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争夺战,在光之国的历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式开赛的当天,场面是毫无悬念的波澜壮阔,参与者比起祭典当天的人数有过之而无不及。光之结界撤除后,南北双门同时敞开,远远望去,城门内外簇拥的人们密如蚁群,连腾出一只脚的位置都没有。万里无云的天气最适合举办大型活动了,因为人们的兴致高涨,不论争夺的事物为何都会拼尽全力、信心满满。缱绻柔软的阳光,使到处都染上明媚的金色,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会留下不逊于日月的风采。
    在熙攘的人群中拥挤,一个不留神便会跟“同伴”走散,因为比赛规则里没有“不许成群结队或拉帮结伙”这一项,所以很多参赛者都找了合伙人。其中之一便是欧也从容与沙诺的小队。两人挨着外墙、距离门最近的地方,身材矮小的优势让他们很容易就穿过来了。
    “为期三天的寻刀淘汰赛即将开始!请各位参赛人员马上进入凝光城,在指定的位置等候开赛号令!”广播穿透凝光城墙在四面八方回荡了数遍,来自术法界各地的参赛者在放行之后陆续步入“考场”。上午八时许,是十三禁卫军规定的正式开赛时间。
    从容环视一周,发现身边聚满了神态各异、衣着也大不相同的参赛者,天地盟上主却一个也没看着。为此,她失落的垂下了头。
    “现在可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哦。”
    沙诺怔怔的看着抢了他台词的家伙,是一个宛若猫般走路不会发出声音的女人,锦缎似的银白长发直垂腰下,在明媚的日光里闪出耀眼的华泽,弯弯的双眉细如柳叶,亮蓝的瞳眸明似美玉,她画着宛如桃花般艳丽的眼妆,飞扬的神采使她看上去相当开心。
    见两个孩子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女人涂着橙色唇彩的嘴巴微微嘟起,发出尖细陌生的嗓音:“我是参赛者之一,请多指教咯!……双十钥匙……”
    从容与沙诺的面孔顷刻间变得惨白如纸,骤缩的瞳孔里久久残留着女人离去时的笑容,直到看守大门的护卫提醒一句,他们才发觉周围的人已经走光了。
    看来这三天里,势必危险重重啊。
    ……
    “别去想刚才的那个人了!”沙诺见从容心神不定,严肃的警告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寻刀,在这个过程里一定会遇到敌人,没时间犹豫跟迟疑,只能放手去做!”
    “我知道!”从容恢复神志,并向沙诺保证。
    “这是我们的路线图,这是我们要找的目标,尽量多记一些,如果发生战斗就没时间巩固了!”沙诺手攥图纸,用余光谨慎的瞟着四周,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人在的样子,不过凝光城繁琐的装饰物太多,想做遮掩一点也不困难:“就如同别组不知道我们的行走路线和最终目标一样,我们对其余争夺者的目标也还一无所知,万事小心即可!”
    “嗯!”
    除去各处居所内室不可擅入外,其余室外地段、宫楼周边均可做为目标锁定。因为可能性很多,所以只择取几处概率最大的地点,比如荷颜宫,比如水颜天光。
    “所以,沙诺,我们不用为了节省时间分开行动吗……?”
    沙诺摇摇指头,神秘的一笑:“当然不用,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我能拒绝吗?”
    “可以。”沙诺点头,继而又说:“不过,你走到哪我跟到哪。”
    “……”
    初站是荷颜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棕竹密林,又在途经了浅素馆之后望见了芙蕖香榭的一角竹楼,不过眼前一大片的碧绿荷叶,却让从容有些傻眼,这要真的找起来,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笨蛋,没人规定刀一定藏在池塘里吧!”
    “也对呢,嘿嘿嘿……”从容抓着头发傻笑起来。
    沙诺仰头凝视住宁谧的天空,眼眸里闪过一道精锐的光。
    相夫光子站在藻湖的八角凉亭上,脑海里不断穿梭与她所寻目标相关的地点名称,云浮珍珠、卧云楼、潇云宫、云顶之端、烟箩宫、雪宫……宁日潇提供的那四个字,都与这些地点的建筑或环境有关,不过它们相距甚远,想要实地考察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
    “光子,我没关系的,如果你有想寻找的目标,可以不必顾忌我。”为光子提供了信息的宁日潇反而不打算依靠除自己以外的参赛者,但从她眉目间充溢的平淡气息里也实在看不出这个习惯了不争不夺的少女有何斗志。
    光子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但她没有把话挑明,宁日潇这样聪明的存在,即便不说也会心知肚明吧。微微一笑,笼罩下来的天光刚巧打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泛着淡淡的迷离光彩:“如果我想跟着你,你答应吗?”
