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锦绣宫,花腰细细想来,今日周贵妃借着信阳公主的寿宴,要的是花琼和她两条命!
    眼下,她的武艺还不够高强,权势不够大,虽然有鸢夜来和周扬护着,但如若她当真杀了周贵妃,只怕也逃不了一死。因为,周太后一定会处死她!
    周贵妃,我便让你多活几日!你放心,我为你准备的厚礼,你一定会很满意!
    入夜,戌时,花腰担心花琼是否已经安好,心头烦闷,便出来散心,轻云陪伴在侧。
    夜风扫荡而过,天地间只剩下凄凉的风声。冰冷的下弦月悬挂在墨蓝色的夜幕,孤冷凄清,淡淡的月华自天幕洒下,好似上苍为人间披上一挂朦胧的青蓝纱帐,随风轻漾。
    “婕妤,风大夜寒,不如回去吧。”轻云轻声劝道。
    “我穿着斗篷,无妨,你穿得少,回去添件袍子。”花腰道。
    轻云确实冻得直哆嗦,只怪方才出来时太过匆忙,忘记穿上棉袍了。
    忍了一会儿,她终究回去穿衣,对婕妤说很快就回来。
    花腰缓步而行,看见前方站着一人,方贵人。
    方贵人走过来,轻裘裹着窈窕的身段,一角随风摆动。青蓝色的月华抚摸下,她白皙的五官清丽柔和,泛着柔和的瓷光。
    花腰的眉眼浮现一抹清寒,这不是巧合吧。
    “婕妤。”方贵人轻柔道,“我有几句真心话,不知婕妤想不想听。”
    “洗耳恭听。”花腰冷冷地勾唇,真心话?鬼话还差不多。
    “今日的寿宴,其实是鸿门宴,不过周贵妃没想到婕妤没有中计。”方贵人的声音被寒冷吹得有点破碎,却是温柔无害,还有点刻意讨好的意味,“婕妤全身而退,周贵妃不会罢手。据我所知,周贵妃最喜先下手为强,婕妤自求多福吧。”
    “你不是恨死我吗?”花腰心下诧异。
    “我与婕妤本是无冤无仇,周贵妃为了除掉你,就以我家人的前程与性命要挟我,要我为她办事,除掉你。周贵妃权大势大,若我不遵照她的意思做,我方家就要遭殃。”
    “哦?这么说,你的侍婢桃花……”花腰早就觉得桃花之死很可疑,早就怀疑这件事不简单。
    方贵人颔首,“没错,从你遇见桃花打阿愁开始,直至桃花死,是周贵妃与我设的一个局,要你背上杀人的罪名。桃花死得冤枉,我要为桃花报仇!可是,我没有本事。我看得清楚,宫里只有你一人胆敢与周贵妃对抗,也只有你有本事扳倒周贵妃。这便是我今晚来这儿的目的。”
    说到这儿,她的小脸布满了仇恨,五官扭曲得厉害,在青蓝月华的抚摸下,十分狰狞。
    花腰将信将疑,“你不怕周贵妃知道你背叛了她而杀你?”
    方贵人冷冷地笑,“婕妤以为,一辈子待在锦绣宫,暗无天日,比死好到哪里去?”
    花腰问:“周贵妃接下来会怎么对付我?”
    只要她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么,她的诚意尚有一两分。
    忽然,花腰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有点像花香,又像女子的幽香。从方贵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即使我不是弃子,周贵妃也不会告诉我。”方贵人满目阴毒,“不过,我猜想,周贵妃会再找一人对付你,借刀杀人。这几日,婕妤当心为妙。”
    “找锦绣宫里的人?”
    “应该是。”
    花腰冷笑,周贵妃最擅长借刀杀人,这次会利用谁?李才人,还是颜才人?或者是王昭仪?
    方贵人告辞,“话已至此,婕妤保重。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婕妤吩咐便是。”
    花腰思忖,以王昭仪的性子,会不会被周贵妃利用,没注意到方贵人离去的步法颇为奇特。
    对了,轻云怎么还没来?
    花腰定睛一瞧,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和刚才不一样了?奇怪,地上怎么多了二十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借着清冷如霜的月华,她看见,这些石头的排列无迹可寻,很散乱,却又好像不是随意摆放的。
    糟糕!是阵法!
    方贵人根本不是投诚,而是带她进入这个阵法。可是,她们没有移步过,怎么会走到这个阵里?
    一定是她刚才走到这里的时候,没有注意周遭的环境。而刚才方贵人离去,必是走出这阵法的步法,可恨的是她没有注意。
    花腰试着走了一步,几块石头便移动起来。她摸出两枚银针,想发射出去,却使不上力气。
    顿时,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四肢发软,只要她试图提力、使力,就会心慌胸闷,力气全失。
    怎么会这样?对了,定是刚才闻到的那股香让她浑身无力。
    她理清了思绪,方贵人知道她经常来这里散步,在这里预先布下阵法,接着假意投诚,施放令人手足绵软的香。如此一来,她就使不了力,走不出这个阵。
    到底是她疏忽大意!到底是她低估了方贵人!
