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半个月又过去了。
    相夫光子拿到了离开国府之后的第一笔工资,多亏木子和木珍两位老师给她机会,让她在离开江菱织造以后得以继续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名誉受损,丝毫不影响她设计才华带来的影响,许多服装企业高薪聘请她前去,就如同某些国家秘密送钱意图收买她为其效力一样。在臭名远扬的当下,她自嘲,也只有这零丁才干能使自己不必饿死。
    她拒绝了各个企业和若干国家,表面上是消失在人前,实则,以全新的名义发布崭新风格的作品,依旧大受好评。
    第一笔到手的定金,就有一百万国币,她分文未留,跑到父母家中,全数奉上。
    相夫洋和白辰霞的第一感觉,这钱必然来路不正,直到相夫光子出示了定金合约的证明,他们才相信。然而白辰霞并不感谢女儿,也没有因此而高兴,因为相夫洋把持着家中的财政大权,对于他们来说,这笔惊人的财富落在谁手里,都是比天还高的惊喜,以往光子每月送区区几万国币,作为孝子的相夫洋通常是把多数钱拿去给老母,分文不寄给妻子的母亲,所以白辰霞认为,这个家再富有,只要相夫洋活着,她就别想沾光。
    “爸爸,妈妈,女儿工作了多年,从来没有孝敬过你们什么,现在跟在国府不同了,我会把赚来的钱全都给你们的,你们就好好过日子,我会定期回来看你们的。”
    白辰霞是没什么好脸,和丈夫的心情有着云泥之别。相夫洋拎着沉甸甸的现金国币,没头苍蝇似的往外跑,气得白辰霞在背后连声咒骂,还侮辱相夫光子的智商,说她不懂得留点钱偷偷给母亲吗?
    “这项工作完成以后,我会给妈妈送来的,你暂且忍忍吧。”光子知道,有兰咏祖母在,她和妈妈无论如何也别想把爸爸的心拉回来,与其和那火爆脾气针锋相对,她宁可妈妈同自己一块儿隐忍,不去参与风浪。
    ……
    相夫洋的钱裸露在兰咏眼前时,老人家镜片后面的眼珠瞪圆了,忙问是不是“秘密生意”谈成了?
    相夫洋想起了自己拼命赚来的钱,全被偏心的母亲偷偷转到弟弟名义下,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回答母亲,明明白白说是女儿光子凭借自己的本事赚的。
    兰咏嗤嗤鼻子,和最爱的儿子一起露出蔑视的笑脸。
    “妈,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有钱了,不如我买一百斤猪肉给楚生哥送去,他家里条件那么差,现在跟嫂子还都有病,不如咱们帮帮他,以往没钱就算了,现在有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您说对吧?”他显得很兴奋,像一个孩童得到了各式各样的甜美糖果,幸福满溢。
    相夫兰咏本来要把那副厌憎的心情表露出来了,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每天奔波在御政宫和家中的她精神百倍,纵是这样忙,也不忘了掺和一脚,竟热情的告诉阿洋:“我知道哪儿的猪肉便宜,你把钱给我,我替你买,然后给你楚生哥哥送去。”
    相夫洋二话不说,点头答应,虽然他本打算让妻子白辰霞来办这件事。
    第三天,相夫洋兴高采烈的拎着一百斤猪肉回到家中,打算让妻子陪他一起给兄长送去,谁知道,在得知了价位又检查了猪肉过后,白辰霞气得浑身发抖,以她多年的经验,完全可以断定这是两兜子不合格食品。她当即告诉丈夫,此肉“肉质极差,且与价钱不符”,还详细说明了这是价值几何的猪肉。
    哪知这辈子只相信母亲的相夫洋勃然大怒,骂了妻子一车脏话后直接甩给她两耳光,道:“就是怕你不报实价偷着昧钱,我妈才主动张罗帮忙的!”
    白辰霞实在是委屈,哭着来找光子说这件事,每每也只有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个贴心的女儿。
    相夫光子现在住在国都城和青城的交界处,两边跑也很方便,见矛头不是冲自己来的,打从心底松了口气,听母亲讲述了详细的经过,劝说:“妈妈,咱们不差这点钱,我刚领了一笔签约金,你先拿着用。”
    “我哪里是在乎这区区小钱?我是看那个老不死的来气啊!整天见人就说,她自己‘不贪小、不吝啬’,可一转身就干这么龌龊小气的事!能不生气吗我!最可恨的是你爸!他竟然不信我!偏信那个老不死的!呜呜呜呜!”
