横死生拉硬扯怪到她头上吗!”
    “亲王大人分明是指鹿为马,派了许多个人去作伪证!然后用这种假象去蒙骗你们!”
    “你胡说!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你们是川芫青的同党!勾结在一起想要诋毁亲王大人!我们绝不相信!”
    “你!”白狐于是出手,把这个藏在人群中,动不动就撺掇旁人作乱的祸首揪出来,并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把人放平了:“你就是神尚亲王的爪牙!专门负责挑拨离间!抹黑青公主声誉的坏人!”
    虽然只有两名女子,可她们的出现还是慢慢扭转了局面,许多本就不了解枝叶末节的百姓,于是放弃了呼喊和抗议,也不再往囚车的方向簇拥了,这“祸首”一见大势将去,怒不可遏,竟掏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往粉发女郎的身上狂扎。
    幸亏白狐生来灵敏,又习得人类术师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制服了,面具钏不善作战,可口才和智慧相当一流,趁这空当,火上浇油:“你们都看到了吧!亲王的爪牙被识破真面目恼羞成怒了!不过这不能怪他!效忠过亲王的人都知道!有谁任务失败!哪怕是无意的!哪怕只是一点小错!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神尚亲王固然有功于月国社稷!但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凶残男人!你们这些百姓,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种地吧!免得被他盯上!全家都不得善终!”
    钏的一番犀利恐吓,倒真的吓住了不少人,始终不曾露面的神尚亲王,这时候也派出手下的护卫,出来公布国府的决策。
    “经亲王大人严密审讯,证实凶手另有其人,现在,无罪释放青公主!”
    惊奇的是,起初还对青公主叫打叫杀的民众,这回却集体欢呼了,他们欢呼的理由是,被冤枉的人,终究还是洗脱了嫌疑,重获了自由。
    站在远方高处,眺望这里一切的鬼杰耻笑这些愚蠢的百姓:“真是立场不坚定的愚民,一听说扶英的丑行,就倒戈向对头人这里,实在是蠢!”
    “也不一定啊,有这么多证据间接直接的证明川芫青是无辜的,加上扶英那边都放行了,他们自然要跟随亲王的意思,附和欢呼了。”
    “所以说这就是蠢啊!”鬼杰简单粗暴的抨击这些月国民众:“原以为光国的老百姓够笨的了,现在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虽然碧姐她已经不做国主了,不过你这话她听见的话……难保不抽你啊。”玄若真火有一搭没一搭的开着玩笑。
    “说起来,浮生那混账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呢,一遇到事就缩头当王八,我呸!”
    “这也难怪,毕竟那是个无情的人啊。”玄若真火倒不以为意:“月国国府这次行动的很及时,刚与外域建交,不敢不顾念多方的意见,扶英大概原本也没打算用这个致死他的‘妹妹’,只是为了引出浮生这个神秘人罢了。”
    “你倒是看得清楚,那你知道浮生现在在干嘛吗!”懒得考虑那么多的鬼杰风风火火的叫问道。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我知道,扶英应该还不晓得,他的手下动物们已经被浮生降服了,我估计……这次他放过碧姐,应该是有下一步计划要实行了。”
    “什么计划啊?”玄若真火淡漠神秘的表情,总也让鬼杰捉摸不透,他懒得分析猜想,每次也都直截了当的询问。
    “比如说……向立场不明确的青公主正式伸出橄榄枝。”
    “啊?他会拉拢碧姐?可能吗?”
    “如果碧姐拒绝的话,他就会让那些动物们动手吧,反正在他眼里,碧姐是不晓得乐柔府‘真容’的。”
    “那这么说,这次我们有机会摆那个扶英一道了!”
    “如果机会把握的好了,说不定我们就此反败为胜了呢。”早已把自己视作这次“战役”参与者的玄若真火,正视了并没有彻底改善的问题:“大王子这样指鹿为马,先后不一致,在民众那里,也未必会跌损多少声望,反倒是碧姐,她在光国民众心里伟大如神明,可在月之国却显得一文不值……民众心里的神明是扶英,要取代他,绝非易事。”
    鬼杰赶不上插话,因为他远远的看见,面具钏带着身穿囚服的碧姐急切切的赶来了,虽然有些憔悴,不过神情里的安逸欢喜还是让当事人看上去光彩照人。
    “谢谢你们这样不留余力的救我,让你们冒险了,我很惭愧。”玉灵碧感激不尽的向一众三人鞠躬,同时加倍向半路出手相救的陌生女子道谢:“谢谢你,姑娘,今天如果没有你,我是不会这么轻易逃过此劫的。”
    “无需客气,青公主。”将自己黑发造型还复回来的白狐,以侍者的身份朝玉灵碧恭敬的行礼:“其实,是国主国后要我这么做的。”
    玉灵碧一听,更是喜不自胜。
    “还有南琪公主,她很惦念您。”
    “他们还好吗?”
    “他们并没有和神尚亲王正面交涉此事,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
    “你放心,我们四个人会对你出手相救一事守口如瓶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多谢青公主。”
    在回皇城的一路上,钏将套在外面的衣服、脸上的面具逐一丢弃,如释重负的同时不忘了调侃玉灵碧:“堂堂女王被下冤狱,普天之下也没谁了吧?”
    碧听了也跟着忍俊不禁:“我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
    “一来,我这样的人也做了十几年的国主,二来,打回原型之后,还是该哪去哪去,没什么存在力。”
    “胡扯,没看到一方冤枉你,八方都来平反吗!”鬼杰粗声粗气的反问。
    “谢谢你们。”
    “别谢了,我只是拿了五代的金子,为钱办事而已!”
    真火笑悠悠的接话:“是啊,千不要万不要,最后买酒都不够~”
    鬼杰瞬间炸毛:“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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