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驰聘,腰牌自沈蔚手中亮出一瞬,已掠过城门。甚是守城卫皆未曾看清那马车之内是谁,却皆看出那腰牌之处的“宁远”二字,纷纷俯身行礼——
    无人看到,马车之中那一席绛紫如影而出。
    天降大雪。
    那抹绛紫已朝黑夜的最深处掠去。
    一步步轻洒的花霜渐落于脚下,重苏停下-身的一瞬,已立足于萧府之前。
    封。
    黄色物字于前而拦。
    重苏玉立而站,任霜雪落于肩头。
    身后那道长长的影子随影而来,重苏余光淡睨,继而沉声冷道:“是她救下的你。”
    并非疑问,却是肯定。
    自重苏马车入上京时,柳溪元便已跟随其后。此刻,柳溪元自是温和而笑:“宁远侯竟能猜到是谁救的您?也能猜到我是谁?”
    未言名字,却皆知提的是谁。
    重苏容色澹然,步步前行,已轻触于门处。
    吱呀——
    门开,他一脚踏入。
    柳溪元并未离开,反之看着重苏的背影:“虽然不知她为何要见您,但是我还是要告知您一声,莫要对她有任何的心思,不然——”
    说道这里,柳溪元眼底已是有了浅薄的杀意。
    只是,他未曾想到的是,重苏扬袖一瞬,他的身子竟不受控制地跌出几丈的距离,砰的一声便碎了手骨一块。虽疼,柳溪元依旧未言一句,忍着怒气看着重苏的背影渐渐消散于萧府之内。
    他奉命而来,却也只能奉命行事。
    三番五次,箫鸾都要帮重苏,这一次,竟要亲自与重苏见面,或许,在箫鸾的眼底,重苏或许与白帝与他一样,皆为可利用之人吧。
    想到这里,柳溪元心中自是清爽了不少,掠至高木之上,静静瞧着那破败的萧府,轻揉着指骨,做出了痛楚之色。
    ……
    萧府,比任何时候都要寂静,无一人而活,同样也无一物能被顺帝留下。
    重苏静静地睨着萧府最深处的院子,看着那紧闭而被虫子啃烂的木门,许久都未曾迈入前脚一步。
    风散,龙涎香与鸾槿之味缠绕。
    身后之人——
    脚步声被轻功所掩盖,最终停下。那双狐狸轻眸落于那绛紫之身,清浅而看来:“如今这般相见,却如同那年别离时的模样,九卿。”
    尽管重苏如何寂静。
    自是听到这声温柔而妖冶的声音时,他便已经控制不住浑身的颤,余光看至地上那被月色拉长的影子,轻轻一句:“鸾鸾。”
    回眸之间,飓风而起。
    重苏甚是控制不住手中的风力,伸出了手——
    绛紫粹衣与那墨黑的发随风而起,恍惚了眸子那绝美的人儿,箫鸾被他抱紧于怀中,感受着他浑身的颤抖,微微阖了目。
    随风入院,砰的一声木门紧闭。
    空气之中,剩下的只有重苏喉咙中剩下的微哑:“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手轻触于箫鸾那玉白之容,睨着那熠眸妖冶的红:“你一早便知道我并非重苏,为什么不来寻我,我竟让你独自一人这般久,为什么……”
    即便重苏再如何的平静,可看到箫鸾的那一刻,他溃散了。
    怀中之人的冰冷不似曾经的温热。
    箫鸾自重苏怀中颔首轻睨,腥红的目映着那张俊美却不似真人的容颜,轻轻抬了手触于重苏之容处——
    温柔与手指掠动,那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自重苏容处脱落于霜雪之处。
    轻轻渺渺。
    那曾经熟悉的容颜再度于箫鸾瞳中而现出,她那般认真地看着重苏,“瞧着现在的九卿,便如同天顺三十年时的模样,似是时光都被九卿你所禁锢了。你还是这般好看。”
    箫鸾笑着,可泪却再也止不住。
    她所认知的君九卿生的极美,更是绝艳之色,曾经的那张重苏的容颜即便再俊美,可与他真正的模样比起来,似是比不过一毫一样。
    那手触之。
    重苏握紧了箫鸾的手,眼底的冷冽已被轻红禁锢:“我在问你!若非天斧山时,我不跌落山崖,你还要瞒于我什么时候?”
    他握的极紧,长眸的光早已汇聚成黑潭漩涡。
    箫鸾被抵在树前,只道:“若你不来寻鸾鸾,或许还会再瞒一年,或许是两年。可你终究来了,也终究——”
    那压迫的气息于身前,重苏距离箫鸾极近,箫鸾却避开了那份压迫,他只是看着重苏,尽量微扬着唇角,再也不开口一句。
    重苏只道:“山洞之中,我醒着,你却让我以为是梦境,你将我当做愚蠢,我却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见你!”
    箫鸾之手于重苏手中紧握,似是什么脱落了。
    他猛地愣住了——
    黑夜之下。
    重苏松开了她,看着手中那小小的假指,愣于原地。清风吹荡,他看至箫鸾左手小指空寂之处,心中如同搅乱。
    第一次。
    箫鸾于重苏眼底看到了那抹慌乱,他只是握着箫鸾的手,用着手中的轻颤,将那假指轻装于箫鸾左手的空无之处,轻轻一句:“回到我身边,我会护着你。”
    那指刺痛了他的眼睛。
    箫鸾倚于树下,鸾凤之衣于风中轻轻而起,那笑也是:“自始至终,九卿,你什么都是知道的,不是吗?”
    重苏看至箫鸾:“我不明白。”
    “鸾鸾为了君墨承接近你,只为了将你拖下太子之位,可你毅然决然地应了鸾鸾的目的,朝夕陪伴,你等待的是死!”
    他看着箫鸾,喉中却脱口而出四字:“从未后悔。”
    箫鸾那笑意于容的模样却变成了苦笑,“所以,那日我将假死药送给你,你想也未曾想,便吃下了,也不后悔?若非如此,你岂会变成今日认不认鬼不鬼的模样!”
    她的淡然被完结,声音也落了颤。
    重苏垂目,曜黑的眸映她之容:“他将你送给了我,那我用东宫之位与他换,自是我赚了。鸾鸾,若那个时候你待我是真的,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一样……
    那双狐狸眸下是起伏明灭,如蝶翼的睫毛轻颤于阴影之下……
    箫鸾道:“这便是我不肯告诉你的原因。君九卿,你从不懂我,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那时的我,从未想过与你一同离开上京。我为的是将你送离上京,如此,我便能与墨承在一起了!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假死药是假,是蛊为真。我更没想到的是,君墨承要杀的是我,且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处。我成了杀太子的刽子手,整个大晋皆以我恨!我后悔的是害了你,并未曾爱过君墨承!这便是真正的原因!我从未想过瞒着你,也不会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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