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距离娜斯塔西娅搬进斯托克庄园已快一年,时间过得很快。
    几天前,罗莎琳德接了个电话,便告诉娜斯塔西娅,“这几天先生不回来,过几天,他会陪你一起到医院去。”
    “医院?”
    “你就要生孩子了,娜斯塔西娅,得到医院去。”
    罗莎琳德开始帮她收拾住院期间需要的换洗衣服,至于婴儿需要的一切,都已经在医院准备好了。
    一得知这个消息,梵妮立刻找罗莎琳德单独说话。
    “我要陪她去!”
    娜斯塔西娅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她一定得在她身边陪着她。
    罗莎琳德对着她,有些头疼,“不需要太多人,我已经定了艾达,她有几年护理经验。”
    梵妮张着嘴,刚想说自己会接生,话到喉咙卡住了,实在不好意思把失败的接生经验说出来。她闭上嘴,这一刻只恨自己不是约翰·哈特利。
    “你就好好在这待着。”
    罗莎琳德说完要走,手臂被一把抓住,梵妮不死心哀求道:“罗莎琳德,我求你,你让我去,多我一个不多,我想陪着娜斯塔西娅。”
    罗莎琳德不为所动,“先生会陪她,你——多余了。”
    她拿开梵妮的手,径自走开,留下梵妮一脸痛苦,一拳砸在墙上,然后痛得愁眉皱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无奈之下,梵妮在心里安慰自己,娜斯塔西娅一定会生个聪明可爱的女儿,因为没有她这个倒霉人在场。
    她有霉运,两个产房摆在眼前随她挑一个进去看,她总能倒霉地挑中那个会生出男孩的。
    几天后,霍尔·法兰杰斯带着保镖回来,用过午餐,一行人启程前往医院。
    娜斯塔西娅坐的车,由高登亲自开,她坐在他后面,霍尔坐在她身边,副驾驶座是罗莎琳德。
    坐在车里,娜斯塔西娅好奇张望,印象里她坐过车,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她被收养的时候。
    “说起来,好像还没猜过是男孩女孩。娜斯塔西娅,你喜欢什么?”高登心血来潮问。
    娜斯塔西娅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一脸茫然,“啊?”
    罗莎琳德道:“娜斯塔西娅没想过这回事,高登先生。”
    高登很意外,“没想过?”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娜斯塔西娅,她看起来还真是一副什么都没想过的样子。
    “船到桥头自然直,孩子来了自然喜欢。”罗莎琳德道。
    高登默然,心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抵达医院后,娜斯塔西娅被护着走了一条寂静的路,一直到病房里,她都没看见一个路人。她的病房很大,像酒店的套房,有客厅,有浴室,还有一个开放式厨房,东西应有尽有。
    娜斯塔西娅没见过世面,只呆呆道:“每个来看病的人都住这么大的房子啊?”
    一旁的霍尔和罗莎琳德听着,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于是都不约而同沉默。
    娜斯塔西娅挺着肚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站在窗边看见外面的陌生人,感觉很新鲜。
    见她适应得不错,霍尔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和罗莎琳德说。”
    娜斯塔西娅走近他,“你要走了吗?”
    霍尔盯着她的蓝眼睛,不禁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有空我会过来陪你。”
    娜斯塔西娅点点头,等霍尔离开后,她才回味过来。罗莎琳德和艾达在检查婴儿物品,她想了想问:“罗莎,我要在这里多久啊?”
    “直到你生下孩子,身体恢复。”
    “是多久?”
    “约莫几个月,四或者五。”
    “要这么久吗?”
    娜斯塔西娅的语气微妙变了,罗莎琳德和艾达对视一眼,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近她,她神情恹恹,没有了刚才的好奇和精神。
    “这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罗莎琳德笨拙安慰道,“时间过得很快的。”
    “可是……”
    娜斯塔西娅眉眼愁皱,一心想着抽屉里的母亲。十一月七日,是母亲的忌日,她竟然不能在母亲身边,如果母亲到那里看她了,她却不在,岂非错过了。
    “罗莎,我可以回去吗?”
    “为什么?”
