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周旋
距离一季度结束只有十天的时间，安一诺看着报表上的销售数据，内心开始焦虑起来。
丁辉垂头丧气地坐在对面，刚应聘时的意气风发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觉得销售部的业绩完不成自己就是公司最大的罪人。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安一诺压着内心的不满，轻声问了一句。
丁辉坐直身体，小声说：“这次咱们公司的任务分配本来就不太合理，我问了咱们区域的几家销售总监，人家公司根本就没有我们的任务重！我觉得那个商务经理方志刚在有意针对我们公司……”
安一诺当然比丁辉看得更加明白，她面色平静地说：“你能不能先说一下我们可控的问题，比如销售部内部的问题。”
“内部问题？”丁辉想了想，说，“我觉得一开始这个任务一出来，大家就觉得不合理，而且普遍都有情绪，只是没有说出来。当时我也没有给大家进行及时的疏导，我觉得这个可能也是影响业绩完成的根本原因所在。”
“还有吗？”安一诺追问一句。
丁辉悄悄瞄了一眼眉头紧锁的安一诺，有些心虚地说：“还有……可能是我对任务的进度也没有把控好。”
安一诺这才轻吁了一口气，她问了几个问题，就这一个问题丁辉回答得基本让她满意。
“你看看这个数字……”安一诺说着把其中一张报表推给丁辉，神色严肃地说，“当初定任务的时候考虑到你们的任务压力大，特意喊了市场部的一起做了研讨。其实不只是你们部门感到压力大，我觉得首先感到压力大的是市场部，你们销售部目前的成交率是百分之十二，要达成你们本月的二百三十辆的销量应该需要多少客流？”
丁辉怔了一下，在心中默默算了起来。
“应该需要一千九百一十七批次的客流。”安一诺直接说出了答案，她看着丁辉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在这个季节需要一千九百一十七批次的客流为销售部完成任务做支持的话，对市场部来说应该是巨大的考验。年后，你们销售部有没有发现市场部的人几乎每天都在组织各种活动，没有放过任何一次外拓和宣传的机会？据我观察，他们每天都会有人在前台反复查看当天的客流，你知道为什么吗？”
丁辉已经感受到安一诺不满的情绪，他没有说话。
“他们已经把这一千九百一十七批次的客流分解到每天，他们每天都在计算当天的完成进度！”安一诺稍作停顿，神色严肃地说，“在很多次的公司会上，我都给大家做过明确的任务分工，尤其是市场部，说市场部和你们是一个部门也不为过，你们是两个唇齿相依，相辅相成的部门。我多次对市场部强调过，销售部任务的完成首先取决于有多少潜在客户供销售部消化。 我也说过，公司没有客流就是市场部的问题，如果有了客流而不能成交那就一定是销售部的问题！”
丁辉再次直了直身子，他强打精神似地点了点头。
“作为销售部管理层，即便是在没有这么多客流供你消化的情况下，你也要想办法提高成交率，而不是任其发展坐以待毙，这是作为管理层的基本职业素养和责任！”安一诺说着把手上的另一张纸也推了过去，严肃地说，“何况，市场部给你们提供的客流数字基本都是在可达成范围之内。市场部都能做到日分解，你们销售部就做不到？”
丁辉拿起报表看了起来，这个报表是他自己做的任务分解，里面也有任务进度，只是进度都是一周一总结，他的确没有关注到日进度。
“这个表格你先看一下！”安一诺又从旁边的文件栏里抽出一张纸再次推给丁辉，“这个是我帮你们做的日进度图，里面涵盖所有的过程指标数字，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被动地接受销售数字了，你每天都可以反推之前的数字，变被动接受为主动控制！”
丁辉仔细地查看了手中的文件，脸色上的神色稍稍轻松了一些，他点头回答：“我明白了。”
“我已经让林浩找广告公司把这个表格做成亚克力的看板了，会做三个看板，分别挂在你的办公室，林浩的办公室和我的办公室。”安一诺用双手的食指轻轻揉着两侧的太阳穴，闭上眼睛轻声说，“按照公司规定，如果销售部连续两个月的任务完成进度均低于百分之九十，你就降为观察期，这个在你入职的时候就已经给你说清楚的。”
丁辉明白自己刚来公司的时候，安一诺对他寄予厚望。前几个月的业绩基本上都在跟着公司的步调走，只是最近他的确有点儿分神，所以导致销售部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面。几个月接触下来，他基本已经了解安一诺的管理风格，但凡她说过的话，就算再艰难，她都会兑现。
想起自己才来海市不久，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刚刚开始，如果现在失去这份工作的话，会让自己陷入困境。想到这里，丁辉立即从刚才的萎靡不振中振作了起来……
“安总，我会好好研究一下数据的！”他看着依然闭目养神的安一诺，郑重地说，“我向公司保证，销售部一周之内一定会有很大的起色和转变！”
安一诺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安一诺睁开眼睛，看见高景琰立在门口处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安总，别来无恙啊！”
丁辉见状，赶紧拿着报表借机离开。
“高董事长，您要是再不回公司的话，我都有一种我就是董事长的错觉了。”安一诺一边说笑一边起身走到茶座旁为高景琰沏茶。
高景琰嘿嘿一笑，在安一诺的对面落了座，他看着安一诺喜笑颜开地说：“公司被你打理得这么好，我来公司干什么，给你添乱吗？”
安一诺无奈地笑了笑，她明白业务的事情理应属于自己的工作范畴，刚来公司的时候就和高景琰做了约定，一个负责运营业务一个负责资金，在资金没有出现周转不畅的问题下，一切的问题都是她来负责。想到这里，她只能暗自叹息，即便给高景琰说业务，基本上也是对牛弹琴。
“这么久没有看见你，难不成你又被你老妈关禁闭了？”安一诺调侃地问了一句。
高景琰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怎么可能呢？她能关得住我？再说了，她关我的目的是想尽快找个人来管管我。我要是尽快给她找一个儿媳妇的话，这个问题就可以完美解决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这次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个忙。”安一诺直截了当地说，“有家谐程网约车公司，他们准备在海市大批量采购一部分车型。我们公司前期已经和他们合作过一次，但是那次只是交付了十五辆的v3车型。后来节外生枝，导致合作不能继续。现在市场竞争特别激烈，已经有四五家参与了竞争，我想让你帮我疏通一下关系，或者让我有机会见他们詹总一面也成！”
高景琰听完，挑了挑眉毛，说道：“我肯定是不认识他的……不过，我可以想想办法，问一下我圈子里的那帮人，看他们能不能搭上线。”
安一诺笑了起来：“你怎么宁愿找你朋友们，也不愿意求助你父母啊，我觉得以你父母在海市的地位，应该是认识詹总的。”
高景琰一听这话，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出一阵咳嗽声，他涨红了脸喊道：“找我父母？你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安一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她自然明白高景琰跟家里的关系，但这到底是儿子的事业，做父母的没道理不去支持。
高景琰叹息一声，说：“我父母一心想让我回去接手家族企业……没给我设置障碍我都得烧高香了，我还跑去找他们求助，那岂不是给了他们一个控制我的把柄？这事我再想想办法吧，你等我通知好了。”
