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琳,我把你的妹妹带来了,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相夫光子满心以为灰琳会为此感恩戴德,因为没有谁希望自己的亲人落在天魔教那种地方,可是,她错了,百般盘算终究没有征服灰琳这个心思诡秘变化无常的女人。
    她当时,确实感激涕零表示愿意说出雪毒案的真相,可到了终极审判宫,当着风摩以悠和委托人光子的面,竟然说出了和志强几乎一致的证词——“白辰霞通过什么途径得知我的所在,我并不清楚,也没加细问,只记得那天她拿着五亿国币找到我,正好我刚刚潜入光域,需要大量制造雪毒的资金,为表诚意,我还故意尊她为首领。此后,便开始了我们的‘雪毒制造’之路,流荒城的基地,实际上是白辰霞花钱组建的,相夫洋不过是负责运销的传输者罢了。”
    “灰琳!你在牢里是怎么说的!现在居然反口复舌?!”
    “相夫小姐以为救了我妹妹,就能够收买我的良心吗?”灰琳反咬一口,登时就让相夫光子哑口无言。
    以悠坐不住了,她可不想重蹈金志强那次的覆辙:“灰琳,即便你是被告,你也要对你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我问你,除了你和白辰霞,你们组织里还有谁是上层领导?”
    “我的上层领导是天魔大人,您要不要直接去找他?”灰琳挑衅的一笑,冷漠从眼中漫开。
    “这个混蛋!”在灰琳的证词当中,仍旧没有“相夫兰咏”和“硫琅如风”这两个名字,反倒她那个受人摆布被人利用的母亲,成了罪魁祸首。相夫光子怎么会甘心?她简直要恨比天高了,已经“失去”了父亲,在这里还要把另一位双亲也赶上绝路吗?
    不可否认,双亲确有大罪过,不该为了一时贪念泥足深陷,可是,在她看来,无论偏激与否,真正可恶的始终都是蛊惑他们犯罪的祖孙二人!
    白辰霞当时的反应和相夫洋如出一辙,当众便对被告席上的灰琳破口大骂,什么不堪入耳的脏话都说尽了,可她越是这样,灰琳脸上的笑容就越是得意,甚至故意把这份嘲讽的目光丢到相夫光子的眼里。相夫光子产生一瞬的感觉,就是这个女人在为如风报复自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灰琳身上突出成“忠诚”的表现,虽说,这份可贵的忠诚在光子看来极其的可鄙。
    终极审判宫的审理结束后,以悠亲自到大牢里审问白辰霞,其实这一步可以省略,因为白辰霞只顾着骂人完全没有替自己辩解,某种意义上,她这等于是“失控式招供”。
    “相夫光子曾经问过你许多次,你为什么当时不承认?”忍不住找后账,希望从这个无脑的女人嘴里听到些其他的蛛丝马迹。
    “我怕她跟我没完没了啊。”白辰霞油盐不进的态度令人生愤。
    “你以为凭这一句话就能洗脱你蓄意隐瞒的罪行吗?当时如果你肯坦白,今天的罪会轻一倍以上!不过很可惜,你已经做了罪加一等的事,当初越是死不承认,现在付出的代价就越大!”风摩以悠毫不客气的呵斥着,多么希望这样的女人和光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有售毒!是相夫光子胡说八道!我现在说我没售毒,你们快放了我!”白辰霞以叫嚷的方式服软,却只是让以悠更厌弃。
    “反口复舌,颠三倒四,一会儿承认一会儿又否认,简直无可救药!把牢门锁好!不许再发生犯人逃跑的事!”
    “我不要——”白辰霞嘶吼着扑到牢栏上,被坠玉一脚踹断了伸出的手指,她痛到发疯,还恨意满满的咒骂:“你这个相夫光子的同党!一样是个不孝女!你敢这么对待母亲!”
    “你以为普天之下皆你儿啊!”坠玉压抑着胃中翻腾的恶心感强作镇定,要不是以悠大人在侧,凭她的性格早把人送下黄泉了。
    “本来就是!你们都是我龟儿子!哈哈哈哈!”
    以悠懒得看她那张奇丑无比的脸,挥了挥手,带着一众部下浩浩荡荡离开了国都大牢。
    事隔两小时,白辰霞又在狱中吵闹着要见见风摩以悠,还说她考虑清楚,愿意坦白乞求宽恕。
    以悠心里有谱,宽恕是不可能的,但能听到“真实的声音”,即便还是脏话的海洋,她也愿意前往。只是,她没想到,白辰霞在接受审问之前,自己主动说了这么句话出来——“你之前不是问我幕后主使是谁吗,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她相夫光子!”
    如果光子是主使,她和相夫洋还会淡定的否认?风摩以悠忽略她可笑可憎又可悲的诬告,问:“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我当时没想起来啊!”白辰霞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胡言乱语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白辰霞女士,我要警告你,诬告同样是犯罪,你最好不要为了个人恩怨,让你的下半辈子都得在牢狱里度过!”
