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琴音、这曲子,并非多么的惊艳众生,只不过这曲子的音律与歌词勾起了众人年少时的那份情缘、那份遗憾、那种忧伤。
    琴音低回缠绵,歌声轻愁,宛若夜半的淅沥秋雨,余韵袅袅。
    周贵妃见众女如痴如醉,怒火烤着心,攥紧的手指苍白得可怕。花婕妤这贱人竟有这般迷惑人心的歌喉!
    “此曲乃靡靡之音,俗不可耐,乃勾栏瓦舍的风尘女子所弹唱。花婕妤竟敢将这伤风败俗的曲子带进皇宫内苑,蛊惑人心,有伤风化!”周贵妃冷艳的瞳眸闪过一抹狠毒的杀伐之气,“来人……”
    “不是娘娘一人说了算!”花腰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目光向众女扫去,“还请诸位娘娘和夫人说说,这曲子伤风败俗、蛊惑人心了吗?”
    “那诸位便说说,花婕妤弹唱的这曲子,如何?”周贵妃冷冽而强势的目光缓缓扫过去。
    在座的妃嫔和外命妇,哪里敢得罪权大势大的周贵妃?自然是依着她的话说,使劲地踩花婕妤。
    倚坐横梁的鸢夜来和周扬见这些人逢迎谄媚的嘴脸,气愤不已,不过,此时还不是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们也想看看花瑶如何应对。
    花腰笑眯眯地看着端坐着的信阳公主,用奶声奶气的幼童声音说道:“信阳公主玉雪可爱,宛若仙童,长大后定是个聪慧无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人儿。信阳公主,你觉得这曲子好听吗?”
    周贵妃冷哼,看向身侧的小姑娘,美眸含了一丝凶光。
    信阳公主微笑,精致的五官宛若一朵迎春花慢慢绽放,“母妃,这支小曲优美动听,儿臣很喜欢。儿臣想跟她学唱这支小曲,可以吗?”
    这小公主虽然年仅五岁,不过已经很懂事了。她目睹过周贵妃欺负母妃,一直记在心里,也一直恨周贵妃。因此,这时候她才不帮周贵妃呢。
    周贵妃长眉一紧,面露不悦之色。
    “小孩子童言无忌,还请娘娘恕罪。嫔妾定当好好管教信阳。”徐宁妃连忙替女儿说话。
    “所谓童言无忌,便是小孩子不像大人那样有所顾忌,不敢说真话,因此,小孩子说的都是真心话。”花腰气定神闲地说道,“信阳公主是今日的小寿星,小寿星喜欢、开心,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贵妃娘娘贤良温柔,堪称后宫表率,为信阳公主办寿宴,不就是想让小寿星开心快乐吗?”
    周贵妃气得气血翻腾,差点儿吐血。要本宫放过你,没门!
    “信阳还年幼,不懂得分辨是非黑白,很容易被一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蛊惑。”她美眸一凛,杀气流泻,“蛊惑皇家公主,是死罪!还不把人拖出去?”
    “娘娘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花腰漆黑的水眸冰寒一片,仿佛落满了冰雪,“娘娘用‘蛊惑’一罪除掉我,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简单。反正娘娘有太后这座靠山,就算娘娘杀了后宫所有妃嫔,太后也会一力压下来,又有什么人敢置喙半句?”
    抽气声此起彼伏,众女惊骇,这花婕妤太胆大包天了,竟敢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鸢夜来和周扬对视一眼,瑶儿果然好样的,霸气,狂妄,敢作敢为!
    这时,他们不约而同地眉头一紧,有人进了大殿。
    “什么蛊惑,什么杀人,你们在说什么?”
    这声音清朗如月,含着笑意,带着特有的轻快与跳脱。
    花腰心思一动,是昏君!
    众女纷纷参见皇上,这个场合,花腰只能做足礼数。
    周贵妃亦欠身行礼,美眸精光闪烁。这昏君怎么突然来了?
    信阳公主从宴案奔下来,往拓跋彧身上扑来,奶声奶气地叫道:“父皇……”
    “信阳今日真美真可爱。”他蹲下来,在女儿粉嫩的脸蛋亲了一口,“乖,去你母妃那儿。”
    “嗯。”小女孩儿哒哒哒地跑回去。
    “方才朕过来时听见有人唱曲儿,是谁在唱?”
    拓跋彧内着明黄色锦袍,外穿墨色轻裘,花腰无端地觉得,今日的昏君与往日有点不一样,貌似稳重了些。
    信阳公主声音稚嫩,“父皇,是那个婕妤唱曲儿,可好听了,儿臣很喜欢呢。”
    花腰道:“是……臣妾唱的。”
    你妹的臣妾!