高景琰喝了一口茶，又接着问：“除了这件事，公司最近没有别的问题了吧？”
安一诺没想到高景琰现在居然开始关心起公司的经营了，她笑了起来，忍不住调侃道：“这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啊高董事长，你不是说只管搞定资金吗，经营这些事你不插手。”
高景琰被她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握着茶杯，垂下眼睛说道：“我这不是……这不是也想做点成绩出来嘛……”
安一诺笑道：“你放心吧，公司现在是在稳定中上升。经营上的问题我都能够解决掉，如果实在解决不了，我也会求助你这位董事长的。”
高景琰说：“公司交给你们我很放心……”他想了片刻，话题一转：“不过，安总，我想跟你说个事。”
安一诺看他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一副害羞的神态，忍不住笑道：“高董事长，你这副小女儿情态是怎么回事啊？”
高景琰“嘿嘿”一笑，说道：“安总，我想好好学习管理，不想再做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了。这不，我考上了海大的mba，正在学习着呢。”
这倒真的让安一诺十分意外了，她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高景琰被她瞧得既不好意思又有些生气：“安总，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草包吗？” 安一诺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是想不通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突然这么上进。”
高景琰尴尬地咳嗽一声，他看了一眼安一诺，颇不好意思地说：“还不都是……都是因为你的好姐妹夏葵。”
安一诺这下更糊涂了：“关她什么事？”
高景琰踌躇片刻，才答道：“你知道我上一个相亲对象是谁吗？就是你的好姐妹夏葵。我们俩都是被家里逼出来相亲的，同病相怜，干脆就做了一场戏给双方父母看。本来相安无事，可是……和夏葵的相处中，我突然发现这女孩真的很优秀。虽然是个小暴脾气，但对长辈孝顺，对朋友讲义气，她还经常去福利院看望孩子们……她这个人性格爽快利落，人这么善良，而且，这么多年了，她居然没有靠着家里完全凭自己打下一番事业，我真是佩服她……”
高景琰说这段话时，目光又深又温柔。安一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你假戏真做喜欢上夏葵了，是吗？”安一诺小心问道。
高景琰郑重地点点头，满脸严肃地说：“是的，我喜欢夏葵。”
安一诺想了想，只得告诉高景琰：“可你不是夏葵的菜。”
“我知道。”高景琰苦笑一声，接着说道：“我知道夏葵喜欢有事业心的男人，所以，我愿意为了她改变，努力学习向上。我得做个能够配得上她的男人。”
安一诺听了他这番话，心中既感动又欣慰。她露出笑容，问道：“高董事长，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高景琰摇摇头，说道：“不需要，你是夏葵的闺蜜，所以我想这个事我要告诉你。”
高景琰说完这番话站起身，望着安一诺笑道：“我先走了，下午还有课呢。”
安一诺起身送他，他到了门口，又转身问道：“你说的谐程詹总是不是从北京调过来的？”
安一诺点点头。
高景琰眉头微蹙，神色颇有些复杂：“这事有点难办，我的人际关系都在海市，如果是北京的话，那得费些周折。”
“不过你放心，我努努力。”高景琰又笑了。
安一诺郑重道：“那可就拜托你了啊，高董事长。”
海市突然起了大雾。
一大早就有新闻报道，由于大雾的原因造成两大机场航班延误。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昊阳有些烦心，他的机票是三个小时后飞往香港的，他拉开窗帘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瞬间觉得自己的眼前像蒙上了一层白纱，窗外的街道和高楼全部被浓厚的大雾笼罩着。雾气从窗户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游荡进来，随着它慢慢的消散，空气中也多了些许的凉意。
看着犹如人间仙境般的窗外，李昊阳突然感到一阵心塞……
关上窗户，李昊阳想了一会儿，便给行政经理小莉打了电话，让她把去香港的机票退掉。这样的天气状况，他连散心的兴趣都没有了。
匆忙洗漱之后，李昊阳便驾车去了公司。
“把刘自豪叫到我办公室来。”路过行政部，他对着行政专员交代了一句。
刘自豪接到行政部的传令，感觉有些不妙，他稍作思索，硬着头皮朝着总经理的办公室走过去。
李昊阳正“葛优躺”地仰卧在沙发椅上看着窗外的白雾发呆，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未回，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请进”。
气氛有点不对，刘自豪轻轻走了进去，小声地打着招呼：“李总，早上好。”
李昊阳依然没有回头，他把面前的窗户开了一个缝儿，坐直身子，摸索着从身上抽出一支香烟来，点燃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将烟雾吐了出来。
见李昊阳如此沉默，刘自豪只能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
一支烟的功夫之后，李昊阳终于转过身来，他把手上的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又拿起桌上的水杯淋了一点水上去，随着一阵烟雾的升腾而起，烟蒂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这两天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谐程网约车公司的负责人不肯接见我们，四次拜访，四次都让我们吃了闭门羹，就拿一个部门经理来糊弄我。”李昊阳的声线里透露出些许被羞辱的愤怒。
对于李昊阳的气愤，刘自豪自然明白。因为龙腾公司以往的大订单业务一直都是安一诺在跑，安一诺离职之后，大客户部门的事情就成了刘自豪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谐程网约车公司一直没有动静的话，李昊阳应该是懒得参与的。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对方的冷漠态度深深刺激了一直高高在上的李昊阳，每次吃了闭门羹回来都要大发雷霆一次。
只是，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刘自豪没想到李昊阳到现在依然耿耿于怀。
“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特别着急想要提车，现在还处在一个观察和对比的阶段……”刘自豪试图解释。
“那也不至于见也不见吧！”李昊阳的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了几个分贝，“何况，上面的领导已经招呼过的，他们现在却见都不见，你说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很显然，一年的时间还没有让李昊阳完全适应完全参与到琐碎的公司业务中去。之前因为安一诺的帮扶操持，导致他有了手到擒来的惯性思维。这个惯性思维使他对任何不满意的结果性指标都会大发雷霆，以至于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能让他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刘自豪想提醒李昊阳，但对方情绪十分不稳定，他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下去。