    “妈妈既然知道爸爸的脾性,又何必生气呢,这么多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现在放宽心,别想这些不愉快的,不管谁骗了钱,贪了钱,都只是一时的便宜对不对?她不会因此发家致富的。”
    听了女儿的劝告,白辰霞心里舒服多了,罕见的是她客客气气离开了女儿的住处,而没有露半句脏话。
    然而,一直留在光域疗养的秋氏夫妇那里,很快传来消息,说他们吃了弟弟送来的猪肉后立刻病情加重,医院的医师已确定这一点了。
    相夫光子是负责照顾他们的人,自然不能撒手不管,她拿着还没吃掉的生猪肉去化验,发现都是些病死的病猪肉,卫生不达标不说,好像还是从域外偷偷私运进来的。她悲伤不已,才离开国府短短时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纰漏,想必碧姐身为国主,也是分身乏术,无法全面顾及到各个部门吧。
    没有实权的当下,要如何大刀阔斧的展开调查?每当遇到祸及民生的事情,她都雷厉风行彻查一番,每次真相大白必然惩处一部分失职官员,然今时不同往日,她想要弄清楚,就不能一味的蛮干。
    第一,这肉是从哪来的,第二,祖母买的时候,究竟按多少价位买的。这两点看似一体实际互相制约,只要搞明白当中一个,整个迷局就迎刃而解了。
    “妈妈,我会帮你出这口气,但是你要答应我,这件事不许走漏风声,直到我查出肉的来源,去告诉国都医院负责秋伯父治疗的医疗组,在此之前你要紧咬牙关,装作不知道。”
    有报复相夫兰咏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劳自己动手,白辰霞何乐不为?
    相夫光子对待祖母是同样的心情,如果只是贪小,她不至于生气,哪怕就如母亲所痛恨的那样,父亲只信祖母而无视真实。可是,现在闹出这种祸事,秋伯父夫妻命在旦夕,还无形中把国家质检府拖下了水,于公于私,她不可能就这样了断。
    她这个声名狼藉的废弃者,并非没有责任,但她也断断饶不了那个贪小害人的家伙——即便,你是我的亲祖母!
    封锁了秋楚生夫妇病重、加紧治疗的消息,相夫光子自回国都以后,第一次主动找上玉灵碧,请求暗自调动人马查案的权力,然后佯作无事的给父亲送礼:“昨天我去看秋伯父,他让我尝了爸爸你送去的猪肉,真是美味!爸爸,我们和天地盟的朋友们想办一次私人餐饮会,食材酒水都需自己筹备,我想请您帮个忙,能不能再帮我买些啊?”
    “这个嘛……”虽然心情不错,没有骂人发飙,可不给钱跑腿这样的事,他向来也就甘心为母亲一人做而已。
    “求你了爸爸,我不会让您白忙的,你看,我手里有两千国币,是给你的,不过这两万国币,就得请您帮我买肉啦!要是晴尊大人吃着高兴,我再跟她讨赏!让她多给爸爸一些好处,你看行吗?”
    相夫洋愤怒的收下钱,嘴上严厉的训斥女儿:“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爸是那种贪小爱财的人吗?就是看在国主的份上,我也定把这事办好!”
    “那就谢谢爸爸啦!还有,这事千万别跟外人说,只是女儿的小小心意,想讨得大家欢心罢了!”
    “行,没问题,交给我吧!”
    按照合格猪肉每公斤50国币、病死猪肉域外售价每公斤15国币的标准来看,两万国币买来的还真不少,整整一座肉山,可摆在面前红彤彤的一坨,却没一个人想尝尝味道。
    “叫边策过来,检测是不是跟之前的那块猪肉一样。”相夫光子当即令人对这坨猪肉进行彻检。
    结果,就跟秋楚生得到的那块肉一模一样,都是病猪身上的肉,且是相夫兰咏以合格猪肉报价谎称上来的。
    “要不要放出假消息,说碧大人等人已经服用过这猪肉并且中毒了呢?这样的话,相夫兰咏就会乱了方寸,从而破绽百出!”
