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苇鸯以“绿娆”这个名字,前去找灵则逊,要求加入到雪毒的投资行列之中,本来相夫光子打算让她去找更加爱财的靛英,然时间紧急,灵则逊又距离最近,只能冒着少一成胜算的风险,毕竟有了那次“教训”,相夫光子已不敢把他当成没有脑子的酒囊饭袋了,想来也是,真的其笨如牛,又怎么可能被兰咏选为五大投资经销商之首呢?
    当然,凭借自己阅世数十载的经验,以及高人一等的洞察力,相夫兰咏还是很快从“绿娆”这个名字上察觉出了破绽,尽管灵则逊差人汇报时没有半点泄漏此“新人”出处的意思,加上名字里渗透的气息,无不在向兰咏倾诉……这必然是个妖精,如相夫光子和花溪雾那样的妖精。
    接着,她最宠爱的小儿子又给力了一回,没花半天功夫就查出“绿娆”是多年前相夫光子用以参加服装设计比赛的曾用名,一个女人顶着相夫光子的曾用名来插手米霜生意,所有信息,不都指向本次要求加盟的合伙人,就是相夫光子本人吗?
    相夫兰咏立即召开投资经销商大会,不远千里把人一个个叫到米霜国总部,此前为了方便联络,兰咏费尽心机,可惜不是人人擅使千影术的,她只能通过信鹰传讯的笨方法,用稍快于马匹传信的速度、远慢于千影或涡流联络的速度,进行彼此间的合作联系。
    一进入周遭雪色成片的屋室,相夫兰咏就开门见山,对五大经销商晓以利害:“这是相夫光子的陷阱,是她的圈套!你们也知道,她成为国后的那一天,向整个术法界宣布,她要灭了米霜国,要断了我们的财路和性命!这样一个危险的障碍,你们不能被蒙骗啊!”
    “可你知道,她投资了多少钱吗?”最年长的风之国企业家骆星,抬手摸摸下巴上的胡渣:“一百亿,金额都达到我们的三分之二了。”
    “而且她答应,将来和我们平分利润。”靛英从灵则逊这里听到消息,当时就傻眼了:“要知道,我们五个每次投资的数额都一样,忽然来了这么个大主,不好好把握不是暴殄天物吗?”
    “就因为她要平分,才可疑啊!”兰咏本不想跟合作对象吵嚷,但他们个个利欲熏心失去冷静的样子让她心急如焚:“全天下哪有出钱最多,却索取最少的人?”
    “兰咏婆婆,您是听错了吧?”水之国的企业家是一名文雅秀气的男性,说话有一丝女性的腔调:“她是要和我们平分,并不是要最少的,而且这没什么不合理的,担心不被接受,出最多的本钱,拿一样的利润,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当初一个个集结到您身边,也没见您这么瞻前顾后啊?”
    “可不是吗?退一万步说,即便她真的别有居心,她一旦投资,就等于也是我们这条船上的人了,哪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自己脚下的船凿翻的道理?”冰之国的企业家,是一个体格富态的地中海眼镜中年人,总是拎着公文包,显得相当有学识:“自古以来,不论哪个领域,只有肯冒险,都会取得一定比率的成效,比如……”
    他滔滔不绝了好一阵子,把相关的数据一口气甩给相夫兰咏,虽然相夫兰咏听不懂,可也明白过来了,这群人就是集体被“绿娆”的一百亿收服了,除非她现在自己掏出腰包拿出一样或是更多的数额,否则,想以一己之力回天,怕是不能了。
    “婆婆,我觉得呢,那相夫光子很有可能早就愿意加入我们啦!她万一是打着灭我们的幌子,实行帮我们的计划呢?不是对咱们大大有利吗?况且做这种生意本来就要冒风险嘛,您就别考虑这么多啦,您看我们都在同意书上签字了,您也签上,就大功告成等着捞钱啦!”唯一一名女性企业家讨好式的把合约书推到兰咏面前,顺便拔下钢笔笔帽,塞到相夫兰咏手心里。
    无名怒火在胸臆间沸腾,相夫兰咏强忍住将笔甩开大骂他们一顿的冲动,起身后仍压制不住声线里的激愤和颤抖:“我是不会同意的!告诉你们!米霜国是我打下来的江山!没有我这个领导人首肯!你们休想把相夫光子的人引进来!一百亿?一万亿也不行!”
    分歧产生之初,相夫兰咏不但不试图化解,还被相夫光子这个不在身边的隐患干扰到理智丧失,她一发脾气,现场确实无人敢张口争锋,不过多数人是怕她被气出个好歹,担不起这责任,想起她那个无恶不作的儿子,连最年长会功夫的老企业家,都瑟瑟发抖啊。
    “妈,您不能这样啊。”关键时刻,比靛英还优异的和事老登场了,他就是刚刚在众投资经销商心底滋生出来的阴影,相夫金,他只身前来,明明和绿娆接过头了,却秉持着不动声色的镇静:“妈,儿子可以坐下吗?”