虽然集团领导告知打过招呼，但并没有说明招呼到什么程度，可能只是简单地提及，亦或是招呼到可以直接签订单的程度。这些都是不得而知，既然领导没有明说，自然还是有点儿难度。
犹豫了片刻，刘自豪小心翼翼地提议说：“我悄悄打听过，这次谐程网约车公司采购的肯定不是小数。他们很有可能不会选择在一家采购，我觉得咱们要是能够和别的公司合力进攻洽谈的话，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前提是如果大家愿意信息共享，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而且，以咱们公司在整个海市的地位，我觉得别人应该也会同意的。”
李昊阳明显一怔，他的脸上随即布满了疑惑：“你是让我去和别人合作攻克谐程网约车公司的业务？”
刘自豪轻轻点了点头，解释说：“咱们都去了四次了，没有丝毫的作用，为什么不能利用咱们公司的影响力，然后再借助别人的力量来一起攻克呢？”
“别人指的是谁？”李昊阳反问一句。
刘自豪看了李昊阳一眼，低头沉默不语。
李昊阳立即明白了刘自豪的心意，脸色立即阴沉了许多，蹙眉问道：“你意思和方正公司合作？”
刘自豪轻轻点了点头，解释道：“方正虽然是新公司，但是安总以往的业绩摆在那里，我觉得我们不如借力打力，和他们一起啃下这个硬骨头！”
“你的意思是让我低三下四地去求安一诺跟咱们合作？”李昊阳冷笑一声，不屑地说，“从她背叛龙腾公司的那一刻，她就是我们的敌人！你觉得有和敌人联手的道理吗？”
虽然刘自豪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想到李昊阳极有可能会反对，但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抗拒。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单打独斗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市场经济时代了，个人英雄主义终究会被时代所淘汰，你看现在有哪家公司是单打独斗不借助任何外力就可以获得成功的，现在讲究的是团体效应，是合作共赢！”这句话是安一诺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刘自豪再次试图说服李昊阳。
“行了，你不用给我讲这些大道理，我是不会和任何人合作的！哪怕我拿不到这个单子，我也不会去央求别人合作，何况对方是我们龙腾公司的叛徒！”李昊阳说完又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之后，快速吐出一团烟雾。
刘自豪的内心充满了失望，他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益，便寻了个借口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办公室里，李顺正对着一堆资料发呆，见刘自豪进来，他故意把一叠资料甩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什么玩意儿？打几个电话都不接，真把自己当领导了！”
刘自豪怔了一下，他沉默地瞄了一眼对面的李顺，便低头做自己的工作。
李顺见刘自豪并不理会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桌上资料再次摔在桌子上，气恼地说：“人呐，一有点职位和权利就会目中无人，说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总有些人挂羊头卖狗肉，明明婊子一个，非要把自己伪装成圣母白莲花！”
就算反应再迟钝，刘自豪也明白李顺的指桑骂槐。
刘自豪内心的火苗一阵乱窜，他刚刚才被李昊阳的怒气中伤，现在又遇到李顺冲着自己指桑骂槐。刘自豪忍了又忍，缓缓心神儿，这才敛起怒气，耐着性子说：“你刚才给谁打的电话？”
“还能给谁？”李顺气呼呼地坐下来，“还不是你安排的，先给几个驾校负责人打电话熟悉一下！”
“别人忙很正常，没有打通的登记下来，下次重新打，或者登门拜访就行了。”刘自豪边说边整理自己面前的资料。
李顺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他斜着眼睛瞄了刘自豪一眼，直截了当地说：“你刚刚是不是被李总叫去了？”
刘自豪没有回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就纳了闷了，原来李总一直还挺看好我的，最近总是对我横眉竖眼的，真不知道是我哪里没有做好还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李顺突然说了一句。
听完这话，刘自豪明白李顺反常的原因了，他眉头紧蹙地问了一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又没有说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李顺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我原来在其他公司做得好好的，李总非把我叫过来，开始对我还好好的，可最近却总挑我毛病。说我进步慢，能力不济什么的，我总比之前的小丁强多了吧！”
“这明显是你自己的心态问题。”刘自豪冷冷地说了一句，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我觉得是你给我安排的工作有问题！”李顺直言不讳地说了一句。
刘自豪听了这话，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神色严肃地问：“你说说看，工作哪里不合理了？”
“刘经理，我尊重你才喊你一句经理！你让我给这些已经成交过的客户和单位打电话，然后再去拜访，就算我天天给这些人磕头烧香，他们也不见得还会买车吧！”
刘自豪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压着内心的怒火，解释说：“你以为打一个电话，见一面，喝个茶或者递支烟就能达成交易了？这些都是公司长期积攒下来的客户关系，我是信任你才把这些客户资源交给你去熟悉！就算再优质的客户资源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签下订单的，销售过程就是一个沟通过程，如果你这么急于求成是永远做不好销售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顺的音量突然提高了不少，“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干过销售，别人都是来公司打酱油的吗？”
刘自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尽量正常一点：“你现在还在实习期，如果这个时候公司就把最好的客户资源给你的话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为什么销售部实习期不满三个月不予以上岗和接待客户，就是这个道理，希望你能明白！”