    娜斯塔西娅抿抿唇,怯懦道:“妈妈的相册……没带来。还有法兰杰斯先生送的礼物……”
    罗莎琳德顿时心情复杂,“娜斯塔西娅,它们在家里不会不见,等我们回去你依然能看见。”
    只是分开一下,娜斯塔西娅却不能接受,也不听不进去,她的情绪低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泪水盈满眼眶。
    罗莎琳德却知不能心软,不能让步。
    康里·佐-法兰杰斯送的项链会使霍尔心生嫌隙,阴原晖的相册会使玛拉心生愧疚。
    假如娜斯塔西娅连生孩子都要抱着那两个东西,她和法兰杰斯家族的关系便只会停滞不前。
    罗莎琳德一咬牙,狠下心当没看见,转身给了同样揪心的艾达一个眼神,让她继续收拾东西。
    这一年来,罗莎琳德摸清了娜斯塔西娅的性子,只要放着不管,她自己哭过以后就会妥协。尽管这样有欺负老实人的意味,但老实本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娜斯塔西娅低声啜泣着,对母亲的思念一经想起难以抑制,胸口也抽痛起来。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抹掉控制不住的泪水,始终不敢哭得大声。
    十一月十日,郁郁寡欢的娜斯塔西娅在前所未有的恐慌里诞下一个女孩。
    罗莎琳德和艾达一见到这个孩子,都不约而同感到震惊。
    孩子还未睁开眼,小小的,红红的,长着一头浓密的黑发。
    艾达捂着嘴小声道:“她怎么会是黑头发?”
    明明父亲是金发,母亲是栗发。
    罗莎琳德脊背发凉,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
    与此同时,霍尔在客厅里等着,直到护士离开,里奇医生走出来,笑道:“先生,一切顺利。你去看看娜斯塔西娅吧,她累得快睡着了。”
    霍尔走进房里的时候,娜斯塔西娅已经睡了,罗莎琳德和艾达在小床边杵着,一言不发。
    “怎么了?”
    霍尔问着,看到小床里的孩子后,他微微一怔。
    过了一会儿,他问:“是什么?”
    罗莎琳德回神,道:“是女孩,先生。”
    话音刚落,罗莎琳德便看见霍尔英俊的脸庞上露出浅浅笑意,深邃的眼睛凝望孩子,带着浓浓温情。
    霍尔忍不住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拂过孩子红粉的脸蛋,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蔓延开来。
    这是他和娜斯塔西娅的孩子。
    见状,罗莎琳德握住艾达的手准备拉她离开,“先生,我们先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一家叁口,寂静中飘着一股令人感到安宁的芳香。
    “妈妈……”
    听到一声虚弱的呼唤,霍尔立刻来到病床边,“娜斯塔西娅?”
    娜斯塔西娅哭过,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半睁的眼里还有泪花在打转。
    “先生,我好累……”
    霍尔轻抚她憔悴的脸颊,哄道:“闭上眼睛,睡觉。”
    娜斯塔西娅心神恍惚,浑浑噩噩道:“我睡了,你会不会走了?”
    霍尔摇摇头,“不,我会在这里等你醒来。”
    她从被子里伸出无力的小手,抓住他的大手,接着便昏睡过去。
    霍尔垂眸看着,大手反过来握住她的小手,再也没舍得松开。
    ……
    这一天傍晚,玛拉·法兰杰斯到医院来的时候,娜斯塔西娅正好吃了东西又睡着,碰不上面,玛拉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霍尔将孩子抱出来客厅,玛拉娴熟地接过来,低声惊呼道:“我的天,她和你出生时长得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孩子长得像父亲。霍尔听着不自觉一笑,却还是说:“刚出生的孩子不是都长一样?”
    “不,你出生的时候可漂亮了,特别是还有一头浓密的金发……”玛拉说着声音渐渐消失,她这才发现孩子长了一头浓密的黑发。
    “怎么了?”
    “她是黑头发……”
    “黑头发怎么了?”
    “你们两个可没有一个是黑头发。”玛拉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霍尔明白过来,孩子的黑头发正是遗传了阴原晖。不过这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事。
    “母亲,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玛拉说,看起来却依然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样子。
    她换了话题道:“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
    霍尔想都没想过,“你决定吧。”
    “我和你父亲商量过,如果是男孩,就叫康里,如果是女孩,就——”
    “康里?”霍尔的太阳穴突突跳,“为什么要叫康里?”
    “噢,你知道的,对于你父亲而言,康里简直是他唯一的好朋友。康里突然死了,他至今还觉得不能接受。”玛拉私心对康里颇有微词,不过,她接着说,“反正康里也是娜斯塔西娅敬爱的养父,那么如果娜斯塔西娅真的生了个男孩,就叫康里也不是很过分的事。”
    霍尔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道:“女孩的名叫什么?”
    “女孩的名字可是我们精心挑选出来的,伊莲恩,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
    “那就定下来了,伊莲恩·法兰杰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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