    兰咏压根不知道他别有心思,就让他坐到对面去,相夫金如愿落座后,从男士皮包掏出一叠被装订在夹子里的纸:“妈,儿子与生俱来的职责就是替您分忧,因此儿子刚刚,已经代替你,同意了绿娆的加入,这是另一本同意书,上面有各位投资商早就签署的姓名,就知道您迟迟不会答应,所以我在投资商们的联合同意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绿娆可是出了整整一百亿的投资额,她说了,要和我们,一起发这亿万之财!”
    五大投资经销商提着的那口紧张之气,终于随着相夫金的到来缓缓平复了,可相夫兰咏就不一样了,她如同见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物,就这么足足盯了相夫金十分钟,当相夫金怀着忐忑的心情靠近,想要搞清楚老母为何瞪着俩眼一动不动时,啪的一下,老母嘴歪了,随后两眼翻白,倾倒的门板一样咣啷砸到后面去。
    五大投资经销商七手八脚上来帮着相夫金搀扶兰咏,急急忙忙把她送去了医院,毕竟,米霜国的成立者是她,为了长久的利益,哪怕让她余下的短暂时光都躺在医院里,也是多捱一日是一日,没有立刻就让其断气的必要。
    相夫兰咏大概还不知道,她一生最大的可悲,就是被她虚伪对待的人,往往也都在虚伪的回敬着她,她……并不如她自己心中想象的那么,受到大众的信任和支持,礼敬与厚爱。
    不知名的冷流侵入被窝,搅得她浑身发抖,当她明白不过是梦境带来的寒意后,也逐渐苏醒过来,万万没想到,她这一辈子最恨的人的后代,就在身边。
    当时,相夫光子站在病床旁的小柜子前,把花瓶里靛英送的鲜花一株株折断,她神情漠然,语调也异常闲散:“醒啦?兰咏姑婆。”
    “你……你怎么在这!”相夫兰咏庆幸自己没有中风到不可言语,她还有底气嘶吼。
    “你知道你最爱的小儿子,为什么明明对绿娆有所怀疑,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签了合约吗?”相夫光子不跟她吵,也不随她叫,只一味的面不改色,从容自得。
    “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因为他知道了你的丑事。”
    “哼。”兰咏满不在乎的扭过脸去。
    “也对啦,他是个能接受母亲任何丑事的孝顺儿子。”相夫光子挑高嘴角,冷笑不止:“不过这个丑事。如果对他不利呢?如果对他饱含欺骗呢?”
    “哼,就凭你?还能使出什么方法来?别以为你祖宗我怕了你!”
    “他已经知道了,他根本不是你和第三任丈夫的儿子!”相夫光子不给她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狠狠一笑说:“在他眼里,金家在风之国算是响当当的门户,不大,但也绝对优良,他行走数十年,一直引以为傲,可他居然发现……自己,是你跟一个乞丐生的孩子,他会怎么想?”
    “你……你!”理直气壮变成羞愤震惊,相夫兰咏褶皱眼皮下的双瞳,几乎瞪凸出来。
    “乞丐也是人,也有资格得到子女的尊重,但相夫金接受的了吗?他不能。”在相夫兰咏不住的抽搐声中,相夫光子绕过床沿,俯身靠近她狰狞的老脸:“你做过那么多龌龊的事,这一件,绝对登峰造极了。”
    “相夫光子……你等着!我要控告你!我要告你诽谤啊啊啊啊啊!”
    “那正巧,我也有一样的想法,比起被栽赃诋毁陷害污蔑,谁能比我经受的更多呢?又有谁比您下手的更狠呢?”
    “我说你是精神病,这是事实!不是诋毁!而你说阿金不是我跟他爸生的,就是□□裸的诽谤!相夫光子你就等着坐牢吧!”
    “没问题啊,想让我坐牢,那咱俩就去精神科挂号吧,看一看我的精神究竟有没有问题,再看一看基因的比照结果……你的儿子,究竟是不是他爸亲生的。”
    “你——”兰咏最恨的不是没能杀死她,而是没能让她一败涂地到生不如死。在床上手舞足蹈状的挣扎,想起身撕破侄孙女的喉咙。
    相夫光子倒退几步,即便是扑腾中造就的灰尘,在她看来都肮脏无比,因为……与兰咏贴边的一切,都带着洗不掉的仇人气味。
    “我杀了你!”
    那个白白净净的舟羊羊又冲进来了,手中拿着水果刀,年纪虽小,下手却无情果断,相夫光子看都没看就拍了他手腕一把,将刀子活活击飞,当他想要回身去捡时,遭到相夫光子呼吸般容易的反击,女子将他反手摁到地上,冷冷回视他憎恨的侧瞪:“可惜了,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先有幽兰琵琶那样的母亲,后有相夫兰咏这样的教育者。小鬼,如果你想有一个好的未来,就离这个老太太远远的。否则……你会跟相夫裕一样。”
    “你……你还有脸提裕儿!你这个畜生啊啊啊啊啊!”相夫兰咏继续挣扎,气得鼻涕眼泪纵横一脸,但就是没能自助式从床上爬起来。
    离开医院后,相夫光子接到秋芡草的新一轮情报透漏,幽兰大志的供认以及寒苇鸯的利诱式深入,皆衍生出突破性的进展,那就是……他们找到米霜国的主根据地了!
