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夫光子很快迎来了火之域对于本次雪毒案件的最终审判,果然和她预期的相差无几,冬钰等参与吸食的少妃按律处死,参与购毒的幽兰大志、相夫金和雁声婉则遣送回本国,另外具有包庇嫌疑和提供资金嫌疑的相夫兰咏姑侄等人,也依次驱逐出火之域,并由老国主亲口下令,让他们有生之年不得再踏进火之国一步。
    说到白辰霞和相夫洋的幸免于难,那纯属侥幸,首先,火之国这次调查只针对于本次事件,并没有刻意去扒这对夫妇过往的黑历史,何况那仅仅是在光域闯下的祸端,其次,白辰霞当时并不在场,所拍摄照片证据里并无此人,火之国律法里还没有对一个只会破口大骂的中年妇女做出严格的言谈约束要求,至于相夫洋提供购毒资金,基于钱款皆为相夫光子所出,出款人又是为了引蛇出洞,故不予深究。
    从始至终似乎连雪毒粉末都没沾过的雁声婉,显然对这样的判决抱持不满,她在被逐出去之前软磨硬泡才使得光子答应见她一面,而一见面,她却又似乎忍不住发难。
    “我可一点都不认为,这是属于你的胜利。”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走到哪贪到哪,然后就被辞到哪,这样下去,这个世界早晚没有你的立锥之地。”光子不低看谁一眼,始终用平等的态度面对一切爱她的或是恨她的人,只是她的言辞多半具有攻击性,大概也滋生了不少人的反感。
    “那也比你强啊,就算你到了天上,或是地底,你都无法遗忘自己被亲生父母憎恶着的事实,你会一辈子因为这个事实而痛苦,痛苦的死去,灵魂都得不到解脱!”
    “哼,我连活着都顾不过来,还有闲工夫管死之后的事?还是老话,管好你自己要紧,交再多的朋友,不能堂堂正正的站着,也没有意义。”转念一想,她琢磨还是问出来比较妥当:“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再缺钱,也不至于联合我的仇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犯事吧?”
    “我缺钱的时候你不理不睬,我不找你的仇人我找谁?”
    “呵,瞧你说的,像你多在乎我似的。”相夫光子感到可笑,转过身,背对后面的人,给予此生最后一句忠告:“雁声婉,我们后会无期,祝你好运吧。”
    被指责为“督导不力”的相夫兰咏,一大把岁数还要承受晚辈们的嘲笑和羞辱,她和她的儿子们都没力气去报复火之国人们的目光,垂头丧气跟着负责押送的火之国遣送部队一路朝光域驶进。
    相夫光子参与了送行,只因为被遣送的名单里有她父母的名字,她并不觉得后悔,令她歉疚的,是当她看到父母苍老疲惫的面容时,她经常会联想,在自己未出现的时候,爸爸妈妈,是不是都处在一种惹人心疼的表情之下,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愿意变成一缕游魂,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静静注视他们。
    可每当她产生一点点这样的温情时,都会遭到无情的颠覆和破坏。快到光域的时候,父亲忽然冲出队伍一把将前头行走的母亲推倒,并失声痛骂。
    “看看你!就这样的孩子你不杀了她还等什么!没出息跟个三孙子似的!”
    “那也比给外人当三孙子强。”前来接应的芜华带着藐视的目光从兰咏身畔走过,径直到光子面前去打招呼。而刚巧迎接兰咏的幽兰琵琶也来了,相夫光子则对此人无视到底。
    “像傻子似地!”相夫洋因此咒骂光子,全替别人当枪。
    当时光子从芜华眼底看到刻骨的仇恨,只好用手捏住她的肩,示意她平复心态。
    “芜华,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引领火之国的术师先生们进光域指定地点,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光子往来时的路上去,被相夫洋一嗓子吼住。
    “我告诉你相夫光子!你马上给我回光之国!从今天开始一步不许离开我身边!我不信我整不死你!就算你找医生把我的病看好了我也不会出门的!我天天在家盯着你!替你姑婆好好收拾你!你看着!你一秒钟都别想安生!”
    光子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因为她知道不管什么反应都会引发比这强烈千万倍的狂风暴雨,所以最被动、也是最安全的方法,或许就是沉默了。但“或许”终究是“或许”,是无计可施之下的下下策。
    相夫洋改投另一种方式,不打不踢,紧步跟着,在女儿耳边不停以咆哮怨骂的方式唠叨。
    相夫光子也会提心吊胆,身边这颗□□,是即便点燃也不能随便摧毁的,而制止引爆的开关又始终掌握在敌人的手里,相夫光子始终处于被动地位,唯一的自救方式,就是远离。她不预备硬碰硬,只好应和父亲会一直陪着他,哄人的话不过开讲两三句,远处蜂拥过来的厮杀声就瞬间唤醒她沉睡的警觉。
    前面是百十余张不熟悉的面孔,好在他们背后晃动的两抹肥硕影子,顷刻间昭告一切,相夫光子跳到火国术师队前方,摆出应战的姿势,并向来人打招呼:“肥姑,榴艳,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说过了吧,你们可以离开禁地去医院疗养,但是,谁允许你们擅自出域的?”