李顺被刘自豪说的一时说不上话来，他翘起二郎腿，一脸嘲讽地看着刘自豪，一字一顿地说：“你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够掩盖住你的私心，你不过就是想要霸占最有利的客户资源来提高你的地位！你要是觉得我这点儿都不明白的话，你是真的把我当傻瓜了！”
见李顺看穿一切的模样，刘自豪的心深深地被刺痛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李顺与李昊阳之间有亲戚关系，但从商务政策到考核绩效，再到一些政府单位上的沟通，他一直按照正常的入职和转正流程来对待李顺。下一步原本还打算带着李顺去各个单位拜访一遍的刘自豪，突然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这让他感到异常悲凉。
“你要是觉得自己可以转正的话，我可以把网约车的所有客户资源信息都给你。”刘自豪冷声说，“前提条件是你必须得和所有的入职的销售顾问一样通过五次考核，如果你通过了，我就立即给你！”
李顺立即睁大了双眼，他有些惊讶地问：“五次考核？”
“对。”刘自豪淡然回答，“分别是产品知识笔试、竞品知识笔试、六方位绕车演练、接待流程演练和大客户相关的商务政策考核。”
李顺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瞪着双眼十分不满地看着刘自豪：“你这明明是在故意刁难我！”
刘自豪笑了笑，认真地说：“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其他的同事，销售顾问也行，管理层也行，甚至也可以去问问李总，看看我哪一句话说得有问题！”
李顺被刘自豪说的无言以对，他踌躇片刻，起身愤然离去……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仔细瞧去，那一片片的枯枝居然泛起了浅浅的嫩绿色。
刘自豪伸手抚摸着墙上的各种客户提醒标签纸，片刻之后，他伸手扯掉了，然后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突然想起了安一诺曾在业绩不济时问过大家一句话：知道人类最大的武器是什么吗？答案是：是豁出去的决心！
片刻之后，他再望向窗外，内心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周末，人头攒动的方正汽车4s店内，有一个声音冲破喧闹的人群，震荡在整个大厅内。
“你们这些销售的嘴就是骗人的鬼！我的车！我的车开回去才几天啊就漏油！”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汉子，他坐在一辆v3样车旁，拍着车前盖用力吼道：“我们这些跑车的容易吗？！起早贪黑挣那么点钱！好不容换车了，你们这些骗子居然给我换了一辆故障车！”
“范先生，您不要生气，有什么话我们到后面的接待室谈，可以吗？”销售经理好声好气地劝道。
范先生双眼一瞪，再次将车前盖拍得震天响。他站起身指着销售经理的鼻子开骂：“怎么？！你害怕什么？！你就是做了亏心事心虚了吧！”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销售经理急得满头冒汗，而范先生却更加来劲了，他激动得脸通红，不停地拍着车前盖，发出的巨大声响吸引着所有在店里看车的客户。
“大伙都来听听！我买一辆车开回去没有几天就漏油！漏油啊大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我还好发现得及时，要是没发现，油烧起来车子炸了的话，你们这些骗人的销售负得起责任吗！”范先生说着，本来还写满愤怒的脸此时却换了一副面孔，他坐在车前盖上，擤了一把鼻涕说：“我一家老小都指着我跑车挣点钱呢，你们这些黑心的销售挣黑心的钱，你们良心不痛吗！”
“范先生，您好，我是方正汽车的售后部总经理。”魏东穿过人群，走到范先生面前。他面色严肃，但语气诚恳，“您车辆漏油的问题，我们售后部可以为您检查一下，找出具体的原因……”
“就是故障车！新车没有道理开这么几天就漏油！”范先生理都不理魏东，吼了一句。
眼见着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魏东知道要是容忍此人继续扯皮下去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糕。他想了想，提高音量，态度诚恳地协商道：“范先生，不如这样，您到后面接待室稍微等一下，我让我们的售后人员立即为您检查一下漏油原因，稍后我们再出几个解决方案给您，您看可以吗？”
范先生大手一挥：“我早就不信你们了！之前我就来你们公司反映过问题了，可你们前台人员服务态度恶劣，销售更是看不到人影！我当初就是脑子进水了才听了谐程公司的话上你们这提了车！我告诉你，这一回，你要不换辆新车给我，我就往上告！我告你们公司总部去！我告工商部门去！”
站在一边的销售急得快哭了，她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好不容易签了个客户，哪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听范先生颠倒黑白在这瞎说，她真是急得恨不能跟他对骂，她正欲开口却被人拦住。
简墨冲销售摇了摇头，他走到魏东身边将一叠资料递给他，然后不动神色地站在一旁看着范先生。
魏东将简墨递过来的资料翻了一遍，他心中一定，抬起头看着范先生道：“范先生，你说换车完全可以。但是，您至少要符合‘三包法’的政策才行。”
“我哪里不符合‘三包法’的政策了？”范先生冷眼反驳，“你以为我不懂啊，虽然我的新车发票已经超过了六十天，但是我的行驶里程还没有超过三千公里！而且，在三包期内，只要我来你们公司超过五次进行维修，你们就必须对我进行换车服务！”
“范先生，看记录您提车已经有三个月了，而且，我这里看不到您任何的维修记录。”魏东神色冷静，他将文件递给范先生，说道：“我听销售说起过，您这个月来是来过几次，却每次都是过来晃几番就走。我不明白您这么做的意图到底是什么？现在出了问题，咱们就要解决掉，这样也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还认为我在说瞎话吗？！你们公司就是这个态度对待客户对待上帝的？! ”范先生跳下车前盖，伸手将魏东用力一推。他看着围观的众人，有将信将疑的，有窃窃私语的，却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替他说句话。范先生气得抓住魏东的衣领，吼道：“你们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弱势群体！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范先生！”旁观的简墨终于走上前，他握住范先生的手，不动声色地用了力，“范先生，有话好说，动手就不太好了。”
看起来简墨并没有用力，但范先生却被他握得一麻，手立马就松开了。
简墨继续道：“范先生，我们公司一向秉持服务至上的理念为所有v品牌车主服务，如果是我们的问题，公司会给予消费者应有的补偿，甚至退换车辆都可以。但是现在，既然大家一直僵持不下，我们不如找第三方来证并协助解决？或者只要您同意检测，如果不是人为的问题，那么你提的赔偿需求，我们也可以再商量。”
“检测？就你们这态度怎么检测？”范先生一脸怀疑地看着简墨。
简墨微微一笑，指着旁边的一位男士说：“你们公司购车的时候统一购买的福安保险，这位是福安保险的事故查勘员小谢，他对事故勘查非常专业。等他检查完毕，您要是不满意的话，可以选择继续投诉或者报警。”
范先生一听，脸上的表情立即僵了起来。