    宁日潇可以拒绝,却打从心底的不想拒绝,自嘲的第一句话便是“宁日潇你真是个不坦诚的人”……明明最想同行的那个人是自己啊。
    “去冰雪寒潭吧。”
    “嗯。”
    冰雪寒潭在眠月馆地下深十米的位置,终年结冰蓄雪,寒气不化。顺着细窄的阶梯向下步行几十级,便可立即感觉出内外部温度上的差异。寒潭内有一汪冒着雪白雾气的池水,流冰漂浮、冰莲盛放,沿岸砌着自然生成的优美冰雕,左右两边还各设了一只换水用的泉眼。每当活力四射的新水注入到寒池当中,静静悬浮的云雾都会姿态曼妙的舞动起来,像极了仙子手中飞逸缥缈的轻纱。
    相夫光子不禁打了一记哆嗦,才刚进来,寒气就嗖嗖的往颈子里钻,她细眉微敛,扭头对身后的人说:“宁日潇,这里太冷了,你还是出去等吧。”
    “我没事,根据我的猜测,刀应该就在……”
    “嘘!”光子用来比噤声手势的五指转而捉住射到宁日潇脸前的两把轻斩,甚至来不及向她解释便一脚飞了出去。
    “嘭——”长响划过寒潭水面,最终静止在一侧的冰壁上,定睛望去,才察觉早在她们进来以前,这里就已经混入了争夺者。一个瘦的像枯枝的秃顶男人满脸痛苦的惨叫着,身后还冒出被烧焦似的白烟,他从冰壁顶端滑下,像一团紧缩的树枝堆蜷在地脚。
    “这家伙……好像是……”相夫光子拔出轻斩的动作稍有停顿,印象中,这个男人确实是拓村手下的一员大将。
    拓村和狄鲛一样,都是第二代精英护卫之一,想当年也是跟水神雅因、火神弥斯特、格斗王罗尔齐名的光国战将,只可惜两人后来联合允帝逻谋害圣鹿、夺取王位,成为万人痛恨的“迁党”头领。天地盟起义后,将两人依次消灭,却留存了少数的残余部将。
    这个叫克察的男人,便是其中之一。
    “我以为拓村组织的成员,不敢再踏进国都一步了呢!”相夫光子扬起蔑视的笑脸,居高临下的瞪着在她看来如同蝼蚁的存在。
    “我可不是来报仇的,我是来重夺天下的!这个国府就是我的目标!”克察瘦如骷髅的脸上漫布着可怕的青色条纹,在喊出口号之后更是如条条暴起的青筋从皮肤上凸出来。
    “那要有这个本事才行!”握紧的右拳顷刻间注满金色能量,随即一条游龙状的光鞭翻腾而起,把当下这个“织烟成云”的世界搅得雾气乱窜,一招不慎,光鞭抽到寒冷的潭水上,溅起数朵白灿灿的浪花。
    浪花迸起的水滴溅在克察脸上,令他皮肤上的青色条纹在一阵刺耳的“呲啦”声中变成恐怖的黑色,并不断散出带有烧焦气味的白烟。他因为疼痛面部变得更加扭曲,狰狞如同溃烂了血肉的尸骨,他的口中不断发出低沉嘶哑的惨叫,令对手的听觉备受折磨。
    相夫光子乘胜追击,几鞭子抽得他头晕目眩,却也意外发现,光鞭根本不能完全将敌手降服,一个现象令她找到突破口,同时柳叶般的细眉紧紧皱起。
    “光子,怎么了?”
    “这家伙应该没想到有人来这里,才大着胆子靠近水源的。”光子一句话立刻点醒了宁日潇,可这时的克察已经恢复了常态,捧着一张扭曲恐怖的脸朝两人扑来。
    “可我不擅长水遁啊!”红衣少女飞跃着朝敌人发起猛攻,光之元能的长鞭在她手里舞动自如,很快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防御罩。
    “以为用这种软绵绵的东西就能降伏我吗?!太天真了!”克察强忍疼痛站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意外带来的震怒,他并没有施放术法,而是掏出一盒火柴,以极快的速度划燃了。
    那一瞬,两位天地盟上主同时发现了他的意图,通通怔的脸孔发白。
    “光子!用流鞭!”宁日潇用十指迅速比出几个诀式,光鞭腾起的瞬间两条细细的水流飞起,并完美的贴附到光鞭表层,金耀的辉芒一下子被冷色调覆盖,泛着别样的光彩。
    克察手中已燃的火柴被打掉,骨瘦如柴的四肢被沾了水的光鞭死死缠住,爆出一团又一团带有刺鼻味道的白烟。
    “哼,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浑身冒烟了!你这混蛋!”光子愤愤的将光鞭勒紧,一咬牙说:“你身上涂满了火国阿魄山盛产的□□石粉,□□石分很多种,其中一类在点燃以前遇水的话就会分解成烟雾,而且具有腐蚀作用。所以,你根本不是来夺刀的,而是来找我们同归于尽的!”
