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俏两个字,埋在了沐竹心坎中,到底是让他红了脸。更何况,箫鸾也不曾一次两次在醉酒之后那般夸赞过他,这倒是让他肯定了自己。
    偶尔,沐竹也会尝试着“勾-引”箫鸾。
    变比如穿着箫鸾最喜欢的红色,一身粹红男子长衣醉卧柳树之稍,任凭风吹墨发,他都以手肘拖着侧廓,一托便是两个时辰。
    一直到箫鸾回小院,看到他的这般模样,微微呆滞一瞬后,沐竹心情便是满意的。这个动作,到底是练了些许日子,倒还是成熟一些,以至于夜半时分手臂总是酸痛的。
    偶尔,沐竹也会将领口敞开一分。
    他的职责便是护卫,那便是握剑倚于箫鸾房前。
    趁着这个功夫,沐竹也会乔装睡意。偶尔,他也会不小心睡着了去,只是再醒来的时候,敞开的领口却早已被人合上,身上还搭了一处披风。
    是鸾凤之纹。
    得逞的心,总是与日俱增的。
    沐竹自是明白,也自是将这份“勾-引”拓展的越来越厉害,他开始学下厨,各种箫鸾喜欢的菜肴他都是会的,可这日却引来了东宫之主。
    君九卿便是那般站在柳树之下,冷冰冰地看着菜肴:“沐竹,你做的?”
    沐竹敞着领口,本便睡的舒畅。
    听闻这一声,自是吓得从树梢跌落,睡眼朦胧地瞧着箫鸾与君九卿:“是!”
    君九卿是少见的好脾气,却也是少见的不平和。
    今日的他反倒是剑眉微微一挑,坐于石桌之侧,轻飘飘地来一句:“沐竹这般喜欢烹饪,便不如去御膳房当个内监?”
    箫鸾的脸刹那间白了:“他……”
    沐竹一跃便跳至高木之上:“烹饪什么,这些都是惜娘做的,可不是我做的!”
    沐竹指着自屋内刚刚踏出之人。
    惜娘微微一怔,便是浅笑着:“见过太子。”
    惜娘是箫鸾的母亲,自然也是君九卿尊重的人,他恭请惜娘一同入座,倒是笑着道了一句:“今日殿试第一名,是张沛廖。”
    沐竹惊诧:“第一!”
    惜娘呈笑:“今日张榜,我们都听说了此事……可上京人都说,他是得了鸾鸾的点拨,这我可不信。”
    莫说惜娘不信,箫鸾也不信。
    沐竹皱着眉头,脑海中思虑的皆是哥哥那温柔的模样,那般简简单单地看了书,便成了状元?他又想起前几年,哥哥那般简简单单地学了武功,便已与他打了平手……
    沐竹叹气,小心翼翼地凝了箫鸾一眼:“到底是姐姐厉害。”
    箫鸾浅笑:“泛舟之上,被许多人瞧见了,倒是误会越来越深。不过这些,母亲都不必在意,莫要跟朝臣接触过多便好。”
    说罢,箫鸾便已与君九卿相视一笑。
    也便是这一笑,让沐竹本该雀跃的心落了几丈,那是心意相通的笑。
    箫鸾她……爱上了太子?
    沐竹摇头,却是不敢承认,他只是颔首凝着天空,想着哥哥。
    以哥哥的聪明,以状元之名承官几年,终将会代替萧府丞相,只是这般想着,沐竹心中不稳的因素终将平了波澜。
    哥哥入京,与这里接触越少越好,自是在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前,沐竹定然不会与之接触,箫鸾也是明白的。
    “听闻沐竹武功极好,倒是未曾见识过。”
    冷不丁的一声落了耳,沐竹猛然看去,只见君九卿似是打量着他的模样。反反复复,似是在想什么。
    沐竹沉声:“师承姐姐,自然武功甚高。”
    沐竹握剑而站,已行至箫鸾背后,认真地迎着君九卿的眼睛。那双眼睛与二皇子君墨承的眼睛极其的相似,那星辰之眸,到底是盛开的更要绚烂一些。
    他看呆了些许,赶忙移开了目。
    君九卿酌酒一杯,轻轻摇晃着:“鸾鸾预上战场,你想去吗?”
    剑猛然被握紧,沐竹凝着箫鸾,似是怒斥:“谁叫你去战场的?你自己想去?你绝对不能去!”
    他待箫鸾从未这般生恼过,箫鸾一怔,随即扬了笑:“沐竹,你去吗?”
    沐竹直接盘腿,席地而坐:“不去。”
    他以为自己不去,箫鸾自是不会去,几年来,箫鸾从未离开过他,也从未放他一人在这萧府之中。
    箫鸾歪侧了眸光:“你陪着母亲,我倒也放心。”
    殷红薄唇扬了笑意,却多了些许悲凉。
    沐竹咬牙,握着剑气的发颤:“你这是在通知我,而不是问我。你这些日子,除了去东宫,便是在外面,你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颔首凝至箫鸾,脸色已急的发白。
    惜娘微微叹气。
    太子还在这里,而沐竹却这般与箫鸾吵着,丝毫不顾及身边人,即便是箫鸾也是诧异的。朝堂内外,谁又不怕太子呢?