    “你为什么说我是诬告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的证据,就是我这个人证,相夫光子现在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是要把她的罪行公告天下!她撺掇她的母亲售毒,又为了脱身把生身母亲供出来,自己逃之夭夭!这种祸国殃民大逆不道的畜生!你要是不公开谴责她!光之国的名誉就完了——”
    ……
    风摩以悠把白辰霞在牢中的表现如实告诉相夫光子,光子先是替母道歉,而后又坚决的表示,这个惊天大案的背后主使,除了王者级别的天魔教,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寻常人物”,如果在这时杀了母亲,真正的罪人会更肆无忌惮逍遥法外。
    “你不是已经获得禁卫军队长的许可,把相夫洋暂时安置起来缓期处刑吗?如果这样的话,我现在去跟狼月队长开口,暂时放过白辰霞,应该也是可以的。”
    “对不起,以悠,让你为难了,为了我的私心,一次又一次破坏光之国的法度,我真的……”
    “什么也别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到事实的真相,我可能,还需要你,还有念尘姐弟的帮忙呢,他们获取情报的能力不亚于龙啼索骥,真让人感到欣慰!”以悠反倒浅浅一笑,抚慰相夫光子焦虑不安的心。
    作为御政宫炙手可热又是十三禁卫军准许的少主候选人,硫琅如风近期真称得上如鱼得水春风得意,连下大牢探望白辰霞这样的事都得到了许可,不过她非常谨慎,先是确定了白辰霞身上没有安置窃听设备,又把嘴唇贴到女人的耳朵上,细细低语。
    别说窃听了,就连站在她旁边,都别指望听出些什么来。
    “相夫洋在处死之前就逃走了,现在已经不在光之国里了。”
    “如风,我已经按照你告诉我的守口如瓶了,我可没有出卖你啊!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
    “别急,你现在的命不是保住了吗?相夫光子那个不孝女,拼命要求十三禁卫军杀了你绝后患,是我苦苦相求,才使得他们答应饶过你的。”
    “可灰琳她……”
    “灰琳已经被光子收买了。”
    ……
    以上对话,两个人用耳语的方式迅速交换了情报。
    近几日,念尘时时对相夫兰咏进行跟踪,发现她除了在家陪孙子,就是出外打牌,并没有可疑的行为。思前想后,这也是合理的,哪有幕后真凶会跑到前线来进行雪毒交易呢?下面被逮捕的一干人又不肯说实话,无凭无据又不能把人抓取检查身体里是否有雪毒,在她看来,最快速有效的方法,就是跟踪调查。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纵使不在第一线露面,纵使看上去好像和雪毒完全不沾边,可凶手就是凶手,总会有和下面的人交换情报的时候,念尘夜夜不寐,马不停蹄,只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抓相夫兰咏一个现形。
    终于,在某个阴云密布的下午,她找到了相夫兰咏行为上的漏洞。
    镜火城某处荒芜的山坳里,两个洞口前就那么公然的摆放着白花花的粉末袋子,每一包至少有500克的分量,雪毒堆成山高,真的换成市场价,怕是富可敌国了。最重要的是,相夫兰咏和硫琅如风正站在那里,和三五个穿着便衣的男子低声沟通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念尘的唯一把握是不被人发现她在偷窥,可真的上前一定会打草惊蛇,所以,她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静静等候兰咏下一步行动。
    念尘平时出任务,只带武器,不过这次为了搜证,她把光子专门送给她的新年礼物——一架小巧的摄像机带来了,关键时刻,这小家伙还真能派上用场,如风、兰咏还有她们身后大批量一时间搬都搬不走的雪毒尽收眼底。
    就在她满意的收起机器,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并通知警务队赶来抓人时,两把磨得光亮的轻斩横飞过来,她下意识的跳到后方,为了行踪不败露,撒腿就跑。
    相夫兰咏,年过八旬身手却是出人意料的敏锐,腾空跳了几步,就稳稳落到了念尘正欲离去的道路前方。
    手中的摄像机紧握,念尘没有丧失希望,就算给了她们搬走雪毒的信号,只要她手中有这份录影证物,就能让相夫兰咏和硫琅如风双双陷入被怀疑的境地,一旦到达这一步,还愁破案不指日可待吗?
