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的人犹如一群饿狼闯进徐家大宅,遇到府卫的抵抗,一路斩杀,尸首遍地。最终,东厂把徐家三十余口押入东厂大牢,行事可谓雷厉风行,令人丧胆。
    不少民众围观这场令人魂飞魄散的抓捕,难得的第一次称赞东厂这些朝廷的鹰犬。
    这件事不仅震动了朝野,也震动了万寿宫的周太后。
    自然,周太后压不住徐家一案,饶是周贵妃哭泣求情,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周贵妃疲惫地回漪兰殿,在寒风凄凄的宫道上,她看见两个男子站在凛冽的风里,墨色披风和深紫蟒袍被风鼓荡而起,恣意张扬。暮色四合,青黛色的薄雾里,那两个风华绝世的男子并肩而立,俊美的容颜从薄雾中浮出来,宛若精雕细琢的立体浮雕,令人一见难忘。
    她坐在镶金绘彩的华丽凤辇上,凤辇停在他们面前,却没有放在地上。她慵然而坐,唇角噙着漫不经心的冰冷笑意,一如高傲的女王,接见她的臣子。
    鸢夜来和周扬略略欠身,“拜见贵妃娘娘。”
    “周扬,你自毁前程,本宫不会阻止你。这是你的损失!”周贵妃柔声缓缓,却藏着冰寒的锋锐之气,“五年前,相爷端了赵家和唐家,手段狠辣,行事如风雷。今日,相爷把徐家三十余人下狱,不输五年前的雷厉风行。相爷一出手就朝野震动,这洛阳城也要震上一两个月,令人胆战心惊呀。这奸臣之名,怕是更响亮了,享誉四海。”
    “臣这奸臣之名再响亮,也及不上娘娘‘洛阳四艳’之首的美誉响亮。”鸢夜来语音浅浅,薄唇仿佛含了一缕春风。
    “为了一个贱人,与本宫作对,与太后作对,无异于自寻死路。相爷可要想清楚了。”她精心匀妆的眉目亮若星辰、美艳如妖,乌黑的睫羽缓缓一眨,高贵,孤傲,冰冷,令人不敢靠近。
    “娘娘貌若天仙,这一言一行,却远远不及九天仙子的风范,还请娘娘自重。”他淡淡道。
    周贵妃涂了猩红蔻丹的玉指猝然收缩,美眸冷凝,冰寒的怒气乍泄而出,“相爷用徐家要挟本宫,本是一招好棋,不过本宫并不在乎徐家人的生死,本宫只要那贱人死!”
    鸢夜来清冷的眸光扫向她,“娘娘觉得臣救不了花婕妤?”
    她意味深长地说道:“莫非相爷还能颠倒是非?”
    “臣最擅长的便是颠倒是非。”他浅笑,风光霁月。
    “瑶儿没有杀人,总会真相大白。”周扬森冷道。
    “你们想救她一命,只怕来不及了。”
    周贵妃纤长如蝶羽的眼睫轻轻一眨,端的万种风情,美得令人屏息,可是眸里的狠毒分外明显。
    鸢夜来和周扬对视一眼,糟糕!瑶儿有危险!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身,施展轻功朝天牢疾奔而去。
    周贵妃看着他们瞬间消失,心里闷闷的痛,渐渐变成了锐如刀割的痛。
    鸢夜来,我周子衿绝不会轻易认输!我会让你知道,你的选择有多么错!
    等你赶到天牢的时候,那贱人已变成一具尸首!
    一盏茶的时间之前,天牢。
    连公公将一只食盒交给狱卒,低声嘱咐了两句。
    狱卒把食盒拎到花腰的牢房,“黑鹰大人送来的晚膳。”
    她接过食盒,把一碗饭、三碟菜端出来。饭菜很香,闻之食欲大增,她确实饿了,便开吃。可是,她正张嘴咬鸡腿的时候,忽然停住,眉心微颦。
    鸡腿,红烧肉,山药排骨……周扬送来的膳食,从来不是这些家常的大鱼大肉,而是御厨做出来的精致膳食,比这些精细十倍!
    她用银针试毒,果然,银针变黑了。
    诬陷她杀人不成,就毒死她,周贵妃可真是恨她入骨啊!
    周贵妃,你非要置我于死地,我非要活得好好的!
    忽然,花腰闻到一股怪味,好像是烟味。她连忙往外看,不好,左侧和右侧的牢房都起火了,且火势蔓延得很快,两间牢房被熊熊的大火吞噬。再过片刻,大火就会蔓延到她的牢房。
    妈蛋!下毒毒不死她,就纵火烧死她!
    她用银针开铁锁,可是,狱卒长持剑刺过来,不让她靠近铁锁。她怒极,三枚银针脱手而出,狱卒大惊,闪身避开。她趁机上前去开锁,狱卒的长剑再次刺过来。
    花腰出其不意地将银针射向他,刺中他的脖颈,他慢慢地倒地,气绝身亡。
    天牢密不透风,呛鼻的浓烟弥漫了整个牢房,咳嗽声、呼救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充斥了整个牢房。可是,看不见半个狱卒的身影。
    她捂住口鼻,咳了一阵,继续开锁。
    然而,大火已经烧过来,铁栏和铁锁烫得她猛地缩回手。
    花腰再试了几次,不过每次都被铁锁烫得无法下手。
    四周都是吞噬人的烈焰,烤得她口干舌燥,四肢越来越乏力……她到底低估了周贵妃!原本,她自愿进天牢,是觉得周扬定会想办法救她,而且,区区天牢,怎么关得住她?却没想到,她会陷在烈火中无法出去!
