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商定好日子,也就往澳门去,随身还带了嫣然写给郑二哥的信。嫣然害怕这推测不对,因此并没告诉自己爹娘,只在那里算着日子,猜测那客商大概多久能到澳门。
    客商一路下了江船换海船,当到达澳门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澳门码头虽小,但因外洋人聚集的多,来往船只极多。这客商之前也来过一次澳门,寻了相熟的客栈住下,这客栈也不是中国人开的,是个倭人开的。这倭人不但能说他们本国话,还能说中国话和红毛番人的话。
    要想寻人,先得和人打好关系,客商是深知这个道理的,住下后就去寻客栈主人,问他哪里可有外洋来的新奇货物,价格也不贵,适合这些小商人买卖的?
    这客栈主人平日也做中间生意,听了就顺口说了几家商行。客商听的里面果然有威尔斯商行,在心里默默记下。问清地方,先去别家商行转了转,这才径直往威尔斯商行来。
    澳门因外洋人多,那屋子也和中国其它地方大不一样,少见平房多是楼子。这一楼就是商铺,二楼三楼仓库或住人,主人家住在后面,也是建楼而不盖平房。
    客商走进去,自有伙计上前相迎,这商行伙计不止有外洋人,也有中国人,见到进来的是哪个地方来的,就让他们打着什么地方的话上前说话。
    可巧今日客商来时,中国伙计都在别处忙碌,于是一个外洋伙计就上前相迎,满面笑容问东问西。客商自然不能先打听人,而是说些自己是小客商,这商行可有适合自己这样小客商货物的话。
    这伙计一听就欢喜的道:“来的正好,若是别处商行,往往就只肯去做大生意,或者必定要以物易物,可我们商行,大小生意都肯做,不但如此,现银子买也好,拿货物来交易也好,都可以的!”
    说着伙计就请教客商姓名,这客商要来打听人,为防意外说的也不是自己真姓,假说自己姓张。伙计也不去细问,一口一个张先生,又搬出若干适合小商贩买卖的小东小西来。
    客商也捡了几样,让伙计跟了自己送去客栈。路上就顺口问道:“你们这商行,虽是外洋人开的,却和别处有些不一样,不但雇了中国伙计,连你们都会讲中国话!”
    伙计听的呵呵一乐:“我们东家从祖上起就做生意,这来一个地方,自然也要晓得这地方上的话,才好打交道。不瞒你说,我们东家的千金,寻的女婿还是你们中国人!”
    说着这伙计眉头微微一皱,用他们本国话嘀咕了两句,这客商也懂一点粗浅的,听到什么异教徒,别的也就听不懂了。心里不由点头,这外洋人信的不是佛,是什么天主,听说凡嫁娶他们的,必定得要改信。这些年跟了这些商船来传他们教的和尚也极多,听说也有人改信他们的教。想来是那小姐的女婿,执意不肯改信,引得外人瞧着不满。
    客商在心中想定主意,也就装作听不懂这伙计嘀咕的那几句,只是哦了一声:“原来你们东家的女儿,寻的女婿还是中国人?这人是哪里来的福分,会娶到这么有钱的姑娘?”
    这伙计一来觉着这客商只怕很快就走,二来也要打好关系,笑着摇头:“听说他还不愿呢,还是爱丽丝小姐百般恳求,他才勉强娶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这样瞧来,只怕那女婿,可能真是郑二哥。客商心中想着,就笑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到你们那个姑爷,可要好好地说说他,天下哪有女求男的事?”
    伙计来澳门日子不短,晓得中国规矩和他们本国地方是不一样的,也只呵呵一笑就没接话。
    客商拿了银子,把那些货物都收好,在房中想了想就去寻客栈主人打听。
    来到楼下就见客栈主人正就着柜台在那和人喝酒,旁边是两个和他差不多打扮的倭人,正在那说的兴高采烈。见到客商下来,这主人也就不讲他们本国话,而是用中国话打招呼:“张桑,来,一起喝酒,这是我们的酒,和你们中国的酒是不一样的!”