    若非不想落人把柄,她才不说这样恶心的话。
    鸢夜来和周扬也是气息一滞,是啊,瑶儿终究是拓跋彧的婕妤。
    这个事实,让他们心气不顺。
    “虽然朕只是远远地听了一些,但已觉得此曲只应天上有,是仙宫之乐。”
    拓跋彧做出一脸的陶醉样儿。
    只要看见过昏君以往那些逗比的言行,再对比此时此刻的神色,就会觉得不会再比这更滑稽、逗比的联想了。
    “谢皇上谬赞。”花腰捕捉到周贵妃眼底深冷的恨意,“皇上觉得此曲动听悦耳,不知诸位娘娘和夫人是否还秉持方才的想法?”
    “花婕妤此曲清新动人,琴艺亦佳。”部分人转了口风,不愿拂了皇上的面子。
    “贵妃娘娘以为如何?还是娘娘觉得皇上连品评一支曲子的本事都没有?”花腰看向周贵妃,目光犀利。
    “既然皇上喜欢,那便赦你无罪。”周贵妃冷冷道,一枚指甲不知不觉地被她折断了。
    “皇上,花瑶告退。”花腰心急火燎地离去。
    拓跋彧也想跟着离开,但几个妃嫔热情挽留,最终留下来。
    周贵妃望着那贱人匆匆离去,一丝阴毒的笑从唇角滑出。
    贱人,亲眼目睹亲姐姐毒发身亡的滋味,应该很不错!
    两道影子无声无息地飞出去,所有人都没有察觉。拓跋彧被几个妃嫔拉扯住,眉宇一动,唇角勾起来,却是无奈的弧度。
    漪兰殿的范围内,花腰急火焚心,看见宫人就问南国侯夫人在哪里,可是,几个宫人都说不知。
    黑影一闪,两个人落在她身前,周扬安抚道:“瑶儿,不必找了。”
    “你知道我姐姐在哪里?”她着急地问。其实她想淡定一些,可是花琼生死不明,这具身体起了强烈的反应,她控制不住。怎么会这样?
    “你别着急。”鸢夜来云淡风轻地说道,“跟我们来。”
    二人架起她,倏地飞身而起,往松风堂的方向飞去。
    双足一落地,花腰就往殿内狂奔。一间小屋里,花琼躺在贵妃榻上,不省人事。她苍白的小脸泛着青黑之气,双唇也呈为青黑之色,显而易见,是中毒了。
    鬼见愁道:“王太医很快就到。”
    花腰灵光一现,脱下花琼的丝履,果然,丝履染了乌黑的血,花琼的右足也染满了乌血,分外可怖。是周贵妃在丝履内藏了毒针,毒针刺入足底,花琼跳舞的时候,剧毒随着血液流入五脏六腑。
    担忧、关切化作仇恨,花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漪兰殿,将周贵妃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周扬剑眉紧拧,“侯夫人的脸越来越黑了,只怕……”
    怒火在体内翻腾、狂啸,花腰觉得好像有一股气在五脏六腑东奔西突,仿佛一只被困已久的猛兽,寻不到出口而崩溃。
    鸢夜来和周扬对视一眼,扶花琼坐起身,要花腰扶着她,接着他们不约而同地出掌,击向花琼。
    运动逼毒?可行吗?
    花腰感激地看他们,焦急狂躁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些。
    王太医匆匆赶到,他们仍然没有收掌。王太医为花琼把脉,道:“此毒并不难解,不过剧毒已攻心,相爷和督主若不及时运功逼毒,只怕侯夫人已香消玉殒。只怕相爷和督主要耗费五成内力。”
    花腰心里清楚,若非因为自己,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和心狠手辣的性情,绝不会出手相救。此时,除了感激之情,她心中暖暖,再也无法对他们的心意视而不见。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花琼呕出一大口乌黑的血,他们终于收掌。
    把脉后,王太医点头道:“侯夫人体内的剧毒还有一半,照下官的法子和方子驱毒便能痊愈。”
    之后,他去大厅开药方。
    鸢夜来和周扬皆挺立如松,完全不像耗费了五成功力的样子,风度翩然,风华绝世。
    “稍后我派人送侯夫人回府。”鸢夜来淡淡道。
    “你没事吧。”周扬打趣道。
    “我内力深厚,自然无恙。你呢。”
    “彼此彼此。”
    虽然这么说,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耗费五成功力岂会这般淡定轻松?因为损耗了五成功力,身子虚弱了些,气息也不稳,他们必须打坐调息一两个时辰才能恢复体力,必须三日不运内力才能恢复如初。
    花腰轻声道:“你们救了我姐姐一命,我铭记于心。”
    鸢夜来和周扬错愕,在他们记忆中,她从未对他们这般诚挚的道谢过,更别说是铭记于心了。周扬朗朗一笑,“瑶儿,只要你开心快乐,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鸢夜来没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看她,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好似一汪深潭,令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你们先回府歇歇吧,我也回锦绣宫了。”花腰柔柔道。
    “我让黑鹰送你回去。”周扬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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