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斯尼,这是相夫光子询问他的姓名无果以后临时起意随口编的白种人风格的名字,奇斯尼除了能讲一口流利的方形文语言,其他外在特征一概符合纯血白种人的标准,相夫光子对外隐瞒了他便是那日出现在国都城里的阴阳人的事实,只宣称,他是一个四处流浪的可怜孤儿。
    事实上,他的确是一个孤儿,光子原打算问了来历便把他送回家去,谁承想,不但没有名字,甚至连父母家族、籍贯故乡都一无所知,她严重怀疑这是否为另一个水无痕尽,思来想去,决定跟碧姐坦白。
    太多时候,碧姐的仁慈会战胜理智,所以光子特意绕了个远,把宁日潇从潇云宫带出来一起去见晴尊。
    “我是觉得他很可怜,不过,宁日潇反对的话,我也不会留他的。”相夫光子直接把包袱抛给理性为主又足智多谋的宁日潇,并朝她调皮的吐吐舌头。
    宁日潇紧皱的眉头不得不随着光子的一个表情舒展开来:“碧姐你瞧,她就会欺负我,当你的面都这样。”
    玉灵碧被两人逗得扬声大笑,眉飞色舞的神采让人丝毫看不出她是个“病患”:“奇斯尼怪可怜的,我看,就留他在这里吧。”
    “不行!”雅因一声厉吼让相夫光子习惯性的板起面孔,只见蓝衣的中年妇人气势汹汹闯进碧玉宫,不顾夏蔓绯的阻拦开口便嚷:“晴尊!我听说光子少主领了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进来!这绝对不行!凝光城又不是收容所!随随便便捡了个人就让他住下来?这里的每一个住客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而他的价值是什么!”
    相夫光子面无表情,不悦从那双眼睛里显而易见,她以为雅因带着寒苇裳乖乖从凝光城消失,至少暂时不会来找麻烦,想不到这位二代前辈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起身,正准备往外走,被碧姐一把拉住。
    “光子,让我去说,好吗?”玉灵碧温婉的微笑,气色稍差,仁慈悲悯却从未更变。
    “我知道了,你放心,碧姐,我不会跟她起冲突的。”
    光子托住玉灵碧的左手,跟宁日潇一左一右将人搀扶出去,到了无尘居正厅,看清楚一张气急败坏的脸。
    “晴尊!你马上把那个什么奇斯尼的撵出去!取这名什么意思啊!想气死谁啊!”
    “雅因大人,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怎么好好说!容不得我们母女,却容得了那种来路不明的家伙吗!别忘了水无痕尽的教训!你们以为黑历史是可以随便抹除的吗!晴尊!你作为一国之主!别太纵容你这些无能的手下了!自古以来忠言逆耳!你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就说明你身边聚满了只会溜须拍马的佞臣!真以为自己是个明主啊!”
    相夫光子强使自己在开口时不会那么失控,她面含微笑走到雅因跟前,字字铿锵句句有力反驳她的论调:“雅因前辈,凝光城的确不是收容所,同样道理,国府也不是,那么雅因前辈认为,国府里就没有闲人的存在么?”
    “你!”雅因气结,知道她在暗指自己的女儿霓裳。
    “至于我们是不是佞臣,可不是由您脸上的两层皮说得算的,您要是再这么声嘶力竭的找麻烦,就别怪晚辈对您无礼了,再怎么说,这里这位也是一国之主,您的顶头上司,为了您自家女儿考虑,您这个当母亲的,也该收敛收敛才是。”
    “你这个没教养的丫头!竟敢教育到我头上来了!”
    “晚辈不敢,只是善意的提醒雅因前辈,有时间来管这些闲事,不如看好自己的闺女吧,总有一天,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人命大案都会暴露人前的。”
    “相夫光子,你已经是上主了,还有必要这样中伤霓裳吗?”雅因痛愤的指着光子的脑袋怒斥。
    “中伤?我相夫光子有必要靠中伤别人来稳固地位吗?况且……还是她寒苇裳!”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雅因大人,不过是让凝光城多了一名伙伴,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至于水无痕尽的问题,我打包票,绝不会再发生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奇斯尼真的是敌人,我会亲自把他撵出去的,您看您也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玉灵碧的好言好语并没消减雅因莫名而来的怒意,她好像魔障了似地,往外走了几步又迅速退回来,扣住相夫光子的肩膀猛力摇晃,口中不断大喊,仿佛遭遇了天大的冤屈:“你为什么废掉晔王设立的官位!为什么让殊容继续做总旗主!为什么要让念柳回到御政宫!你说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疯的人是你!”在碧姐和宁日潇心急如焚上来拉架前,光子担心跟雅因的撕扯会撞上她们两人,因而提前把水神用力推倒在地,无比冷漠的睨视着她:“我想干什么用得着跟你说么?好,就算你是前辈,我也不觉得我应该告诉一个为了私利舍弃原则的人!夏护卫!晴尊大人需要休息!请马上把这位五神教的朋友请出去!”
