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沙洲城城主里格让,在凝光城里,与弟子一井代特陪伴在天地盟众人身边,同一时间,凤吟雪照抵达宝绿岛,时为距离祭典举办的前两天。
    “佐银,我实在不想管国府里的事,但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实在让我忍无可忍了,我知道你尊敬梨觞,那么我和让,值不值得你同等对待呢?”凤吟雪照语重心长,更多的则是对光域未来的担忧,从她的口吻里,一点都不难听出这些。
    “凤吟前辈,晚辈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指教。”虽是高高在上的禁卫军首领,可佐银对待前辈一向是礼仪到位,尊重爱戴。
    “很好,我虽然多年不在光域,但你的为人我是了解的,你的耳根子也未必有多软,我只想说,给他们点教训就够了,做事别太过,伤得太深伤口难以愈合,可就弄巧成拙了。”
    “前辈教训的极是,晚辈记下了。”
    多亏了有雪照和让,才让天地盟和御政宫的双边关系再度平衡,晔王的权力没有增添多少,晴尊的处境也没有继续糟糕下去,覆巢之下,总算暂时得以平静,众人由衷的松了口气。
    失去权力不打紧,然失去权力之后,十三禁卫军想要采取的“守护国府机密”措施,才是真正让天地盟感到恐惧的;自己死去不要紧,然死去之后,有伙伴悲惨追随,或是百姓朝不保夕,才是真正让他们永不瞑目的。
    相夫光子站在紫恒殿里多出的那扇镜子面前,凝视当中的那双暗蓝色眼睛,仿佛听到瞳孔里隐隐发出的声音:事情,并没就此结束,世界,仍未从此安宁。
    碧姐和大家,或许仍旧处于危机重重水深火热当中,不过是被一种“安逸”的假象蒙盖住了。
    相夫兰咏公开表示,制裁天地盟就应该“痛打落水狗”,即刻引起轩然大波,天地盟的支持者们强烈反抗御政宫旗主的可鄙行径,而兰咏的支持者们则大肆宣扬这样的提案将多么的利于民众,双方的矛盾白热化,随时都有可能在剑拔弩张中展开大战。
    相夫光子对姑婆的憎恨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了,她最痛恨的不是兰咏屡次迫害她这个侄孙女,而是那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居然会得到广泛的认可和赞同,不知是兰咏手段太高深,还是信众头脑太愚蠢!
    怀揣各种情绪,悲伤,愤怒,忧愁,相夫光子一个人在凝光城里兜圈子,当她路过彩间城的时候,居然被念柳伸手拦住。
    “相夫光子,我们等你很久了。”念柳早知道她会来这里一样,做足准备般等候在此。
    “我可不是故意来找你的。”相夫光子没有好脸色,她现下根本笑不出来,强颜欢笑也不行。
    “那就更加说明,这是缘分使然了。”妆容别致衣着复古华美的巨人国帝妃真怀踩了一双宫廷古鞋缓缓挪动玉步,最终止于念柳身旁。
    “巨人国的帝妃安静了这么久,终于要再度爆发了么?”
    “呵呵,我们等你来,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件……十分重大的事。”
    天地盟朝不保夕的今天,已经没有雅因之流肯耗费时间心力来尾随监视了,确切的说,有很多很多的人,认为天地盟再难崛起,因而原本的专注力,也全部烟消云散。所以相夫光子不太明白,帝妃和原圣母,为什么要跟她说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帮助你,搞垮天地盟和晴尊的最大威胁,秋之翼家族的两个女人。”
    “我要怎么相信你们?”相夫光子不置可否。
    “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不过,玉灵碧现在不只是处境尴尬这么简单吧?”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或许,是十三禁卫军发现了比她更适合的国主人选,总之,那几个队长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就是想把权力转交到惠溪手里,那么失去利用价值的玉灵碧,你说会怎么样?”
    听了真怀的提醒,相夫光子不由自主露出恐惧的神色。
    “你被废那会儿,就有人喊打喊杀的,最轻也是抹杀脑细胞消灭记忆,那么玉灵碧知道的国家内幕,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况且还是一代君王,十三禁卫军会留她活命吗?”
    “我……绝不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相夫光子咬牙说道,握拳的力度足以烧化一块铁。
    “所以,你只能把惠溪从国主宝座上赶下去,让玉灵碧成为国主的不二人选,不要妄图和十三禁卫军硬碰硬,无论是个人实力方面,还是他们的战斗力,都不是你们这些上主可以抗衡的,况且,他们在外域纵横驰骋,有多少帮手还是未知数呢,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这年轻的一代有几斤几两重他们异常清楚,而你们对他们又了解多少呢?”
