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弟悉心照料着伤员,半点都不敢马虎,就盼着这人早点好起来,别再出点啥差错。说实话,她对爹娘,对弟弟,甚至对死去的丈夫都没有这么悉心过,可是对这个毫不相干的男人却无微不至。一开始她只是为了维护这个家,不想让家人受到牵连;后来慢慢的就有点说不清楚了,跟她的宝贝弟弟一样,心中多了一份牵挂。
    老旦和润生福生进了山。进山之前三人去了趟润生家,给润生爹娘背了些粮食。其实老旦家里也没有多少粮食,老舅拿出了一点积蓄,领弟也拿了几块钱,老爹托人在县城买了些粮食,给润生家分了一半。等熬过了这段时间,润生兄弟继续进山打猎,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倒没有多大问题。
    几天后,老旦和润生兄弟满载而归,把老舅罗列的各种中草药都采了回来,而且量还不少。老舅和老爹立即配药、熬制,三个年轻人不知疲倦,帮助领弟照看伤员,逗丫丫玩耍。
    伤员目光慢慢有了神,看看领弟,再看看老舅,似乎想爬起来。老舅急忙扶住伤员肩膀,轻轻抚摸伤员脑袋:“好汉,别动,千万别动!你的伤很重,不能乱动,也不要随便说话。好好躺着,等伤好差不多了再起来。要听话,一定要听话,啊!”
    似乎听懂了老舅的话,伤员慢慢闭上了眼睛。领弟接着给伤员擦洗,动作极其温柔。突然,她发现伤员眼角挤出了晶莹的泪水,不由得眼圈一红,轻轻拭去伤员的泪水,就像哄小孩一样呢喃细语:“别难过,五尺长的汉子,哭啥呢?放心吧,我们一定把你治好,你肯定能下地,以后啥活都能干……”
    “四姐,人家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咋能让人家随便干活呢?”老旦看见伤员流泪,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蹲下身子,轻声细语:“大哥,老舅行医几十年,这点小病手拿把攥!山里啥药都有,我们哥仨随便都能采回来。过几天您能吃东西了我就去打猎,咱就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不吃。等您病好了,我教您打猎,您教我打枪。”
    “老旦哥,你不是说这人可能也是山里的吗?兴许人家也是猎户,说不定人家比你会打猎呢,还用你教?”福生笑道。
    “那就让他教咱们。咱们救活他,总的让他教点啥,润生哥你说是吧?”老旦比润生小几个月,自然得叫哥了。
    “你们都别吵吵了,让这位大哥安心养伤。咱们笨手笨脚的,手上又没轻没重,我看以后就让四姐擦洗,家里其他活咱们都全包了,四姐你看这样行吗?”润生问道。
    “润生,这些天多亏了你和福生。现在这人也醒来了,再不敢耽搁你们了,你们得回去伺候老康叔和婶子,给二老打点猎肉,给二老好好补补。老旦,把咱家粮食再装点,让润生拿回去。”领弟吩咐。
    “四姐,你可别这么说,我跟老旦谁跟谁啊?啥叫耽搁?你们家的事不就是我们家的事吗?”润生真诚的说。
    “润生哥,四姐说的对,这人已经醒了,草药也暂时够用,你俩就先回去,有啥急事我再找你们。走,去拿粮食。”老旦拉着润生。
    “那……也好,我们就先回,过几天再来。有啥急事就赶紧说,不敢耽搁事情。粮食不拿,上次拿的还没吃完呢,再说你们也不富裕。我俩回去打几天猎,吃的喝的就有了。”润生和福生出了石洞,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在老舅和领弟几人的精心照料下,伤员恢复很快,虽然还不能说话,但已经能喝水,也能进一些流食。老旦每天都进山,专门猎获野鸽、山鸡等飞禽,回来给伤员熬汤。偶尔也猎获野兔、黄羊等一些野味,给老舅和爹娘及丫丫补身子。
    这天晚上,老旦举着火把带着猎狗在山里四处寻找,结果碰到一大群山鸡。他激动坏了,用木棍一通乱打,加上猎狗扑咬,稀里糊涂居然抓了二十多只山鸡。他兴冲冲的把山鸡扛回家,连夜把山鸡都收拾了,家里每人炖了一只。猎狗也赏了两只,把猎狗高兴的直哼哼。
    老旦让老娘专门给伤员炖了一只又肥又大的山鸡。老娘一直用小火,炖的极其认真。山鸡炖好后,老旦端了一碗到伤员跟前:“姐,我把他扶起来,你给喂,让他慢慢喝。”
    伤员斜靠在老旦怀里,领弟轻轻的给他喂山鸡汤:“老娘炖的汤很鲜,多喝点,慢点,别呛着……”
    也许是山鸡汤确实鲜美,也许被领弟轻柔的呢喃感动了,伤员喝了几口,脸上露出了微笑,眼角又出现了泪珠,嘴唇上下一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香……”
    “说话了,姐,他说话了,他说香……”老旦高兴的叫着。
    “嗯!我听见了……”领弟也哽咽了,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接着喂汤:“香就多喝点,多喝点,早点好……”
    老舅和老爹老娘听见老旦喊叫,全都跑了过来。伤员喝了半碗汤,挣扎着想坐起来,老旦往起扶了扶,依旧让靠在怀里:“大哥,咱家都来了,你能说话都高兴,都高兴!”