    周贵妃,有朝一日,我会把这一笔笔帐跟你算清楚!剥皮剔骨!十倍偿还!
    当鸢夜来和周扬赶到天牢的时候,滚滚浓烟从天牢窜出来,犹如一条黑龙扶摇直上,腾跃九天。隐隐的火光自牢房喷出,显而易见,整个牢房已陷入火海。
    周扬吩咐公公、侍卫提水救火,看向鸢夜来,面色沉重,俊美的眉宇凝出一道深刻的痕。
    鸢夜来的眼里泛着森寒的怒芒,皎月般的俊容仿若拉得紧紧的弓弦。
    当即,他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桶水,从头浇下来,浑身湿透了。
    周扬眼见如此,也依葫芦画瓢,跟着他冲进烈焰肆虐的天牢。
    四处都是红艳艳的火焰,浓烟滚滚而行,遮蔽了视线。牢房内犹如烧得滚沸的油锅,热浪滔天,扑面而来,直欲把人烧成灰烬。他们依着记忆,避开他夺命的火焰,往那间牢房奔过去。
    当他们看见烈焰包围中的女子蹲在地上咳嗽,慢慢软倒,他们魂飞魄散。
    周扬抽出腰间的精钢软间,劈向铁锁,铁锁应声而断。鸢夜来大掌袭去,刚猛如狂风的掌风冲开铁门,周扬火速冲进去,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花腰。
    在鸢夜来的保护下,三人安全离开天牢。接着他们施展轻功往太医院极速飞奔。
    花腰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觉得很累、很倦,脑子里都是浆糊,咽喉好像塞着一团棉花,透不过气,又好像有人用刀锋割着她的咽喉,尖锐的痛。
    朦胧中,她看见一张冷峻的脸,剑眉斜飞入鬓,星目晶如点墨,双唇棱角分明,面庞布满了忧色……是周扬救了她?
    此后,她陷入了浓重的黑暗。
    左院判王太医诊查了她的伤势,好在她身上没有烧伤,只是受了颇为严重的烟呛,需服汤药六日方能痊愈。
    听闻此言,鸢夜来和周扬松了一口气。
    他们送她回锦绣宫,嘱咐半夏等人仔细伺候,待了片刻,便走了。
    花腰苏醒时,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半夏坐在寝榻边打盹儿。
    “三小姐,你醒了?”半夏欣喜若狂,朝外喊道,“轻云、蔽月,三小姐醒了。”
    轻云和蔽月匆匆奔进来,站在寝榻前,欣喜地笑。轻云道:“婕妤终于醒了,这就好了,奴婢担心死了。”
    半夏端来汤药,服侍花腰喝下去。
    花腰想坐起来,觉得四肢无力,便又躺下来,问:“什么时辰了?”
    蔽月回道:“子时二刻。”
    花腰下巴一点,“谁送我回来的?”
    蔽月利落地回道:“是督主。”
    半夏咬唇,看蔽月一眼,终究没有说。
    花腰没看见半夏的神色,让她们都去歇着,自己却睁着眼,睡不着。
    周扬冲进火海救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这份情,是给花瑶的,却是她受了。或许,她不该总是对他冷冰冰的,不该总是恶劣无情。
    翌日,万寿宫。
    由于拓跋彧心性顽劣,不理朝政,政务由周太后一手包办。因此,所有奏折都搬到万寿宫,下了早朝,她便在书殿批阅奏折。
    此时,周太后坐在凤案前看折子,神色专注,一丝不苟,就连有人进来都不知。
    其实,她是知道的,装作不知罢了。
    鸢夜来站在光线明亮的书殿内,一泓稀薄的冷冬日光照射在那个大周国最尊贵的女子身上,映得那袭华贵的深青凤袍上的金线凤凰更加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挣脱出束缚,展翅高飞,翱翔的凤姿傲啸九天。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四十五岁的女子,比起年轻的美貌女子,自然是花残粉褪,年华老去,但她气韵天成,那种雍容、冷傲、气度足以傲视群雄,称霸大周。除了心狠手辣地除掉那些反对她临朝摄政的大臣之外,客观地说,她有足够的才干、智谋执掌大周江山,也把大周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输大周历代最英明神武的国君。
    “臣拜见太后。”鸢夜来温淡开口。
    “你来了。”周太后慢慢起身,走向殿中央,“天牢损毁如何?”
    “损毁严重,需重建。由于火势太大,关押的犯人都被活活烧死。”
    “只有一人得救?”
    “只有锦绣宫的花婕妤幸存一命,受了烟呛,回锦绣宫静养。”
    他如实说道,宫里到处都是她的耳目,她岂会不知他冲进天牢救人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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