    “别忘了,她可是‘百战百胜’的相夫兰咏,就算我这么做了,她也一定会撇得一干二净,谁看到她帮忙买了?貌似只有我爸妈知道,可他们会不会起作用你也晓得,搞不好,还会反咬咱们一口,说质检府失职没能及时查出这批病猪肉!”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不是喜欢贪小吗?我就让她知道,贪小便宜,是要吃大亏的,尤其是贪自己的儿子!”她邪气无比的歹笑起来,彷如盯准了猎物的猎手,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位处温带的光域国都时至十月中旬,萋萋芳草渐次枯黄,姹紫嫣红也陆续凋零,终日盘旋在空气中的,就只有萧瑟的寒流。
    彼时,对御政宫进行抄检的深仇大恨,终于在今日得报。圣母大人听闻消息,玉灵碧的天地盟,又跟罪人相夫光子暗地勾结了,还聚在一起胡吃海喝,这要是传遍术法界,传到那十三位队长的耳朵里,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想必,不会比玉灵碧月国公主身份曝光更让人嫌恶吧?圣母满意的勾动嘴角,对告密者大加赞赏,还让自己心爱的男宠红鸢亲自去搀扶那年迈的身躯。
    有十三禁卫军撑腰,加上出师有名,御政宫大队浩浩荡荡在北门叫嚣,逼得荆仪不得不去向玉灵碧报告这紧急情况,晴尊正领着大伙儿在果米天香用餐,讶异的怔了怔眼睛,挥手准许荆仪放人进来。
    所以,当数以百计的护光城重要人物挤破了“红苹果餐点”的大门后,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容貌出挑的年轻男女们围坐在一起,穿着打扮充满朝气又不落俗套,气质优雅谈吐不俗,光是坐在那里,就够叫观者赏心悦目了。
    然而,没人会在这样的时刻有观赏美色的心情,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找的那个红头发,根本不在当下!
    圣母挥动双拳,喝令身后的鬼杰:“马上给我搜!一定要把相夫光子找出来!”
    鬼杰鬼影般的消失后,助贤安稳于座,不阻挠也不睁眼,安静的小憩,只听他身旁的落月啼小婉口出讥讽之言:“哟,圣母大人好不容易来一次,不是为了吃饭,竟是为了抓人?抓的还是早就不在这里了的相夫光子?您是觉没睡好,梦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浑浑噩噩让人给耍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一个原来的小副部!爬上了高位就恃宠生娇!下贱!”圣母怒指小婉,高声辱骂。
    “圣母大人啊,您毕竟不同于市井泼妇,不要在这么多部下的面前,失了格调。”玉灵碧对她的来意感到不满:“现在是午餐时间,我不过带着大家在这里吃顿饭,您就跑来大吵大闹,有这闲工夫,不如坐下来一起用餐,怎么样?”
    鬼杰用他的“鬼踪术”找遍了整座凝光城,硬是没瞧见跟相夫光子有关的半片影子。
    圣母颜面无存,僵了半天才强使自己挪动脚跟,面上维持着虚汗装饰过的冷静:“……就算不在这,也一定被你们藏起来了!告诉你们,别让我抓到证据!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还和那个罪人有来往,我就要你们好看!我们走!”
    气势汹汹而来,颓丧败兴而归,圣母和整个御政宫在天地盟面前丢尽了脸,念柳对相夫兰咏的不满,第一次当众爆发:“都怪你!让我们扑了个空,你是根本没能耐搞垮他们?还是故意耍我们的啊!”
    “圣母大人明察!我怎么敢耍您和各位大人啊?我这么大年纪了,玩什么不好偏偏玩得罪人?”
    “那相夫光子为什么不在这里?你告诉我啊!” 对待比自己还大了几十岁的老人,圣母还从没有这么藐视过,完全不把年过八旬的老人尊严当一回事,一心只想着自己被侮辱了,整个御政宫被玩弄了:“相夫兰咏!你是御政宫岁数最大的一个,我本不想说你,可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穆高小心翼翼的望了这边一眼,不敢替兰咏说话,生怕圣母察觉到两人暗中来往的很是频繁。
    而相夫兰咏本人,则是空前绝后的郁闷跟懊悔,相夫光子区区小计,就让她获得了功亏一篑的绝望感。为着这一次失败,她又要回到最初的原点,把在御政宫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再一点一点缓缓慢慢的塑造出来。
    她感叹自己已经将近百岁了,却还要为了将来劳碌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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