    “我们就出来了!怎么样啊!我们不但要出来!还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触即发的战斗发生在预计之内,相夫光子一句废话都不讲,飞起两脚连续踹翻反光党元术师若干名,余光瞥见相夫兰咏有朝火国术师突袭的征兆,出言提醒。
    相夫洋再不明事理这种情形也了然于心了,他指着光子大骂光域叛徒,光子回眸一笑道:“爸爸,您搞错了吧?首先,这些人是我男友一边的部下,其次,反光党的售毒贼子何时成了光域人员了?不过是肥姑榴艳两个逃犯带来的欠杀组织,我现在就消灭给您看好了!”
    而后,对着反光党的一切成员切齿微笑:“想半路逃脱?要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相夫光子!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试试!我现在就弄死你!”相夫洋喊破喉咙,嘶哑的声线如同迸血断裂。
    “爸爸!就算我不动他们,您也没打算放过我不是吗?那我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好了!”
    ——会遭天谴的吧,之前明明对气倒了父亲追悔自责,如今却又走上旧路,可是为什么……心中澎湃而起的,不是原谅兰咏一党的豁达,而是……与时剧增的痛恨跟不悔。
    燃烧了,从眼角到眉梢,由发丝至唇角,沸腾的力量在血液和细胞间翻滚,恣意的流淌,相互去碰撞,一波接一波难以言喻的充斥在全身各处,额心的一点缓缓发热,绽出光华四射的娇花。
    光能遍及全身各处的同时,她听到两声被弹飞后的惨叫,是肥姑和榴艳,两人不自量力从后偷袭,还未触及她就已经被轰飞老远,光子回头看她们的时候,只见两人充满希冀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相夫兰咏身上,像是在无声息的传达着什么。
    果然,是一党的呢,果然,是听相夫兰咏的话,一起过来添油加醋挑拨离间的呢……
    五秒钟过后,两个肥硕妇人吃痛惨叫的跌落在相夫洋脚边,她们拉住光子父亲的裤脚:“替我们报仇!此后……只要你见到这个败类!记得用指甲抓花她的脸!见一次抓一次!”
    这招,相夫洋还真没用过,如今听闻,光子只见他一副受教了的领会表情,甚至看到他就这么低下身:“你们放心,我会的。”
    “爸爸,她们还没断气呢,您用得着这么着急吗?”光子实在没办法形容此刻的愤懑了,她最好也是最本能的排解方式就是嘲讽。
    “有本事你现在拿刀杀了她们啊!”相夫洋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忽略了两名妇人因意想不到而萌生的惊恐表情:“你杀了她们啊!你还是没出息!说什么王子女朋友!你有那能耐吗?”
    几番缠斗过后,火之国元术师力量上占据优势,将反光党懂得功夫的这些杀手尽数拿下,现在,还立在原处的,就只有这件事情中的“主演们”了。
    “爸爸,你还是不要参与比较好,这几个是罪犯,必须回去遭受制裁,我不管你怎么想,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两国国主的意思。”
    或许这些对父亲来说都是听不进去的废话,但光子还是不吐不快,她见刚刚帮火之国元术师捆绑了杀手的芜华走过来,示意她可以把人带往国都城了。
    眼见就要绕过水域城抵达四季如春的青城,谁也没想到,相夫裕会在这时,操着把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匕首,朝相夫光子的后颈刺来。
    芜华想都没想,一把推开光子后,当胸给了相夫裕一掌,中招后退的相夫裕在惯性趋势下失足往火国术师未及入鞘的长刀上跌去,只听欻拉一声脆响,连同相夫光子和芜华在内,所有的人愕然失色。
    相夫裕睁圆不能瞑目的小豆眼,嘴巴撑开的程度足可塞下一枚鹅蛋,表情像是见到了父亲与祖母发生不伦之事,血顺着他的鼻翼两侧,泉涌般染满整张面庞,半尺长的利刃纵向刺穿他的大脑,从后脑勺到额头中央,结结实实牢插出令某些人崩溃的一幕。
    连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肥姑榴艳,在亲眼见证这景象后,也尖叫失声。
    相夫光子从未见过相夫兰咏哭得如此惨烈,就像死去了一个牵系着生命的至宝,那么不舍与痛心,她看到老太扑倒在相夫裕半跪着的尸体旁,捶地大哭,相夫金也在一旁老泪纵横,场面心酸而凄凉,让她在逝去生命的面前,全无了复仇的斗志。
    后来相夫光子听说,相夫兰咏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四处推销奇丑无比的相夫裕,去攀亲带故找各种名媛佳丽,并立下誓言,要让爱孙成为某国国主的左膀右臂,比以往的日王来得光彩千万倍。
    失去了爱孙,便失去了挑拨的动力,相夫兰咏一脸颓丧的跟着芜华回到光之国,相夫金和幽兰大志也受到了应有的入狱制裁。
    相夫光子通过光镜得知以上这些的时候,人已经跟随火国术师队回到了皇城,她马不停蹄跑去见证火之国的罪犯下场,然而,和理想中相差太远,相夫光子只远远看到香水河的外河滩上,大王子在一群新面孔的妙龄女子间纵情声色,震惊和恼火在她的眸底浮现,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可以在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以后,还继续安然无恙高枕无忧的享乐?
