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一个进入国都大牢的罪犯,都要脱光了衣服接受检查的,她怎么可能藏一支簪子在身上呢?”落月啼小婉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如果有人去探望,就不足为奇了吧。”光子略略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绷带,娄夫人昨天砸那一下子可不轻。
    “诶?光子,你知道?”
    “听典狱官说,从美娴被关进去一直到死去,这中间就只有我……以及我的祖母大人进去过。”
    “那还不快把她抓来问问!”
    “抓她,就意味着我也有嫌疑,我现在比较挂怀的,是美娴死前说的那些话……那充分表明了,她的身后,果然有一个组织。”
    “那你找到方向了吗?”
    “如果我的预料没错……应该就是——反光党。”
    女人团已灭,反光党却仍旧隐身于黑暗之中,让相夫光子无法辨认形貌。
    在十三禁卫军的“担保”下,身涉“国家级案件”的相夫光子,虽得以官复原职,可仍旧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比起美娴他们,她显然更痛恨自己,为了抚平心结,为了表达她无心推卸责任,相夫光子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趟宝绿岛。
    从水域启程,行船千里,抵达宝绿岛,正值那里的晌午,一天当中最炎热的时候。不同于内陆,宝绿岛四面沿海,气候温润,一年四季都是春暖花开的蓬勃景象。
    这次登岛,没有米优克队长的阻挠,相夫光子非常顺利的进入了半空里悬浮的宫殿。
    只是下一瞬间,她微微错愕了,殿中央腰背挺直亭亭玉立的,竟然是御政宫的小林岛钏。看到相夫光子造访,不出意料的讥笑了一声。
    “哟,这不是刚刚复了职的相夫少主吗?好久不见了呀!”
    摆明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刚刚犯下失职的重罪,相夫光子不予理会,对目光带刺的小林岛视而不见,径直朝座上的几位队长走去:“属下参见各位队长大人。”
    “哟,这次怎么这么恭敬啊?”夜原切没有好气的奚落她。
    光子知道这位眼里不容沙的队长还在介意之前她的“威胁”,反正这次来不是为了发动争端,她便忍耐住,直说来意:“属下这次来,是为了向各位队长大人表明态度,这次是我的失职,即便各位大人要处罚我,削了我的官职,我也无话可说。”
    看她将上主正装、零启器甚至是少主资格证书等一系列作为少主的标志全都拿出来了,队长们面上的表情微微产生了点变化,不用揣摩,光子也知道他们在疑惑什么,上一次来她还风风火火的要求上位,大有谁不顺我意我就毁天灭地的气势,而这回,她居然主动割舍自己好不容易争来的机会。
    小林岛钏不安而恼火的看了她一会儿,眸子转转不知又想出何种奇招来。
    “噢!还真爽快呀,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呵呵呵,小切,这可不行哦,人事一直是我在掌管的,不能越矩哦~”狼月藏夜那颇具魅惑的声线又响起了,标志性的压了压帽檐,把细长的凤眼和面部的表情隐匿在阴影之下。
    夜原切知道他所指什么,发出不屑的鼻音,慵慵懒懒的别过了头。
    小林岛钏见话题随着相夫光子的到来完全扭向别的方面了,十分恼怒,又不急于把这份不满表现出来,便抬高了笑音,用她那自诩第一的口才揶揄起相夫光子来。
    “钏旗主还真有闲情逸致,不在御政宫观赏利益互斗,跑到这来是为了观光海岛风景么?”
    “本旗主这次前来,是为了向诸位队长大人谏言的。”她不直接反唇相讥,而是把话题一语带回。
    初雨还云见相夫光子一知半解,便言简意骇的复述起小林岛钏的提议来,登时就遭到了红发少主强烈的质疑。
    “开什么玩笑?是否执行‘双上主政策’是你一个旗主可以过问的吗!”
    “你才在开玩笑,队长大人都没指责我,你凭什么!”