    花腰再次尝试使出银针,可是,一用力四肢就更软绵绵了。她借着水银般的月光研究了一阵,往左侧走了两步,“砰”的一声爆响,好似烟花于夜幕突然绽放,火光四溅,吓得她疾步后退,被吓得灰头土脸。
    轻云找不到她,一定会和蔽月一起来找她的,她就安心等着吧,大不了在这里喝一夜的西北风,被冻成冰棍。
    花腰蹲下来,抱着双腿,寒风吹在脸上,刺疼如刀划过。
    不知蹲了多久,她感觉四肢僵冷,已经失去了知觉,心也停止了跳动似的……
    “瑶儿……”
    有人叫她?是幻觉吗?
    她缓缓抬头,墨玉般的瞳眸恢复了灵气,望着四处。青蓝色的月华为浓夜抹上一层虚白,只有掉光了大半树叶的树木,只有呼呼的风声,哪里有人?有鬼还差不多。
    “瑶儿,我在这里,在上面。”
    花腰仰起头,可是,上面只有遒劲的树梢和广寒的夜幕。
    鸢夜来站在树上往下看,用传音入密的法子跟她说话:“这是阵法,我设法救你出来。”
    她站起身,用力地点头。
    鸢夜来从树上飞下来,深紫大氅被夜风鼓起来,犹如大鹏展翅,潇洒而帅气。
    今夜他本已打算就寝,却忽然觉得内心不安,便想着进宫一趟看看她。这念头一起,再也压制不住,他就带着鬼见愁进宫。所幸他进宫了,否则,今夜就没人救瑶儿了。
    鬼见愁飞过来,看见一些乱石,眉头深深地皱起来,“爷,找到婕妤了?”
    “在里面。”鸢夜来指了指那些乱七八糟的石头。
    “虽然这是阵法,但为什么看不见人?”鬼见愁不解地问。
    “这是改良过的阵法。这些石头看似没有章法,这个阵法看似简单,但威力惊人。”鸢夜来冷玉般的俊脸映着霜白的月色,尽是森森的寒意,“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受困的人,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外面的人。倘若受困两个时辰,便会虚耗而亡。”
    鬼见愁大惊失色,“这阵法这般厉害!那爷如何知晓婕妤在里面?”
    “这阵法唯一的破绽,便是外头的人从高处往下望,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爷运气了?那如何使得?”
    鬼见愁又担忧又着急,今日爷耗费了五成功力,若三日内强行运气,轻则内力损耗严重,重则脏腑受损。
    鸢夜来研究着那些石头的排列,“我自有分寸。”
    鬼见愁心中叹气,爷从来都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从来不对旁人施以援手,更别说是为了不相干的人而伤及自身。自从遇到花婕妤,爷就性情大变,经常做一些令他和血豹瞠目结舌、大跌眼珠子的事。不过,只是对花婕妤一人。
    “我内力有损,以我一人之力,破不了阵。”鸢夜来黑眸微眯,找到最薄弱的一处。
    “爷找到破阵的法子了?”鬼见愁劝道,“爷不能再运气!不如小的去找血豹、白狐狸和青雀……”
    “合你我二人之力,应该可以破阵。”
    “爷……”
    “不必再说!”
    鸢夜来语声如刀,指向西北方,要鬼见愁将掌力发到那处。
    花腰又听见了他传音入密而来的声音:“瑶儿,你走到东南方,蹲下来,抱着自己。”
    她照做了,想着他可能是有办法破阵。
    下一瞬,四掌齐出,两股狂猛强劲的罡风袭向西北处。顷刻间,“砰砰”两声巨大的爆响,石头爆炸,一束极亮的火光冲天而起,绚烂如烟花,照亮了黑夜。
    只是一瞬间,这火光便灭了,黑暗笼罩,飞砂走石,天地凄迷。不少碎裂的小石子四处飞溅,若被击中,伤势不轻。
    花腰没有睁开眼睛看这一幕,只觉得像有一颗炮弹在身旁爆炸,天地震动,威力巨大,非常可怕。强劲的冲击波袭来,她紧紧抱着自己,身上有些疼,想必是被小石子击中。
    慢慢的,四周安静下来。
    鸢夜来快步走过去,拉她起身,带她离开那个被破了的阵法。
    “没事了。”他声音低缓,好像刻意压着什么。
    “你用内力了?”花腰知道,阵法一般是无法强行破去的,除非找到生门,用强大的内力强行攻破。但这样一来,破阵的人内力损耗极大。
    “爷剩下的五成功力,也没了。”鬼见愁不赞成爷这么牺牲,这不是伟大,而是愚蠢。
    “住口!限你三日之内学会奇门八卦,否则你这第一暗卫的位子就让给旁人!”
    鸢夜来低斥,动了怒,气息乱了,咳起来。原本他就浑身无力,再这么咳着,几乎站不住。
    花腰连忙扶住他,咽喉好像塞满了东西,说不出话,心头却热热的,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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