    果然是在雷之国境内,看周遭动土的痕迹,大概建造在天魔掀起战事后、而雷域又跟风国开打的那段期间,简直就是趁虚而入的绝佳代表。总根据地的地下宫殿让人十分吃惊,从四壁到地表,皆由固体雪毒搭造而成,内部还有打通的地道和空室,看样子,相夫兰咏是打算在这里,用固体雪毒建造出一所地下城来。
    这里,也就是相夫兰咏和几大投资经销商秘密议事之所,虽然没有进一步的实料根据,但“建材”方面的惊人,已经足以证明。
    这是先一步抵达的念冰返回后报告给光子的情况,相夫光子当即以雷国律令司总长的身份,命令白瞳率雷国缉查部队前去围守,同一时间,她以最快的形式知会几大经销商的母国,让这些国家闻讯后,一同派人过来参与米霜案的最后调查。
    术法界历史中,耗时最久、规模最大的一次雪毒案件,即将步入尾声。
    因为从未沾染过这种物质,以至于冷不丁进来时,一股雪毒特有的呛鼻气味扑面而来,接着,白瞳率缉查队往内部进行深入排查,果然查缴到大批制毒工具、百十来桶半成品液体、二十吨的成品和五十吨的原料,就连制毒用的化学材料都应有尽有。
    一同进入的还有刚刚访问完雷之国国主的信鸟村采话员,相夫光子得知这采话员要回去,立刻让念冰堵住了他,把他带到这米霜国总根据地,请他据实拍照、传播消息。
    律令司里专门负责缉毒的小组,由组长亲自做收缴报目:“6000公斤米霜成品、原料□□9000公斤、原料罂粟9900公斤、原料麻黄草7500公斤……制毒材料硫酸350桶、盐酸250桶……”
    负责笔录的工作人员共有三名,一一记录下之后相互核对校验,确保无误才着手将缴获的非法物品向外搬移。
    呆的稍微久一点,里面萦绕的气味都让人头脑发昏,相夫光子很难想象,那些长时间吸食上瘾的人,要怎么忍受这种介于极乐和极苦的差距之间,同时也深深同情他们,毕竟听说,几乎没有人能够抵御毒瘾发作时的那种煎熬。
    缉毒队最后搬出一批纸箱,相夫光子忙问里面装了什么,白瞳递过来一只口罩,顺带把自己的也戴上:“是各种工具,应该是做雪毒用的。”
    “缉毒队里,有人知道雪□□工序吗?”
    “有,云归曾经深入雪毒组织做卧底,跟着他们学会了制作方法。”白瞳偏巧和律令司缉毒队里的老成员相熟。
    相夫光子辄便注意到了这名年岁不超三十、看样子就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性,他梳着狂放不羁的马尾发,看上去就像个高翘的鸡冠,肌肉发达,身材矫健,面部轮廓有棱有角,他专注的摆弄几个看上去十分先进的制毒仪器,聚精会神的忘记了周遭情况。
    “云归先生,能告诉我,制毒的具体工序吗?”相夫光子也在督翼和苍棱那里见过不少高端的仪器设备,但是制毒的仪器,她还是头一回见。
    “首先是原料采集。”云归稍微把视线从仪器上挪开,转去了一只只整齐垒放的麻袋那里:“通常都是种植出来的,比如罂粟和□□,将这些原料摘除后,进行焚烧、浸泡,结合早先准备的化学辅佐材料,一起投放到提炼设备的容器箱里,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提纯工序,虽然仪器很先进,但仪器自动提纯的百分比是有限的,这种情况下,如果遇上很懂的人,就会亲手操纵仪器,将纯度提升至最高。提纯之后的雪毒多半是液体,冷却后经过加工,可以做成固体,气体,或是维持在液体的本貌上。”
    “通常情况下,原料和成品的重量比例是多少?”
    “比如。”云归走到其中一只麻袋那里,娴熟的打开后抽出一株原材料:“一吨麻黄草,先能提炼出六公斤的□□,再加上一定份量的白花罂粟,经过加工,可以制成四公斤的米霜,米霜属于粉末状固体,但它的初始形态,跟冰块一样。”
    “市场价呢?比如现在,10克的米霜,要多少国币?”
    “以往,根据不同品种的雪毒,会有不同的价位,然后根据产地远近、营销地情况等实际问题,也会有价格上的区别,不过这次,如果他们是一起的,那么在各地的价格应该都达成了统一,我找到一份资料,总长大人可以看一下。”云归将刚才的收缴物之一,一份米霜国的各类雪毒定价表交到了光子手里。
    相夫光子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五花八门的雪毒名称,但不论哪一种,按克数的价格都惊人的可以,一想到这里藏匿了这么多成吨成吨的罪恶之物,别处指不定还有多少,她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愤浑身发颤。
    相夫兰咏,你为了赚钱,究竟无法无天到了什么地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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