    比起权势和金钱,小林岛钏显然更在乎胜利的快感,这在御政宫是不多见的。她提议,从三副使当中选一个人做与上主并肩的高官,以加强国府各大部门的监督严谨性,理由就是这次质检府闹出的乱子,绝对跟某些人独断专行脱不了干系。
    相夫光子冷笑着听小林岛钏句句在理的倡议,听她甚至把矛头拐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么说吧,我觉得单纯为了做官而做的人,是做不出利国利民的好成绩的,尤其是当了官以后还假惺惺说自己清高的,官员的价值在于和同僚之间产生的互动,你只想着怎么巴结百姓,官位再高也是没有价值的,有那时间,不如去和同僚们打成一片,自命清高,自娱自乐,官能做好吗?没有同级之间相互的配合,没有官场之内处处逢源的本事,能造福苍生就奇了怪了。”
    “钏说的没错。”陪小林岛一起来的雅因借机插话:“你看,相夫光子做了这几年少主,出了多少差错?我们都相信你努力过了,也确实有点真才实学。不过,正因为你不善交际,处处开罪人,才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你自命清高,蒙着头独自做事,什么人都不去拜会,普遍来说,你没有别人做的好,不为过。”
    “呵呵,两位是在强调结党营私的重要性吗?只是为了钱的话,不要去做官,干脆去做生意吧,因为我想,也有很多人不是为了赚钱才做官的吧?”相夫光子并不介意被左右夹攻,反正她来者不拒便是了。
    “你会这么想,又何尝不是把功利看得太重?”小林岛钏瞬间朝光子丢来一记猛雷炸弹,之所以凶猛,是因为这话于光子来说,简直比咒骂她更让她觉得侮辱。
    “我同意钏!”雅因兴奋的赞同。
    “钏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些装作清高的人。”夜原切意味不明的来了一句,随后笑着摆手:“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随口说说。”
    “没有处处逢源的人际关系,就注定不会有发展,所以我说,孤独的官员,无价值。”小林岛钏瞟了光子一眼,继续说:“当然,我不是在否定为民着想的一颗心,不过我更欣赏清廉之后的圆滑,而非所谓的独干。”
    相夫光子无聊的挖了挖耳朵,旋即笑着规劝小林岛钏:“这两天事务太多,我记性不大好,钏旗主这样一番长篇大论,我可是一个字也没记住,要不,您再重复一遍?”
    小林岛钏表面微笑,狠狠的一瞪眼,说道:“总而言之,国府必须革除弊端,而最大的弊端就是独干,选拔双上主之后,好歹凡事有个共议的人选,而最接近上主之才的,就是各位旗下的副使,因而我觉得,这项提案非常有必要执行。”
    “嗯,我同意。”相夫光子拍了两下手,爽快的答应叫雅因和钏骇然失色:“虽然记不得刚才那连篇的废话,不过我也知道,小林岛钏旗主是多么的能将歪理掰直,能把谬论当真,不过无所谓,既然是为了国家好的,本大人作为‘辞官被拒’的上主之一,就在这里给个回应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只是有的平和安稳,有的心浮气躁。
    “我啊,同意双上主政策,更同意从副使当中选拔,不过,我想代替大家提个条件。”相夫光子朝小林岛钏投来一记阴笑的眼色,看她浑身不适的僵了一下,妩媚冷笑在脸上蔓延开来:“你们也看到了,上主之中现在也只有我在这里,不过先前,御政宫透露双上主政策给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决定了,由两名副使担任上主,而我们上主本人将心甘情愿的退居副使之位。”
    “呵呵,那还有一位副使可怎么办呢?”雅因看笑话似的等着她回答。
    相夫光子继续用狠戾的目光凌迟小林岛钏,看她一点一点的失去方寸,把握十足的说:“最后那名副使,当然就名正言顺的担任旗主咯。”
    将计就计?双旗主策略?!小林岛钏几乎被这记猛雷击倒,她眼中的相夫光子就跟曾败于自己口下的夏蔓绯一样,有勇无谋,在她大才女面前只会自取其辱。但是很快,她的不甘和痛愤淹没了理智,于她来说,比失掉钱财更让她不能接受的,就是被自己轻视的人压制!