    沐竹不怕,他又岂能怕?
    箫鸾弯下了身,将手轻握在了那剑柄之上:“蛮荒出兵,边境百姓百姓流离失所。重苏于北境所驻守,慕容将军于南秦驻守,南境也有卫国公……大晋能用的战将几乎无人了。”
    “那与你何干!你莫要忘了南秦时受的苦!”
    “沐竹,我不得不去。”
    说这番话的时候,箫鸾眸中带笑,是无奈也是澹然。箫鸾心中是否有国之大义,沐竹岂能不明白?
    于南秦的时候,箫鸾便将大晋将士的生死之制度外,箫鸾心中只为身边之人。如今的她,去蛮荒……是为了太子,或是为了二皇子?
    沐竹遏制住自己的气恼,轻声问着:“皇上给你兵?多少?够用吗?”
    箫鸾摇头:“偷偷去。”
    沐竹猛然起身,目眦欲裂地看着君九卿,以剑指着他:“所以呢?你要箫鸾嫁给你,便是当你的刽子手?给你赢兵权?不费你们大晋一兵一卒便让你赢了名声?你这是害她!”
    少年之声带着愤怒,剑鞘而出,锋利之处已经抵在了君九卿脖颈之上。
    惜娘吓的脸色苍白,可君九卿却一动未动。他颔首淡淡,幽深如潭的眸多了分冷冽:“沐竹,是你的主子要去,与本宫何干?”
    “箫鸾不是我的主子!”沐竹骂道,最后却又将那剑指向了箫鸾,“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为了讨好太子而去蛮荒?”
    讨好,他用了这个词。
    箫鸾沉了目,自是喉中艰难一句:“沐竹,要去蛮荒,是因大晋无人。”
    这般理由,即便是箫鸾如何说,沐竹也依旧不信的。
    他什么都信箫鸾,唯独箫鸾的“胡作非为”他是不理解的,也不能理解。可箫鸾依旧是走了,走于一月之后的清晨,是静悄悄地离开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天顺二十九年。
    她未带一兵入了蛮荒,她手中只有一物洛颜,再无其他……
    黑夜渐染心中地狱,沐竹闯入战场在厮杀之中未见那烈红之身,站在战马之上,他高高地瞭望着蛮荒城,却慌了神。
    蛮荒城的大火于天际延伸,似是无穷地狱。
    大火之中,两具尸体悬空于城门之上,是战将之身,也是蛮荒之皇!箫鸾之容渐满了血水,她于尸体之下遥遥地看着城门之外即将踏来之人。
    她说:“沐竹,我是不是做错了事情?”
    箫鸾手中的头颅被抛之大火,那本该明媚之人满身的血,甚是洛颜伞都坏了去。箫鸾身后的尸体如山一般堆积着,她杀了很多人,很多人……
    那些人或有战将,或有贵胄。
    沐竹自马匹而下,想要朝着箫鸾而去,却猛然看到了箫鸾背后袭击之人:“还我父亲的命来,还我——”
    话还未说完,玉簪却穿透了那孩子的腹部。
    洛颜已坏,她杀人的工具成了簪子。那嵌入鸾字之簪,满是血液,箫鸾不停地颤抖着,也不停地后退着。
    沐竹直接接住了箫鸾的身子,她身上有伤,血顺着手臂落下。
    漫天的火,是箫鸾眼底的泪。
    沐竹看得到她手中之物,也看得到箫鸾慌张的模样:“可是我不后悔来蛮荒,我也不后悔为墨承做的这件事……”
    她喃喃着,终究是昏了过去,可沐竹却心痛到裂开了。箫鸾来蛮荒,并非是为了太子!她是为了二皇子君墨承!
    她自始至终接近太子,或许也是为了君墨承?
    沐竹轻轻掰开箫鸾手中的簪子,于身上擦拭干净之后便落在了箫鸾的发髻之处,可便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箫鸾手中紧紧握着的盒子。
    那盒镶金,竟是蛮荒之物?
    她入蛮荒城,杀蛮荒皇帝,是为了这物吗?
    盒中一物,竟是卷轴一般的东西,却更像是武功秘籍,沐竹看的不甚明白,预将那物放回去,可这个时候,箫鸾却紧紧握着他的手臂。
    一声轻喃:“墨承,不要离开我……”
    沐竹起身,目中之红越来越盛。
    烈火焚烧于身后,他跃起上马:“我不会离开鸾鸾的。”
    少年扯着唇角笑着,六年陪伴,终究不敌君墨承待她的救命之恩。寻常人家,若是及笄之年便要嫁人,可箫鸾已经十九了……
    沐竹颔首凝着天,踏过层层尸体,朝着上京而去。
    她的伤,可医。
    可她的心,却不可医。
    蛮荒出兵是错,可箫鸾却错杀了太多的百姓,只为了蛮荒藏着的卷轴。那是她的错,是她为了君墨承一生不得不背负的错……
    沐竹垂眸去看,箫鸾一身的血,满容的疲惫。
    他一吻轻轻落在了箫鸾的唇角,湿热夹杂着苦涩的泪……
    “鸾鸾,你没错,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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