    “赶走惠溪?说的容易,要赶走她就要把秋之翼梨觞一起赶走,可她是初代上主,我这么做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不管是上主还是国主,只要有破绽被你找出来,扳倒她们就不是难事,现在主要看你肯不肯下定决心,别忘了,玉灵碧身后还有天地盟那么多人,你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
    这句话直切光子要害,让她不得不佩服真怀劝说人的功力:“那,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别告诉我,你们只是好心的想帮我的忙。”
    “我想继续做圣母。”
    “本妃想让巨人国跟一个没有秋之翼梨觞那样的人的国家友好往来,这个理由够不够?”
    两人的解释不尽不实,相夫光子却也倍感无路可退:“即便你们说的是真的,凭我们区区几人,能对付的了十三禁卫军和秋之翼祖孙吗?他们手中拥有的不仅仅是人马,还有作为元术师最上乘的力量,万一我们失败了,可就是万劫不复!”
    “难道相夫光子少主也会怕?”
    “不是怕,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我不能因为冲动,因为焦急,而搭上大伙儿的性命。”
    “那本妃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光子少主,在那之前我想请问,你相信我的情报源吗?”
    “帝妃大人的情报收集能力在下听说过,甘拜下风。”
    “那好,接下来本妃公布的最新情报,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才好。”真怀停顿数秒,相夫光子已然露出了迫切的神色:“你知道烈焰圣火吧?”
    “每隔数年就会降临一次的‘陨石元能’,上次和上上次都是在崎岚山上被发现的,怎么了吗?莫非……烈焰圣火又要出现?”
    “是的,原来是每隔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自然元能力量’,这次居然提前了,二十年前的烈焰圣火由尊帝圣鹿取得,十年前的‘月之烈焰圣火’,由你们的晴尊所得,而之后,水无痕叶也阴差阳错拥有了‘日之烈焰圣火’,烈焰圣火的出现时间多数在夜晚,陨石般的火团砸落在空旷的原野或至高的山峰上,而想要完全占有它,须得有强悍的体魄和过硬的‘导入技术’才行,可以说,风险极大,要么成功,一劳永逸,要么失败,一命呜呼,这点,那两个拥有者应该跟你们说过吧?”
    “这我都知道。”相夫光子没有打断真怀长长的叙述,她一直在企盼这位帝妃能说出些有用的来:“不过,这跟我们如何对付敌人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念柳接话道:“因为这一次得到烈焰圣火的是反光党首领,相夫兰咏!”
    相夫光子眉目一怔,不难想象那张龌龊的老脸在面对圣火时会露出怎样贪婪的丑相。
    “现在,圣火已经坠落,而且被反光党死死看守着,反光党和从前的女人团不同,竟是兰咏收拢来的神妙莫测的高手,有他们镇守,想必那圣火,你的仇人是志在必得了。”
    “决不能让她成功!不管落在谁的身上都好,只有她相夫兰咏不行!”
    “其实啊,相夫兰咏比起秋之翼祖孙的野心也着实小不到哪去,她明明就是想蚕食国家的主权势力,最后取晴尊而代之,十三禁卫军也好,御政宫和圣母也罢,不过通通是她眼中的踏脚石,而你们天地盟又不太一样,比踏脚石还不如……是绊脚石!”念柳继续煽动,见怒色在相夫光子脸色越凝越深,瞅准时机添油加醋:“所以,你没有时间了,反光党里我们安插的间谍告诉我们,相夫兰咏将在一百天之后的大吉之日获取圣火。”
    “光子少主,你不觉得,比起兰咏,某人若是得到,会更加危险吗?”
    真怀的慎重提醒让相夫光子意识到了更为不妙的事:“你是说……秋之翼梨觞?”
    “没错,凭秋之翼的瞳术,加上那烈焰圣火的威力,不管是梨觞还是她外孙女惠溪,哪一个得到了,都比兰咏可怕十倍,相夫兰咏纯粹是玩心计耍手段取天下,而秋之翼一族的人,却是要力量制胜,如果你们不趁早下决断,破坏烈焰圣火的取得,那么她们的下一步,就会是光之心……还有临界之门了……”
    “所以……我只剩下一百天的时间,我需要在这一百天里,在十三禁卫军面前,找出秋之翼祖孙两人图谋不轨的证据,揭穿她们的谎言!还要击垮相夫兰咏之流的野心!”