距离一季度结束只有十天的时间，安一诺看着报表上的销售数据，内心开始焦虑起来。
丁辉垂头丧气地坐在对面，刚应聘时的意气风发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觉得销售部的业绩完不成自己就是公司最大的罪人。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安一诺压着内心的不满，轻声问了一句。
丁辉坐直身体，小声说：“这次咱们公司的任务分配本来就不太合理，我问了咱们区域的几家销售总监，人家公司根本就没有我们的任务重！我觉得那个商务经理方志刚在有意针对我们公司……”
安一诺当然比丁辉看得更加明白，她面色平静地说：“你能不能先说一下我们可控的问题，比如销售部内部的问题。”
“内部问题？”丁辉想了想，说，“我觉得一开始这个任务一出来，大家就觉得不合理，而且普遍都有情绪，只是没有说出来。当时我也没有给大家进行及时的疏导，我觉得这个可能也是影响业绩完成的根本原因所在。”
“还有吗？”安一诺追问一句。
丁辉悄悄瞄了一眼眉头紧锁的安一诺，有些心虚地说：“还有……可能是我对任务的进度也没有把控好。”
安一诺这才轻吁了一口气，她问了几个问题，就这一个问题丁辉回答得基本让她满意。
“你看看这个数字……”安一诺说着把其中一张报表推给丁辉，神色严肃地说，“当初定任务的时候考虑到你们的任务压力大，特意喊了市场部的一起做了研讨。其实不只是你们部门感到压力大，我觉得首先感到压力大的是市场部，你们销售部目前的成交率是百分之十二，要达成你们本月的二百三十辆的销量应该需要多少客流？”
丁辉怔了一下，在心中默默算了起来。
“应该需要一千九百一十七批次的客流。”安一诺直接说出了答案，她看着丁辉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在这个季节需要一千九百一十七批次的客流为销售部完成任务做支持的话，对市场部来说应该是巨大的考验。年后，你们销售部有没有发现市场部的人几乎每天都在组织各种活动，没有放过任何一次外拓和宣传的机会？据我观察，他们每天都会有人在前台反复查看当天的客流，你知道为什么吗？”
丁辉已经感受到安一诺不满的情绪，他没有说话。
“他们已经把这一千九百一十七批次的客流分解到每天，他们每天都在计算当天的完成进度！”安一诺稍作停顿，神色严肃地说，“在很多次的公司会上，我都给大家做过明确的任务分工，尤其是市场部，说市场部和你们是一个部门也不为过，你们是两个唇齿相依，相辅相成的部门。我多次对市场部强调过，销售部任务的完成首先取决于有多少潜在客户供销售部消化。 我也说过，公司没有客流就是市场部的问题，如果有了客流而不能成交那就一定是销售部的问题！”
丁辉再次直了直身子，他强打精神似地点了点头。
“作为销售部管理层，即便是在没有这么多客流供你消化的情况下，你也要想办法提高成交率，而不是任其发展坐以待毙，这是作为管理层的基本职业素养和责任！”安一诺说着把手上的另一张纸也推了过去，严肃地说，“何况，市场部给你们提供的客流数字基本都是在可达成范围之内。市场部都能做到日分解，你们销售部就做不到？”
丁辉拿起报表看了起来，这个报表是他自己做的任务分解，里面也有任务进度，只是进度都是一周一总结，他的确没有关注到日进度。
“这个表格你先看一下！”安一诺又从旁边的文件栏里抽出一张纸再次推给丁辉，“这个是我帮你们做的日进度图，里面涵盖所有的过程指标数字，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被动地接受销售数字了，你每天都可以反推之前的数字，变被动接受为主动控制！”
丁辉仔细地查看了手中的文件，脸色上的神色稍稍轻松了一些，他点头回答：“我明白了。”
“我已经让林浩找广告公司把这个表格做成亚克力的看板了，会做三个看板，分别挂在你的办公室，林浩的办公室和我的办公室。”安一诺用双手的食指轻轻揉着两侧的太阳穴，闭上眼睛轻声说，“按照公司规定，如果销售部连续两个月的任务完成进度均低于百分之九十，你就降为观察期，这个在你入职的时候就已经给你说清楚的。”
丁辉明白自己刚来公司的时候，安一诺对他寄予厚望。前几个月的业绩基本上都在跟着公司的步调走，只是最近他的确有点儿分神，所以导致销售部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面。几个月接触下来，他基本已经了解安一诺的管理风格，但凡她说过的话，就算再艰难，她都会兑现。
想起自己才来海市不久，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刚刚开始，如果现在失去这份工作的话，会让自己陷入困境。想到这里，丁辉立即从刚才的萎靡不振中振作了起来……
“安总，我会好好研究一下数据的！”他看着依然闭目养神的安一诺，郑重地说，“我向公司保证，销售部一周之内一定会有很大的起色和转变！”
安一诺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安一诺睁开眼睛，看见高景琰立在门口处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安总，别来无恙啊！”
丁辉见状，赶紧拿着报表借机离开。
“高董事长，您要是再不回公司的话，我都有一种我就是董事长的错觉了。”安一诺一边说笑一边起身走到茶座旁为高景琰沏茶。
高景琰嘿嘿一笑，在安一诺的对面落了座，他看着安一诺喜笑颜开地说：“公司被你打理得这么好，我来公司干什么，给你添乱吗？”
安一诺无奈地笑了笑，她明白业务的事情理应属于自己的工作范畴，刚来公司的时候就和高景琰做了约定，一个负责运营业务一个负责资金，在资金没有出现周转不畅的问题下，一切的问题都是她来负责。想到这里，她只能暗自叹息，即便给高景琰说业务，基本上也是对牛弹琴。
“这么久没有看见你，难不成你又被你老妈关禁闭了？”安一诺调侃地问了一句。
高景琰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怎么可能呢？她能关得住我？再说了，她关我的目的是想尽快找个人来管管我。我要是尽快给她找一个儿媳妇的话，这个问题就可以完美解决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这次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个忙。”安一诺直截了当地说，“有家谐程网约车公司，他们准备在海市大批量采购一部分车型。我们公司前期已经和他们合作过一次，但是那次只是交付了十五辆的v3车型。后来节外生枝，导致合作不能继续。现在市场竞争特别激烈，已经有四五家参与了竞争，我想让你帮我疏通一下关系，或者让我有机会见他们詹总一面也成！”
高景琰听完，挑了挑眉毛，说道：“我肯定是不认识他的……不过，我可以想想办法，问一下我圈子里的那帮人，看他们能不能搭上线。”
安一诺笑了起来：“你怎么宁愿找你朋友们，也不愿意求助你父母啊，我觉得以你父母在海市的地位，应该是认识詹总的。”
高景琰一听这话，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出一阵咳嗽声，他涨红了脸喊道：“找我父母？你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安一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她自然明白高景琰跟家里的关系，但这到底是儿子的事业，做父母的没道理不去支持。
高景琰叹息一声，说：“我父母一心想让我回去接手家族企业……没给我设置障碍我都得烧高香了，我还跑去找他们求助，那岂不是给了他们一个控制我的把柄？这事我再想想办法吧，你等我通知好了。”
高景琰喝了一口茶，又接着问：“除了这件事，公司最近没有别的问题了吧？”