    ……
    “对不起,碧姐,明明答应了不和她吵的……”
    零界宫里,光子为刚才的食言而心生愧疚,她也不喜欢和人争执,也会被你来我往的吵声搞到头昏脑胀,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尤其每每联想起不好的过往时。
    “碧姐是担心你的身体,只要你没有动真气,碧姐不会怪你。”玉灵碧揉了揉她的红发,怜爱之情不减当初:“还有你们大家,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心里有多大的委屈,都来找碧姐,我们就跟以往一样,好吗?”
    “嗯!”
    “说起来,自从光子的母亲出名,怎么一个个都跟着歇斯底里的呢?”
    “大概素质也会传染吧,尤其是朝不良的方向就更容易了。”
    “好啦好啦!别说这么不开心的事儿啦!”木茉凭借身材娇小的优势在小婉和倩儿中间插了个座,顺带中止了她俩对“更年期妇女”的恶评:“难得今天大家都有空,就一起出城转转吧!”
    “我们去找风树和沙诺怎么样!听说他俩最近很受欢迎呢!你们两个也不好好看着!哪天被拐跑了有你们哭的!”芙菱一手指住一个当事人,使劲儿的嚷嚷。
    这样的八卦调侃让欧也从容欲哭无泪,相夫光子也苦涩的干笑两声:“我说你,把唧唧喳喳的功力用在修炼术法上,早就成天下第一女术师了。”
    “啰、啰嗦!人家那是故意让着对手的!要不然早赢了!”
    “哈哈哈哈哈!”
    每次芙菱张嘴,必会引来一阵愉悦的哄笑,这个开心果般的存在还时常摸不着头脑,净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那个奇斯尼怎么没在这呢?他到底什么来头啊?他的头发是天生的么?皮肤好白啊用的什么护肤品?”
    “芙菱,你对他这么感兴趣,亲自去问不就行了!”
    “还说呢!刚刚我看见他急匆匆的穿过去,唤他他也不理!莫非是个聋子?”
    “我一会儿呢,负责把奇斯尼带出来,让你采访个够,ok?所以啊,你现在就别聒噪了!”
    “哈哈哈哈哈!”
    “光子!你又吐槽我!”黄毛扑到红毛身上,两团颜色叽里咕噜在沙发里滚上滚下,伴随大家的笑声,好不热闹。
    不知不觉,留在光域的风树和沙诺,已经成为碧玉宫的常客,晴尊喜欢找他们来下棋聊天,虽然话不多,却萌生出殷实的友谊,两人无意于国府官位,倒是依照晴尊的建议,常常去田地和山林里帮助农人们劳作,或是到敬老院和孤儿院探望孤寡老人、伶仃孩童。
    这日,风树和沙诺正在附近的牧场帮那儿的七旬老人干活,老人家妻儿早逝,独独留了个在学院读书的孙子,日子虽不清贫,却也因为年老体衰,处处力不从心,两个青年是这个家的常客,经常在老人的微笑注视下忙进忙出,喂养牧放大批的牛羊。
    天地盟的重量级人物一登场,老人家险些栽下地去,光子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把老人扶回座位:“老大爷,您别紧张,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
    从这位老人满含泪光的双眼里可以看出,他有多么感激天地盟,感激带给他幸福晚年的四代组织。
    云罗风树无暇关注这一切,一摞摞搬运着捆好了的牧草,半天过去,竟没发现红发女子正含笑站在他背后。
    “诶?你什么时候来的?”
    光子掏出手帕,上前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好一会儿了,看你在忙,就没打扰,怎么样?累吗?”
    “不累!”云罗爽快的回答,微微带有笑意的双眼一片无垢清澈。
    从容呆愣愣的瞅着两人充满温情的互动,直到沙诺故意咳嗽一声,又把脸凑到她脑袋边,才发现自己被示意了,随后,她也笑着用衣袖代替手帕,拭去了沙诺额头脸颊上的汗珠。
    奇斯尼一脸阴沉的出现在牧场角落,视线一直紧紧跟着光子与风树,看着把他带入新奇世界的女人表情明快的在跟面前的高大男子诉说什么,一双细眉渐渐锁紧。
    “他这个人性格有点灰暗,你帮帮他,我想,会有用的。”
    “我该怎么做?”
    “你就带着他一起做你想做的事,我相信你!”