    “以天地盟目前的势力来看,你们还不足以跟十三禁卫军抗衡,因而,唯一重振旗鼓的方式,就是再度获取他们的信任和赞同,让他们舍弃秋之翼。”
    光子凝重的神色之下,是饱含对十三禁卫军错综复杂的情感:“……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跟十三禁卫军暗暗较劲的一天,他们于我们来说,是恩人,是老师,是今天一切的促成者,说真的,若是没有他们,我想,这个国家的今天,还是一片灰暗。”
    “哼,这倒是,没有十三禁卫军,你们也做不成什么大事,还是趁早认清了好!”
    念柳复原成之前圣母时候的讽刺嘴脸,让相夫光子很是不爽:“可我们也努力了不是吗!你做圣母的时候应该心知肚明!”
    “你们真的以为你们很厉害?”念柳不以为然:“如果没有十三禁卫军,你们早被敌对方和外域的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竟然还有人自诩‘刀刃’?呵!不过是被包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你说够了没有!否定我们的努力就是你的最终目的吗!念柳!”
    “你们之所以能够有足够的空间施展才华,而不必去理会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正是因为十三禁卫军在背后替你们革除了一切障碍。官场永远比你想象中的黑暗复杂。”话到真怀这里,听上去就恳切平和的多了:“所以,本妃也能理解你复杂矛盾的心情。”
    “一脸清高的鄙视花之国的官场氛围,殊不知,哪里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作为温室花朵被培育出来的,在你们的四周,只有干净的统治,那不是玉灵碧的功劳,更不是你们的功劳!而是十三禁卫军不准黑暗靠近你们!懂吗!偶尔几次叫你们尝尝苦头,品味一下黑暗,也正是希望你们能够从痛苦中觉醒,从而真正的成长!连这样的用心都看不出来?亏你们能活到现在!”
    念柳一番话彻底惊醒梦中人,相夫光子错愕不已的对着她凝望了许久,倒吸一口凉气:“宁日潇的揣测果然没错……谢谢你,念柳前辈,若不是你一番提点,我怕是要一直对队长老师们心存芥蒂了,竟然忘记了碧姐早就提点过我们的话,他们,也有他们良苦用心的方式啊。”
    “你能想明白就好。”真怀微微含笑,伸出手与她相握:“我们唯一、仅有的共同目标,就是把如今御政宫的几个上层赶出光之国府,愿我们合作愉快!”
    随后,念柳从随身携带的小瓶中倒出一颗绿豆大的药丸:“这是假死药,药效刚好是一百天。”
    相夫光子接到手心里,盯了片刻,疑问:“之后,需要服解药么?”
    “当然,如果一百天之内不吃解药,超出时间范围,你就会真的没命了,在这一百天的药效期内,你将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但却可以跟活人一样行动自如。”
    真怀的解释让相夫光子稍稍安心了些,只要能自由行动,哪怕是个没有温度的死尸,她也甘之如饴。
    “接下来,你就必须找个机会,‘死’在众人面前,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必须隐瞒所有的人,包括宁日潇和玉灵碧,如果一定要有第四个人知道的话,那也只能是奇陌佐银。”
    “为什么?”
    “这就要看你的了,接下来的调查活动我们两个是不参与的,我不便露面,她是外域人,而你,想要以全新的身份在国都城里来去自如,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跟总队长摊牌,让他作为派遣你过来的主导者,摒弃所有人将会对你产生的怀疑,这样,你行动起来就更方便了不是么?”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去啊。”相夫光子想试试这二人的胆量。
    “这恰恰就是我们要提醒你的地方。”念柳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不许告诉总队长,你的背后,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你说出来,这假死药的解药,就别想吃了。”
    “哼,你们还真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啊。”相夫光子轻轻一笑,捏弄起手里的小药丸来。
    “你也不吃亏啊,我们给你提供搞垮敌人的机会,你替我们保守秘密,这算是,双方都有了互相牵制与信任的砝码了,这样才叫公平,不是吗?”
    “帝妃大人,你说服人的本领真有一套,即便我认为不公平,经你这么一说,也是心甘情愿了。”
    “能够让你这样的人赞同本妃的说辞,是本妃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不觉间,默契油然产生。
    “你服药之后‘死去’,一定会被严密的看守起来,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弄个替身过来,到时候你就逃去宝绿岛……接下来,你就想想,怎么在宝绿岛上,劝服奇陌佐银吧!”
    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这是相夫光子最后的筹码,最佳的机会,最险恶的任务!她毅然接受,义不容辞,放下所有的戒备和怀疑。成功,她便万事大吉,失败,她亦独自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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