安一诺没想到高景琰现在居然开始关心起公司的经营了，她笑了起来，忍不住调侃道：“这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啊高董事长，你不是说只管搞定资金吗，经营这些事你不插手。”
高景琰被她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握着茶杯，垂下眼睛说道：“我这不是……这不是也想做点成绩出来嘛……”
安一诺笑道：“你放心吧，公司现在是在稳定中上升。经营上的问题我都能够解决掉，如果实在解决不了，我也会求助你这位董事长的。”
高景琰说：“公司交给你们我很放心……”他想了片刻，话题一转：“不过，安总，我想跟你说个事。”
安一诺看他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一副害羞的神态，忍不住笑道：“高董事长，你这副小女儿情态是怎么回事啊？”
高景琰“嘿嘿”一笑，说道：“安总，我想好好学习管理，不想再做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了。这不，我考上了海大的mba，正在学习着呢。”
这倒真的让安一诺十分意外了，她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高景琰被她瞧得既不好意思又有些生气：“安总，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草包吗？” 安一诺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是想不通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突然这么上进。”
高景琰尴尬地咳嗽一声，他看了一眼安一诺，颇不好意思地说：“还不都是……都是因为你的好姐妹夏葵。”
安一诺这下更糊涂了：“关她什么事？”
高景琰踌躇片刻，才答道：“你知道我上一个相亲对象是谁吗？就是你的好姐妹夏葵。我们俩都是被家里逼出来相亲的，同病相怜，干脆就做了一场戏给双方父母看。本来相安无事，可是……和夏葵的相处中，我突然发现这女孩真的很优秀。虽然是个小暴脾气，但对长辈孝顺，对朋友讲义气，她还经常去福利院看望孩子们……她这个人性格爽快利落，人这么善良，而且，这么多年了，她居然没有靠着家里完全凭自己打下一番事业，我真是佩服她……”
高景琰说这段话时，目光又深又温柔。安一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你假戏真做喜欢上夏葵了，是吗？”安一诺小心问道。
高景琰郑重地点点头，满脸严肃地说：“是的，我喜欢夏葵。”
安一诺想了想，只得告诉高景琰：“可你不是夏葵的菜。”
“我知道。”高景琰苦笑一声，接着说道：“我知道夏葵喜欢有事业心的男人，所以，我愿意为了她改变，努力学习向上。我得做个能够配得上她的男人。”
安一诺听了他这番话，心中既感动又欣慰。她露出笑容，问道：“高董事长，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高景琰摇摇头，说道：“不需要，你是夏葵的闺蜜，所以我想这个事我要告诉你。”
高景琰说完这番话站起身，望着安一诺笑道：“我先走了，下午还有课呢。”
安一诺起身送他，他到了门口，又转身问道：“你说的谐程詹总是不是从北京调过来的？”
安一诺点点头。
高景琰眉头微蹙，神色颇有些复杂：“这事有点难办，我的人际关系都在海市，如果是北京的话，那得费些周折。”
“不过你放心，我努努力。”高景琰又笑了。
安一诺郑重道：“那可就拜托你了啊，高董事长。”
海市突然起了大雾。
一大早就有新闻报道，由于大雾的原因造成两大机场航班延误。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昊阳有些烦心，他的机票是三个小时后飞往香港的，他拉开窗帘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瞬间觉得自己的眼前像蒙上了一层白纱，窗外的街道和高楼全部被浓厚的大雾笼罩着。雾气从窗户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游荡进来，随着它慢慢的消散，空气中也多了些许的凉意。
看着犹如人间仙境般的窗外，李昊阳突然感到一阵心塞……
关上窗户，李昊阳想了一会儿，便给行政经理小莉打了电话，让她把去香港的机票退掉。这样的天气状况，他连散心的兴趣都没有了。
匆忙洗漱之后，李昊阳便驾车去了公司。
“把刘自豪叫到我办公室来。”路过行政部，他对着行政专员交代了一句。
刘自豪接到行政部的传令，感觉有些不妙，他稍作思索，硬着头皮朝着总经理的办公室走过去。
李昊阳正“葛优躺”地仰卧在沙发椅上看着窗外的白雾发呆，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未回，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请进”。
气氛有点不对，刘自豪轻轻走了进去，小声地打着招呼：“李总，早上好。”
李昊阳依然没有回头，他把面前的窗户开了一个缝儿，坐直身子，摸索着从身上抽出一支香烟来，点燃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将烟雾吐了出来。
见李昊阳如此沉默，刘自豪只能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
一支烟的功夫之后，李昊阳终于转过身来，他把手上的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又拿起桌上的水杯淋了一点水上去，随着一阵烟雾的升腾而起，烟蒂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这两天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谐程网约车公司的负责人不肯接见我们，四次拜访，四次都让我们吃了闭门羹，就拿一个部门经理来糊弄我。”李昊阳的声线里透露出些许被羞辱的愤怒。
对于李昊阳的气愤，刘自豪自然明白。因为龙腾公司以往的大订单业务一直都是安一诺在跑，安一诺离职之后，大客户部门的事情就成了刘自豪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谐程网约车公司一直没有动静的话，李昊阳应该是懒得参与的。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对方的冷漠态度深深刺激了一直高高在上的李昊阳，每次吃了闭门羹回来都要大发雷霆一次。
只是，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刘自豪没想到李昊阳到现在依然耿耿于怀。
“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特别着急想要提车，现在还处在一个观察和对比的阶段……”刘自豪试图解释。
“那也不至于见也不见吧！”李昊阳的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了几个分贝，“何况，上面的领导已经招呼过的，他们现在却见都不见，你说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很显然，一年的时间还没有让李昊阳完全适应完全参与到琐碎的公司业务中去。之前因为安一诺的帮扶操持，导致他有了手到擒来的惯性思维。这个惯性思维使他对任何不满意的结果性指标都会大发雷霆，以至于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能让他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刘自豪想提醒李昊阳，但对方情绪十分不稳定，他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下去。