    念尘自小习武,是一位杰出的元术师,可是她懂得进退,知道此刻不是恋战的时候。握紧手中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她警惕的扫瞄着四周,步步后退意欲逃去。
    当空撒下的大网朝她扑来,抽出腰间斜挎的短剑,三两下劈碎,燕子一般灵活的跳跃上天。
    相夫兰咏哪肯罢手,褶皱如同老树皮的恐怖面容上充斥着食人般憎恨的杀意,一招出手,地动山摇,居然是黑漆漆的风团和迷烟,念尘躲避的同时挥出短剑上暴涨如虹的光线,成功劈碎了那一团可厌的黑烟。
    相夫兰咏心下大惊,想不到这丫头的功夫如此了得!凭她相夫光子这么令人厌恶的性格,居然也能搞到这样忠心又强大的部下?当真是叫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对于除掉面前之人的决心,更甚。
    “念尘呀,我这个老太太好歹八十多岁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相夫兰咏动用她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三寸不烂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换成慈眉善目的老者情状:“你想想,我是光子的祖母,如风是光子的姐姐,你要是告发我们,我和她姐姐就死定了!到时候她会原谅你吗?我们再不好,在她心里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呀!你这么忠心,这么为她着想,你忍心见她难过吗?她现在是很生我们的气,可我们真的死了,她的父母会饶了她吗?到时候她的处境不就更艰难了?”
    “要不这样,你把证据直接拿给光子,如果她要告发我们两个,我们做亲人的无话可说,但你直接拿给以悠,光子知道了会怎么想?”如风趁机从旁规劝,额上的汗粒正一颗颗增加中。
    “不管怎么想,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就是了。”念尘收剑,紧捧住光子送给她的摄像机,对祖孙二人的渴求无动于衷。
    硫琅如风见状,一边哭天抢地的哀嚎,一边扑到念尘脚下,死拉住人的裤腿不放:“求求你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饶了我们吧!我们发誓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求求你了!我是光子的姐姐呀!……”
    硫琅如风喋喋不休的哭闹惹得念尘心烦意乱,用力把人从脚下踢开,刚一回身,相夫兰咏咬牙切齿的叫杀声逼入鼓膜,即使是这样卒不及防,念尘还是成功的闪开了,腰间被划出道浅浅的细口,手上的摄影机,却并不因为吃痛而放松。
    “明着打不过,就玩阴的吗?您老八十多岁的元术师生涯,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啊?”
    “哼,真是相夫光子养出来的,说话都一个调调。”
    “彼此彼此,不是您养出来的,会干售毒的勾当吗?”
    “你!”相夫兰咏气结,像只肚囊里充了气却吐不出来的□□一样憋成圆形:“你会为了你的多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即使这样!我也决不允许你再伤害光子大人!”念尘愤怒的呵斥,周身被层层金芒遮盖,手中短剑剑气蓬发,挥洒出万千如同烈日射下的强光。
    ——
    “念尘!这个送给你!”
    “这是……?”
    “摄像机啊!”女子明艳活泼的笑脸让人心境温暖,不由自主的眷恋:“来!我教你怎么用!”
    “我是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你往日里专心做剑痴,实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上次去郊游,看你对拍摄好像挺有兴趣的,就想起买了这个,怎样!试试看,合不合手!”
    “谢谢……”
    “傻瓜,说什么谢呀,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给的,统统没问题!”
    ——
    “是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给的,统统没问题……”
    在有阳光的地方,为什么会有无尽的温暖?
    那是因为,寒冰望而却步,刻意远离了那源源不断的辉芒。
    “快!在那里!”
    宁日潇带着沙诺和从容火速赶到镜火城的山坳,发现那里堆砌着大量的白色粉末体,沙诺率先一步赶去校验,继而皱眉:“假的,全部都是面粉!”
    “念尘!”宁日潇惨痛的惊呼骤然响起,牵动了沙诺和从容在□□上游走的视线。
    在山坳的一处角落里,念尘安静的躺在赤黄的泥土上,腹部戳穿了一个碗大的漏洞,涔涔的鲜血还在不停流淌中,惨白的嘴角边,却是温暖已极的微笑。
    宁日潇,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有过如此明媚的表情。
    “已经……不行了……”沙诺沉痛的闭上双眼,给念尘的生命做出最后的判断。
    欧也从容的泪水夺眶涌出,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血洞,整个人僵硬如木。
    “还有这个!”随后,沙诺抄起念尘脑边的一架摄像机,交给宁日潇。
    “这是……光子送给念尘的生日礼物!”
    宁日潇清楚记得,这是光子央求她陪着一起去挑的,为了找到合适的类型,舒适的触感,那丫头足足花了一天的时间,由于耽误了工作,回来之后还被雅因大人狠狠训斥了一顿。
    打开后盖,录影带早已不见踪影。
    她悲痛的合起双眼,在确定念尘的身体已经完全失温后,流着眼泪说道:“凶手故意留下假的雪毒,和被拿走了证据的摄像机,等于在向我们宣战……说他们不会被打倒……可恶!可恶的凶手!可恶的雪毒组织!”
    “念尘……念尘……光子知道以后会多么难过……沙诺!你确定她已经死了吗!”
    “从容你等一下!宁日潇少主!你看看这里!”正对念尘的遗体进行初步检查的沙诺大惊失色叫了起来,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
    顺着沙诺手指的方向,宁日潇眼含泪光,望向念尘左耳的耳道。
    此时此刻,相夫光子对于情况的剧变还浑然不知,她走过瞬间枯萎的泣残红花丛,忽然心头一凉,不妙之感卷向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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