    “谢谢……”伤员轻声说道,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年轻人,不用谢我们,要谢就谢你自己。要不是你体质过人,根本抗不过来。你小子性子硬,命也硬,是块材料!”老舅高兴的说。这么重的伤病,别说一般的大夫,恐怕许多大医院的大大夫也不一定能救过来。可是他,一个卖了几十年中草药的土郎中居然做到了!这辈子没有白活,余生都有了炫耀的本钱。
    “大哥,你叫啥?哪里人?干啥的?”老旦急切想知道。
    “老旦,你急啥?人家刚能说话,不能说得太多。等以后好了慢慢再告诉你,现在啥都别问。你把他放下来,醒来好大一阵了,得睡了。”领弟训斥了几句,给伤员擦了擦脸,让伤员好好休息。
    老旦吐了吐舌头,领着丫丫吃山鸡肉去了。老舅和老爹老娘也都有说有笑,继续配药熬制。家里一扫这些天的沉闷,热闹多了。
    过了几天,润生和福生来看老旦,每人扛了好几只山鸡鸽子。听说伤员能说话时,都围在伤员身边问着问那,想知道这人的一切。
    领弟端着一碗山鸡肉汤走了进来,立即下了逐客令:“润生,福生,你们几个快去吃饭,别在这乱汪汪了。”
    “姐,这人可是老旦冒着生命危险放下来,我们哥几个费尽气力抬回来的,跟他说说话还不行吗?”润生嘟嘟囔囔。
    “润生,他才醒来几天啊?就要跟他说话?等他全好了,你们想咋说就咋说,爱说多少就说多少。现在他要好好歇缓,安静的歇缓,不能吵扰知道不?”领弟笑骂道。
    “哎……连话都不让说,这也太……”润生嘟囔着,领着丫丫和老旦、福生走出屋子吃饭去了。
    “来,吃饭!鲜嫩的鸽子,润生送来的,趁热吃……”领弟把伤员扶起来靠着被子坐好,悉心的喂着肉汤。
    “谢谢……”伤员嘴唇蠕动着,一脸的真诚。
    “哎……你这人,每天吃饭都说这。不说了,啊,把这碗肉汤吃完,好好将养身子,早点好起来。唉……不知我们家哪辈子欠你的情分,这辈子来还你……”只有他们两人时,领弟总要嘀咕几句,陪这人说话,也给自己解闷。伺候了这么多天,即便是猫狗也有了牵挂。这人虽然说话不多,但她能感受到他骨子里透出的那份硬气,让她从心底认定一定是好人,好汉!除了尊敬,更多的是爱怜,像母亲一样。她要保护这个男人,直到痊愈。
    “谢谢你,谢谢……”吃完了肉汤,伤员再次开了口。
    “瞧,又说这话了,还多了个字。吃饱了,该活动活动了。这条腿不能动,就动动那条腿……这只胳膊也不能动,那只胳膊动动……哎……对了,就这么动,慢慢的就都能动了……”
    “谢谢,你真好……”伤员屈伸着胳膊腿,嘴巴也没停。
    “吆!今能说了?还说不停了?能说也不能多说,当心落下病。”领弟轻轻扶着伤员躺下。伤员无法说话时,她盼着早点说话;可是当伤员能说话时,她又不想让他多说话。其实她特想知道这人的身世底细,若真是老旦所说的英雄好汉,那这些日子的辛苦就没有白费;可万一不是英雄好汉,甚至是土匪响马或是汉奸走狗,那岂不是……她很矛盾,总是想办法不让他多说话,说不清楚究竟为啥。
    “看来你还是不想睡。那今天就破回例,再让你多说几句。哎,我问你,你叫啥?以前是干啥的?”领弟轻轻的给伤员擦洗着。
    “我……”伤员只说了一个字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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