虽然集团领导告知打过招呼，但并没有说明招呼到什么程度，可能只是简单地提及，亦或是招呼到可以直接签订单的程度。这些都是不得而知，既然领导没有明说，自然还是有点儿难度。
犹豫了片刻，刘自豪小心翼翼地提议说：“我悄悄打听过，这次谐程网约车公司采购的肯定不是小数。他们很有可能不会选择在一家采购，我觉得咱们要是能够和别的公司合力进攻洽谈的话，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前提是如果大家愿意信息共享，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而且，以咱们公司在整个海市的地位，我觉得别人应该也会同意的。”
李昊阳明显一怔，他的脸上随即布满了疑惑：“你是让我去和别人合作攻克谐程网约车公司的业务？”
刘自豪轻轻点了点头，解释说：“咱们都去了四次了，没有丝毫的作用，为什么不能利用咱们公司的影响力，然后再借助别人的力量来一起攻克呢？”
“别人指的是谁？”李昊阳反问一句。
刘自豪看了李昊阳一眼，低头沉默不语。
李昊阳立即明白了刘自豪的心意，脸色立即阴沉了许多，蹙眉问道：“你意思和方正公司合作？”
刘自豪轻轻点了点头，解释道：“方正虽然是新公司，但是安总以往的业绩摆在那里，我觉得我们不如借力打力，和他们一起啃下这个硬骨头！”
“你的意思是让我低三下四地去求安一诺跟咱们合作？”李昊阳冷笑一声，不屑地说，“从她背叛龙腾公司的那一刻，她就是我们的敌人！你觉得有和敌人联手的道理吗？”
虽然刘自豪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想到李昊阳极有可能会反对，但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抗拒。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单打独斗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市场经济时代了，个人英雄主义终究会被时代所淘汰，你看现在有哪家公司是单打独斗不借助任何外力就可以获得成功的，现在讲究的是团体效应，是合作共赢！”这句话是安一诺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刘自豪再次试图说服李昊阳。
“行了，你不用给我讲这些大道理，我是不会和任何人合作的！哪怕我拿不到这个单子，我也不会去央求别人合作，何况对方是我们龙腾公司的叛徒！”李昊阳说完又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之后，快速吐出一团烟雾。
刘自豪的内心充满了失望，他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益，便寻了个借口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办公室里，李顺正对着一堆资料发呆，见刘自豪进来，他故意把一叠资料甩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什么玩意儿？打几个电话都不接，真把自己当领导了！”
刘自豪怔了一下，他沉默地瞄了一眼对面的李顺，便低头做自己的工作。
李顺见刘自豪并不理会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桌上资料再次摔在桌子上，气恼地说：“人呐，一有点职位和权利就会目中无人，说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总有些人挂羊头卖狗肉，明明婊子一个，非要把自己伪装成圣母白莲花！”
就算反应再迟钝，刘自豪也明白李顺的指桑骂槐。
刘自豪内心的火苗一阵乱窜，他刚刚才被李昊阳的怒气中伤，现在又遇到李顺冲着自己指桑骂槐。刘自豪忍了又忍，缓缓心神儿，这才敛起怒气，耐着性子说：“你刚才给谁打的电话？”
“还能给谁？”李顺气呼呼地坐下来，“还不是你安排的，先给几个驾校负责人打电话熟悉一下！”
“别人忙很正常，没有打通的登记下来，下次重新打，或者登门拜访就行了。”刘自豪边说边整理自己面前的资料。
李顺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他斜着眼睛瞄了刘自豪一眼，直截了当地说：“你刚刚是不是被李总叫去了？”
刘自豪没有回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就纳了闷了，原来李总一直还挺看好我的，最近总是对我横眉竖眼的，真不知道是我哪里没有做好还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李顺突然说了一句。
听完这话，刘自豪明白李顺反常的原因了，他眉头紧蹙地问了一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又没有说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李顺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我原来在其他公司做得好好的，李总非把我叫过来，开始对我还好好的，可最近却总挑我毛病。说我进步慢，能力不济什么的，我总比之前的小丁强多了吧！”
“这明显是你自己的心态问题。”刘自豪冷冷地说了一句，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我觉得是你给我安排的工作有问题！”李顺直言不讳地说了一句。
刘自豪听了这话，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神色严肃地问：“你说说看，工作哪里不合理了？”
“刘经理，我尊重你才喊你一句经理！你让我给这些已经成交过的客户和单位打电话，然后再去拜访，就算我天天给这些人磕头烧香，他们也不见得还会买车吧！”
刘自豪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压着内心的怒火，解释说：“你以为打一个电话，见一面，喝个茶或者递支烟就能达成交易了？这些都是公司长期积攒下来的客户关系，我是信任你才把这些客户资源交给你去熟悉！就算再优质的客户资源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签下订单的，销售过程就是一个沟通过程，如果你这么急于求成是永远做不好销售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顺的音量突然提高了不少，“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干过销售，别人都是来公司打酱油的吗？”
刘自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尽量正常一点：“你现在还在实习期，如果这个时候公司就把最好的客户资源给你的话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为什么销售部实习期不满三个月不予以上岗和接待客户，就是这个道理，希望你能明白！”