    小林岛钏记得,天地盟当中也只有那个弱不禁风的宁日潇让她受过这等屈辱!
    “双旗主策略?亏你想得出来!人的卑劣品质全都从这一次的倡议里表达出来了!”
    “可不是么,不过我也没说是双旗主呀!真把旗主当成是和上主一样的存在吗?好吧,你们喜欢做梦我阻止不了,不过我要说的是,旗主仍然是一人。”
    “那你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让旗主下台?副使上位?”雅因摆出客观公正的嘴脸质问她。
    “没错,就是这样,接下来,我将要向各位队长大人阐述,我为什么提出这样的建议,到时候,各位队长可以像考虑钏旗主的意见一样,看看我的有没有道理,也无比欢迎‘口才出众,歪能扭直,强硬不屈,油盐不进’的小林岛钏旗主随时反驳!”
    相夫光子罗列出御政宫人的罪行,甚至包含小林岛钏的,小林岛钏在为自己辩证的时候各种概念偷换,偏激应对,犀利回讥,转移话题,可最后还是被相夫光子言简意赅的打了回去,小林岛钏一时激愤忘乎所以,虽然口吻保持平和可说出的话无比狠毒,终于让十三禁卫军蹙额摆首了。
    “小林岛钏,你回去转告圣母,倘若不同意副使更替旗主的决策,那么双上主政策也必须取消。”相夫光子带着胜利的微笑给小林岛钏下指令,从她眼中读出了仇深似海的憎意与不甘。
    小林岛钏气急败坏,连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宫殿,甚至不跟队长们道别,也把一同过来的雅因前辈忘到脑后,此刻,在恃才傲物的她眼中,恐怕这些队长也是恶心愚蠢的。
    “有意思么?恶言恶语的把人伤走了,你就是胜利者?人家小林岛钏是不想跟你一般见识,要不然,你比那个辩论不过的夏蔓绯还丢人!明知道自己不行,怎么还敢跟人家有真才实学的人较量呢?自取其辱!”
    “呵呵,雅因大人,您犯不着跟我生气,就如同我不会跟你多费唇舌一样,那简直比我无所事事更浪费时间!”
    “你们听听!这就是四代上主的素质!”雅因愤怒的向十三队长指控四代的无礼,想她水神雅因还是第二代上主、连这些队长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呢:“你跟长辈顶撞!就表示你很厉害?表示你很行?我告诉你!没有!只会表现你的品质恶劣缺乏素养!”
    “好啦好啦,你们都别吵啦,小光,我们已经驳回小林岛钏的建议了,你也消停点吧。”玉子蝉朝光子摆手,示意她冷静,别和前辈较真。
    “雅因前辈教训的是,晚辈谨遵前辈的教诲,此后,一定更加恪尽职守,不给蓄意谋害的小人有一丝一毫可趁之机!”
    雅因被她带刺的话激得面红耳赤。
    “属下感谢各位队长的宽恕,让属下得以继续留在国府效力,属下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坚不可摧的目光里渗透着浓烈不屈的意志,哪怕再有千般阻挠,她也绝不大意:“所有的争端,都是源于利益,即便如此,属下也绝不姑息‘贪受’的行为,一旦找到,严惩不怠!”
    “呵,你所谓的贪是指什么?受又是指什么?过生日收一块蛋糕,就是收受好处了?”
    相夫光子笑而不语,这话她曾在寒苇裳嘴里听过一模一样的呢。
    “每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你认为送礼是错的,可还有别人认为,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
    “呵呵,思想分歧至此,我还真是对前辈无话可说。”
    “你不是无话可说,是没理可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今天小林岛钏的话到底是对还是错。”雅因反而摆出一副卫道士的模样宣张正义,对反对“送礼”的行为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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