    “啊,原来是中国来的客商,你们中国皇帝实在太狡猾了,只允许我们在宁波上岸,还用丝绸和布匹,和我们交换金矿!”已经有个倭人转身过来和客商用一口生硬的中国话说。
    客栈主人哈哈大笑,拍一下那人用他们本国话说了几句,这人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端起酒杯。
    客商已经走到旁边坐下,没有接客栈主人递过来的酒杯,而是和他扯了几句闲话,然后才道:“方才我去威尔斯商行,和他们伙计闲聊,才晓得威尔斯商行的主人,女婿竟然是个中国人。”
    “啊,您说的是那位很少出来的,我只见过一面,生的真是出奇的英俊。难怪听说威尔斯家的小姐对他一见钟情,对方不肯娶她,她死活缠住不放,还把人从广州带到澳门!”广州带到澳门,这更让客商确定,那一位,只怕就是郑二哥。
    客商心里暗忖,但综合起来瞧,只怕那位爱丽丝小姐,不肯轻易放人出来,不然的话,这澳门来往的船只那么多,郑二哥到了码头,寻到船只,就能上船离去,而不是依旧在澳门。
    这样的话,要怎样才能和郑二哥见一面?难道天天跑去威尔斯商行?可就算这样,郑二哥不出门的话,也难以见到。客商没想到打听的消息打听的这么快,可是想要确定是不是郑二哥,就太难了。毕竟随着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外洋人和中国人的嫁娶也会越来越多,纳胡姬嫁胡人,古已有之,今人如此做也不见得有多稀罕。
    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客商也只好写了一封信,先送回扬州,说明威尔斯商行的那位爱丽丝小姐,的确嫁了一个中国人,不过很少有人见过这个人,因此并不能肯定是不是郑二哥。信送出去,客商也就以要等船运来更好的东西为理由,在澳门停留下来。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往往有人会停留三四年才会离开,因此客商的举动并没引起外人的疑心。只是客商往威尔斯商行又去了几次,却没有见到那个姑爷,倒撞见过爱丽丝小姐,这位小姐当真是个美人。不过和客商的想法不一样,这位爱丽丝小姐是个十分和蔼的人,而且也很会做生意,并不是客商想象中的,寡廉鲜耻见到个清俊的男人就扑上去那类。
    客商的信送到扬州,已经是五月下旬。容畦收到信打开细瞧,晓得事关重大,立即赶回家中和嫣然商量。听到爱丽丝小姐嫁的果真是个中国人,还不肯改信外洋人的教,嫣然不由道:“这人定是二哥,二哥很小时候因身体多病,娘为他去庙里求来平安符,又给他寄在果然大师名下做个俗家弟子。因此二哥比起我们,十分地虔诚向佛。”
    “虽如此说,可没见到人,也不知道长相,是不是的,还要两说呢。”容畦的话让嫣然叹气,接着嫣然就摇头:“不管怎样,有消息总好过没消息。这件事,还要和爹细商量。”
    “岳父年纪已经老迈,若再跋山涉水,岂不对他身体不好?”容畦的话让嫣然摇一摇头,接着就道:“拦不住的,若有一日,根哥儿遇到这种事,我也会不顾一切去寻的。”
    都是做爹娘的人,没消息还要去寻消息,更何况现在已经也算有了消息。容畦把妻子的手握紧一些,正要和嫣然前往郑家,就听到秋兰在外头道:“亲家太太让人给奶奶送东西来了!”
    秋兰掀起帘子,嫣然让人进来,那丫鬟给嫣然和容畦磕了头才道:“方才太太见旁边卖着新下的桃子,觉着不错,买了两个,让小的给姑奶奶送过来。”
    嫣然让秋红接了桃子才笑道:“果真娘疼我,连两个桃子都想着。这两日我有些忙,不得空过去。想问问爹和娘可好?”
    “老爷太太可都好着呢。老爷还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们都想着,老爷只怕是想……”丫鬟猛地停口,嫣然已经明白,让秋兰给赏。那丫鬟谢过赏磕头出去,嫣然才对容畦道:“爹的心事,还用明说吗?”
    容畦也点头,既然也算有了消息,那就先去告诉两老。
    听的容畦夫妇的猜测,甚至已经让人去澳门打听,儿子只怕是被带到澳门时候,郑三叔的嘴巴都张大了:“还有这样的事,真是从没听过。只听过女子因长相美貌被掳走的,这男子被掳走,还着实是……”
    “爹爹,先别管原因是什么。现在人还在澳门帮我们细细打听呢,女儿想再过一两个月,只怕消息就会传来了,到时爹有了消息,再去澳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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