李顺被刘自豪说的一时说不上话来，他翘起二郎腿，一脸嘲讽地看着刘自豪，一字一顿地说：“你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够掩盖住你的私心，你不过就是想要霸占最有利的客户资源来提高你的地位！你要是觉得我这点儿都不明白的话，你是真的把我当傻瓜了！”
见李顺看穿一切的模样，刘自豪的心深深地被刺痛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李顺与李昊阳之间有亲戚关系，但从商务政策到考核绩效，再到一些政府单位上的沟通，他一直按照正常的入职和转正流程来对待李顺。下一步原本还打算带着李顺去各个单位拜访一遍的刘自豪，突然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这让他感到异常悲凉。
“你要是觉得自己可以转正的话，我可以把网约车的所有客户资源信息都给你。”刘自豪冷声说，“前提条件是你必须得和所有的入职的销售顾问一样通过五次考核，如果你通过了，我就立即给你！”
李顺立即睁大了双眼，他有些惊讶地问：“五次考核？”
“对。”刘自豪淡然回答，“分别是产品知识笔试、竞品知识笔试、六方位绕车演练、接待流程演练和大客户相关的商务政策考核。”
李顺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瞪着双眼十分不满地看着刘自豪：“你这明明是在故意刁难我！”
刘自豪笑了笑，认真地说：“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其他的同事，销售顾问也行，管理层也行，甚至也可以去问问李总，看看我哪一句话说得有问题！”
李顺被刘自豪说的无言以对，他踌躇片刻，起身愤然离去……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仔细瞧去，那一片片的枯枝居然泛起了浅浅的嫩绿色。
刘自豪伸手抚摸着墙上的各种客户提醒标签纸，片刻之后，他伸手扯掉了，然后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突然想起了安一诺曾在业绩不济时问过大家一句话：知道人类最大的武器是什么吗？答案是：是豁出去的决心！
片刻之后，他再望向窗外，内心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周末，人头攒动的方正汽车4s店内，有一个声音冲破喧闹的人群，震荡在整个大厅内。
“你们这些销售的嘴就是骗人的鬼！我的车！我的车开回去才几天啊就漏油！”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汉子，他坐在一辆v3样车旁，拍着车前盖用力吼道：“我们这些跑车的容易吗？！起早贪黑挣那么点钱！好不容换车了，你们这些骗子居然给我换了一辆故障车！”
“范先生，您不要生气，有什么话我们到后面的接待室谈，可以吗？”销售经理好声好气地劝道。
范先生双眼一瞪，再次将车前盖拍得震天响。他站起身指着销售经理的鼻子开骂：“怎么？！你害怕什么？！你就是做了亏心事心虚了吧！”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销售经理急得满头冒汗，而范先生却更加来劲了，他激动得脸通红，不停地拍着车前盖，发出的巨大声响吸引着所有在店里看车的客户。
“大伙都来听听！我买一辆车开回去没有几天就漏油！漏油啊大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我还好发现得及时，要是没发现，油烧起来车子炸了的话，你们这些骗人的销售负得起责任吗！”范先生说着，本来还写满愤怒的脸此时却换了一副面孔，他坐在车前盖上，擤了一把鼻涕说：“我一家老小都指着我跑车挣点钱呢，你们这些黑心的销售挣黑心的钱，你们良心不痛吗！”
“范先生，您好，我是方正汽车的售后部总经理。”魏东穿过人群，走到范先生面前。他面色严肃，但语气诚恳，“您车辆漏油的问题，我们售后部可以为您检查一下，找出具体的原因……”
“就是故障车！新车没有道理开这么几天就漏油！”范先生理都不理魏东，吼了一句。
眼见着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魏东知道要是容忍此人继续扯皮下去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糕。他想了想，提高音量，态度诚恳地协商道：“范先生，不如这样，您到后面接待室稍微等一下，我让我们的售后人员立即为您检查一下漏油原因，稍后我们再出几个解决方案给您，您看可以吗？”
范先生大手一挥：“我早就不信你们了！之前我就来你们公司反映过问题了，可你们前台人员服务态度恶劣，销售更是看不到人影！我当初就是脑子进水了才听了谐程公司的话上你们这提了车！我告诉你，这一回，你要不换辆新车给我，我就往上告！我告你们公司总部去！我告工商部门去！”
站在一边的销售急得快哭了，她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好不容易签了个客户，哪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听范先生颠倒黑白在这瞎说，她真是急得恨不能跟他对骂，她正欲开口却被人拦住。
简墨冲销售摇了摇头，他走到魏东身边将一叠资料递给他，然后不动神色地站在一旁看着范先生。
魏东将简墨递过来的资料翻了一遍，他心中一定，抬起头看着范先生道：“范先生，你说换车完全可以。但是，您至少要符合‘三包法’的政策才行。”
“我哪里不符合‘三包法’的政策了？”范先生冷眼反驳，“你以为我不懂啊，虽然我的新车发票已经超过了六十天，但是我的行驶里程还没有超过三千公里！而且，在三包期内，只要我来你们公司超过五次进行维修，你们就必须对我进行换车服务！”
“范先生，看记录您提车已经有三个月了，而且，我这里看不到您任何的维修记录。”魏东神色冷静，他将文件递给范先生，说道：“我听销售说起过，您这个月来是来过几次，却每次都是过来晃几番就走。我不明白您这么做的意图到底是什么？现在出了问题，咱们就要解决掉，这样也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还认为我在说瞎话吗？！你们公司就是这个态度对待客户对待上帝的？! ”范先生跳下车前盖，伸手将魏东用力一推。他看着围观的众人，有将信将疑的，有窃窃私语的，却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替他说句话。范先生气得抓住魏东的衣领，吼道：“你们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弱势群体！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范先生！”旁观的简墨终于走上前，他握住范先生的手，不动声色地用了力，“范先生，有话好说，动手就不太好了。”
看起来简墨并没有用力，但范先生却被他握得一麻，手立马就松开了。
简墨继续道：“范先生，我们公司一向秉持服务至上的理念为所有v品牌车主服务，如果是我们的问题，公司会给予消费者应有的补偿，甚至退换车辆都可以。但是现在，既然大家一直僵持不下，我们不如找第三方来证并协助解决？或者只要您同意检测，如果不是人为的问题，那么你提的赔偿需求，我们也可以再商量。”
“检测？就你们这态度怎么检测？”范先生一脸怀疑地看着简墨。
简墨微微一笑，指着旁边的一位男士说：“你们公司购车的时候统一购买的福安保险，这位是福安保险的事故查勘员小谢，他对事故勘查非常专业。等他检查完毕，您要是不满意的话，可以选择继续投诉或者报警。”
范先生一听，脸上的表情立即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