    “被识破就没办法了。我痛恨你们!是你们天地盟的出现阻挠了我的前程!毁掉了我的生活!我要你们还有十三禁卫军通通去死——”克察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被紧紧束缚的身体不断扭动意欲挣脱出来,却在强大力量的制约下屡屡失败。
    “不好意思,这种说辞我已经听够了!”连反驳他的心情都没有,相夫光子挑眉冷笑,手腕一动光鞭的那头便传来源源不断的惨叫:“虽然这样做有点残忍,不过对你这种包藏祸心的家伙,根本不需要客气!”
    为了节省时间,相夫光子把拓村最得力的部下丢入寒潭,虽然腐蚀的效果会随着□□石粉的离体而失效,不过也够克察承受一番痛楚了。奄奄一息的枯树枝被丢出地面,免得冻死在这寒冷的地洞里,相夫光子告诉宁日潇,不是为了饶他一命,只是不想让那种人的尸体污染了这洁净的冰潭而已。
    宁日潇舒眉浅笑,故意不去戳穿光子的否认:“不过,他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要不然以元能点燃未燃火种也不是难事。”
    “说起来,你还要带给我多少意外呢?宁日潇,居然连水遁都使出来了!”想起方才天衣无缝的“配合”,相夫光子就笑得明朗欢快。
    “只是绵薄之力,不起实质作用。”宁日潇轻轻摇头推让着赞美。
    可相夫光子非常清楚,方才那水遁术也需要极强的元能控制力,只是宁日潇身体虚弱,自身的元能量储备不足,才让她难以像其他伙伴一样把术法运用的灵活自如。
    “好了,现在没人阻碍我们了!我要把这里彻底的搜一遍!”撸起袖子,情绪有些高涨的相夫光子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
    无风的晌午,往日里流淌迅速的天河此时竟近乎于光滑如镜,沿岸栽着一大排柳树,水面上映出柳条细长的倒影,枝枝窈窕,袅娜多姿。天河自南向东流经数地,两岸除了各色植被还错落有致建造着风格迥异的精巧楼阁,有田园风的庭院,还有严谨型的宅子,不过最多的则是带着飞檐斗拱的古式双层楼,朱墙碧瓦,植几棵梅树,栽几杆翠竹,环绕其中,到了繁茂时节便是美不胜收的最佳地段了。
    花朵形藤编桌椅的一侧,有人对着扑棱棱飞来的白天鹅一阵发呆,她是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寻找目标中的佩刀。
    “以前就听说柳树是蝉最喜欢呆的地方,整个凝光城就这里大面积种植着柳树,其余那些三五棵独种的排除在外!”
    这样思考的嘉琦芙菱不知不觉迈开了步子,沿着河岸的狭小区域缓缓向前。清风拂过,带起温柔凉爽的河水气味,芙菱动动鼻子,觉得不可思议。
    “哪来的牛奶味啊?”芙菱喜欢牛奶可有不少人知道,心里不由得犯起嘀咕,不会是某位参赛选手特意跑来贿赂她吧?不过她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想,同时深感郁闷的正视着自己……貌似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啊!
    “看来小妹妹很喜欢这种味道呢,嗯?”
    女人的声音跟扮成女人的男人声音终究是不一样的,不管后者怎么模仿怎么相似。芙菱抽动着眉头转过身来,心想不会又来了个尔林吧?定睛一看,才真是把她吓个半死:“尔林?!真的是你?!”
    “尔林?尔林是谁?”浓妆艳抹到令人反胃的男人不解的眨动双眼,面前少女突然的情绪转变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嗨!跟我你就别装啦!”芙菱大步迈过来一巴掌拍在人的肩膀上,让后者险些倒地,她本人倒是未曾察觉:“不在江菱织造好好呆着、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你以前不是对做官不感兴趣吗!”
    狡黠的目光完全遮掩了男人方才的那份震惊,被芙菱认作尔林的男人扬起笑容,打算一边回应小姑娘的热情一边把他那颜色奇特的手放在芙菱肩上。
    两把急速飞来的轻斩从中穿过,阻止了他即将作出的举动,也令他的目光变得警觉。
    “看仔细了,笨丫头,这个人是尔林吗?”从河对岸传来熟悉的嗓音,继而突入者几个跟头空翻过来,抬起的右手顺势抹了一把头发。
    “也俊?你怎么在这?!”芙菱嘴巴张得老大,眼珠也瞪得溜圆。
    “而且寻刀这件事,单凭字面上的意思去找,真就未必能如你所愿哦!”纳连也俊似乎知道了她的目标,心里也清楚,这单纯的丫头想问题着实深远不到哪去。
    “你说他不是尔林?那他是……谁?”芙菱忽然想起,尔林不可能化这么浓艳的妆,尽管那也是一个偏女性化的“娘娘腔”,但以尔林的品味,绝对不会把自己装扮成这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男人就是……毒魔……”也俊一语未尽。
    “毒魔不是死了吗?我记得他对光子下毒,反而被光子毒死了呀!”芙菱张口接话,随后意识到了令她恐惧加倍的事:“等等!为什么死掉的毒魔会出现在凝光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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