    相夫光子觉得理智快被冲垮了,她真想冲上去揪住大王子的脖领怒骂他一顿,然后打到他下跪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磕头。她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就是炎之帝恒,到皇城出入管理处那里登了下记,径直飞奔到书院去,很本能的以为帝恒应该就在那里。
    “帝恒王子不在。”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一声阴仄仄的告知,让相夫光子仅以为是某个负责打扫的保洁人员。正要转身走掉时,那个声音又静响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见他比较好。”
    “为什么?”当时光子就跟着了魔一样,对帝恒的事竟出奇的在意。
    “因为他不想让大王子死,在和你立场冲突的情况下,你们还能顺利在一起吗?”她躲在阴暗处,连身形都模糊难辨,唯一给光子提供的信息,就是她的声音,是个怨气深重的女性。
    “你究竟是谁?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说,你连你未来丈夫的心思都揣摸不透,对于他的作为一无所知,根本就没有资格当他的王妃。”
    这酸气满满毒咒似地话语,让相夫光子啼笑皆非,她不假思索就说出了近乎于挑衅的话:“有没有资格当王妃我根本不在乎,我只知道,在乎的人也未必当得上。”
    “炎之帝恒宽恕了炎之君幸!并且用自己的生命去保他!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阴影里的声音忽而变得焦躁不堪,连喘息的波动都愈发明显,但她就是不肯迈出一步,就好像知道,光子也不会强行闯入那个灰暗的区域一样。
    光子本还想嘲弄一下这个莫名其妙散发敌意的陌生人,但此人话语里的内容叫她不能忽视,帝恒用生命保下大王子?这怎么可能?大王子可是要对虹端亲王不利的恐怖对手啊!……不管旁人怎么说,都必须找帝恒亲自去确认这一点才行!
    “现在还来得及!就算找一百只替罪羊也没用!”
    “不行,不可以。”
    不论她提出怎样的制服手段,帝恒就是这么淡定的,不许她动炎之君幸一分一毫,他若是一池水波不惊的水,那也是含着坚冰,最容易冷彻人心肺的那种。
    “理由呢?你以为我留在这边是为了什么?”
    “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只能告诉你,杀炎之君幸,还不是时候。”他终于肯把注意力从棋盘上挪开,抬起眉眼,对视一脸怫然的红发女子,以往的礼貌周到间,逐渐诞生出名为“霸道”的气场。
    相夫光子忽然发觉,或许,这才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再懂得隐藏,也难掩锋芒,从跨越空间隧道开始,她似乎就一直在跟随他的意思前进,最让她细思恐极的,是她在整个过程里居然并无所觉。
    “炎之帝恒,先不说我们有言在先,我来这里最大的目的就是找我妹妹,以及给她报仇,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都没权利阻止我!我不会放过他的!”转身,往书院的人口疾步走去。
    “你想怎么做?”
    “他得意不了多久,我这就去把大公主留下的证据公布出来,我就不相信,舆论之下他还能高枕无忧!”
    按照帝恒以往的镇静表现,他绝对不会追上来,而这一次,他的手却抢先扣住门把手,顺势把光子拉回屋内,转头,淡漠:“现在还不到时候。”
    相夫光子真是对这两个姓炎之的百思不解,好像都看对方不爽已久,欲除之后快,却又在机会在手时有顾虑似的放弃,炎之君幸是这样,炎之帝恒也不能免俗。
    “不论如何我都一定要……”
    “你最大的目的不是击碎反光党在火之国的阴谋吗,我帮你,交换条件是,暂时不要对炎之君幸动手。”背过身,红发男人用不容违抗的态度,向相夫光子要求这一切。
    “如果……我还是拒绝呢?如果我一定要让炎之君幸今天就付出代价呢!”相夫光子怎会不知,击溃兰咏集团对于她的诱惑,远比炎之君幸区区一条性命来得大,可是,她却异常讨厌这种被看穿及掌控的感觉,和天地盟的大家在一起时,是和睦平等的默契,可是跟这个男人共处的越久,她就越发现,自己容易沦为别人的掌中棋子——那是她,最不能容忍的“自我堕落”。
    帝恒背对她沉默片刻,继而扭头用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望了红发几秒,突然,他行动了,在相夫光子试图反抗时伸手将人压在冷硬的墙壁上,两张脸的间距瞬间缩短到十厘米,那一刻,他终于停住。
    “我说还不到时候,你是打算违逆我吗?”
    话音很轻,却不容违抗到令人浑身战栗的地步,光子在对上那双猫样的眼眸时,只觉整个人的心神被吸入了无底的漩涡里,任凭努力挣扎,也逃离不开。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笑过,嘴角连半点弯曲的趋向都没有,临行前轻描淡写撂下句话:“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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