    她冲他咧嘴朗笑,明眸皓齿可爱动人,她是故意把人带到牧场来给云罗风树的,先是征得他的同意,再把奇斯尼郑重的托付。
    “奇斯尼,这是云罗风树,以后,他会带你做事,有什么不明白的,或是想要学习的,问他跟问我是一样的。”
    “你好。”
    云罗风树率先伸手与他相握,奇斯尼停顿了一下,才把手放进去。
    “我不知道我是谁,不过他们现在都叫我奇斯尼。”
    “奇斯尼,这人啊,就不能闲着,只有有事情可忙,生命才会充实,你要加油哦!”相夫光子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此前,她并未想过,自己也有充当别人鼓励者的一天,论骨子里的消极悲观,大概谁也及不上她相夫光子了。
    “对啊对啊,奇斯尼,你想学下棋的话,也可以找他们两个,风树呢负责陪晴尊大人下象棋,这小子负责陪晴尊大人下围棋,不过你要是想学跳棋的话,来找我!”
    沙诺拍开从容指过来的手,已经双双移步到光子风树这来了:“你好,我是沙诺,这个笨笨呆呆的丫头叫从容。”
    “用不着你帮我介绍!”从容往沙诺鞋面上踩了一脚。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活宝,是要朝着芙菱洛紫的方向发展吗?那边的草垛还没打理好吧?我们一起去弄吧!”光子忍不住发笑,一手推一个往牧场的另一个方向走,顺便留话给风树奇斯尼:“你们两个就负责这边啦!”
    一直目送红发女上主到百米之外不可能听到二人谈话的地方,奇斯尼才转过脸,朝云罗风树阴森的笑了一下,并一改方才的沉默主动搭话:“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嘛。”
    风树的表情稍稍严肃了些,正视着纤瘦白皙的男子,不发一言。
    “已经好到……忘记了自己最该去做的事情吗?”
    “我并没有忘。”
    “真是这样么?别装了,我可不是那个蠢女人,随随便便留你这个有企图心的男人在身边,又随随便便捡了个来历不明的人回来……”
    “她是出于善心,才把你带回来的,你不该这么说她。”风树打断他对光子的轻视,听着他愈发轻佻的邪笑,眉端死锁:“反倒是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还装作不知道自己是谁来欺骗她?”
    “那你去告诉她啊,我不会拦你。”奇斯尼两手一摊,无所谓的向云罗风树耸肩:“现在不敢让她知道我跟你认识的,是你吧?风树,你一直隐瞒留在光之国的真正目的不是吗?”
    云罗风树并不否认,也没有任何表态,只一味严肃的注视他。
    “这样好了,我们两个合作一把,你帮我取得我要的东西,而我……也告诉你云罗加图在哪,如何?”
    此等利诱让云罗目光一滞,他的口气没有因此改善多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只是一个人势单力孤,需要你的帮忙……风树,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吧,你的师父……并没有死,而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能告诉你她究竟在哪!”
    “我凭什么相信你?”风树眼里的冷光冰般凛冽,几欲化为寒剑鱼跃而出。
    “就凭……这个——”
    奇斯尼从后背摘下扁平的布包,打开瞬间云罗风树倒退一步,满眼惊骇之色。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大半天了形影不离的。”相夫光子拎着外套神采愉悦的走过来,没注意奇斯尼收紧布包的动作:“神神秘秘的,不会在讲我坏话吧?”
    “哪有,我们在商量,下一次是去椿大娘的农场,还是去绵老伯的李子林呢。”
    “这个简单,我去打听一下,哪边人手不够,就先去哪!”低头看了眼腕上不常戴的手表,语气欢快:“时候不早了,这里的工作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我们跟老大爷道个别,就回去吃饭吧!”
    被中止的对话就这样匆匆收场了,云罗风树和奇斯尼各怀心思跟随心无阴霾的红发女子走回凝光城,吃了一顿美餐,风树又被晴尊请去下象棋了,相夫光子则把奇斯尼领回凝憾宫,正式将隐瓴的房间腾出来给他住。
    “这里啊,原先是我一个好朋友住的,等他回来,我再安排其他地方给你,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啊,就是让自己学会一技之长,免得被人说三道四,明白吗!”光子一边替他铺床叠褥,一边母亲似地叮咛嘱咐。
    奇斯尼背对着她,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么快就想把我撇开了?”
    “说什么呢,我既然把你带回来,就不会不管你,反正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把你交给风树,我放心。”光子跑到门口抖抖沾灰的毛毯,又在上面摘了两根头发下来。
    “你就这么相信他?万一他没有你想得这么好呢?”
    “又来了,总把所有人都想得这么坏,我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可以原谅跟不可以原谅的坏人,但也有很多值得信赖的好人啊,等你在这里呆久了就清楚了,光之国,可跟你以往生活的环境不一样!”相夫光子斩钉截铁,所打的包票就跟她干活时一样麻利干脆,不留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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