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缸的精神一直恍惚着。离开福利院的时候,他甚至不相信自己对肖盈说过的那些话。他反复地想着肖盈的那句话:我用自己的尸体来执行您的命令。
    这句话让他心痛的厉害,比敌人的子弹钻进他的身体还要痛。当然,副主任不是真的逼迫肖盈。他带着关心的意思。
    回到师部,将汽车还给司令部,赵政委把他叫到司令部,递给他一张纸:“赶紧签了,我已经给野司还有纵队政治部打过电话了。”
    张大缸低头仔细看了一遍,是结婚申请报告,正文赵政委已经写好,只需他签上自己的名字即可。张大缸挠挠头,说:“政委,不用这么慌吧?”
    一旁的居师长将手中的放大镜摔倒铺在桌子上,生气地对赵政委说:“看看,我就说了,你弄这一出,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什么皇上太监的!”赵政委扭头瞪着张大缸,吼道:“赶紧签!”
    张大缸吐吐舌头,对赵政委说:“政委,我给肖盈说了,等打完仗再娶亲。”
    “什么时候举行仪式,那是你俩的事,现在打结婚报告是我和师长的命令!”赵政委严肃地说道。
    张大缸点点头,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居师长看着张大缸,叹了一口气,说:“这人啊,有过人的长处,也就会有过人的短处,赵政委治了你的短处,我可要发挥你的长处喽,来,过来看地图。”
    张大缸凑到居师长跟前,笑着说:“打哪儿?”
    “庵上镇的保安团,老子注意它半拉月了。70师北进的时候,它就蠢蠢欲动,真是一群愚蠢的狗。小邓科长,给张大旅长讲讲这个保安团。”
    “是!”邓博伟笑着对张大缸说:“这个保安团隶属于保安第三师,正宗的杂牌部队,新近移防到庵上镇。团长姓姜,外号叫姜扒皮,原本土匪,先被鬼子收编,再被国军收编,这个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知道咱们饶不了他,就顽固到底。”
    “那就灭了他!”张大缸将拳头砸在桌子上。
    “嗯,”居师长点点头:“有一个情况,须注意,就是他手下的兵并不全都反动,你也知道,这些杂牌部队粮饷大部要自筹,这个姜扒皮也颇有本事,他开酒坊妓院,还贩卖鸦片,挣得盆钵满盈,可这家伙极少分给部下,钱全部用来贿赂上面,甚至用丝袜香皂口红等稀有物件去讨那些军需官小老婆的欢心,所以他的保安团装备了大量的美式装备,还拥有一千五百多兵力,但他的兵们大都对他却恨之入骨。”
    邓博伟点头说:“我去庵上镇侦察时,曾和他的兵接触过。那些兵有时连饭都吃不饱,提到姜扒皮就骂祖宗八辈。他们还骂国军的正规军,说他们拿着最厉害的枪,却躲在城里吃大米洋面,作威作福。”
    张大缸点点头:“明白了,就是直接干掉姜扒皮就完事了。”
    居师长笑笑:“还有他的三个营长,都是姜扒皮的拜把兄弟,也都顽固的很。”
    张大缸想了想说:“那我们边打边策反。”
    “对,我也是这个建议。”居师长说:“姜扒皮进驻庵上镇后,修筑了大量工事,还修筑了大量工事,最近又从薛城运来十多门鬼子留下的旧炮,说什么坚守一个月绝对没问题。老子以前还没拿正眼瞧过他们,但现在他们有恃无恐,到处抢掠,呵呵,他娘的就是找死!”
    张大缸里正说道:“师长,把他们这帮兔崽子交给独立旅,您就放心吧。”
    “哈哈,我已经通知边鹏做好准备了,你回去后,在制定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尽快报上来。小邓,你也跟着兴华去独立旅,协助搞好侦察。”
    “是!”张大缸和邓博伟答道。
    居师长拿着放大镜,看着张大缸,幽幽地说:“兴华啊,啃下这块不肥不廋的肉后,继续给我打埋伏啊!”
    张大缸笑了:“没有,师长,我们不就是私藏了点汽油么,我们是这么想的,一旦缴获了汽车,就可以用汽车来运伤兵,许多牺牲的战士就是因为来不及送到后方医院,牺牲在了路上。”
    居师长用放大镜指着地图,说:“你小子还有理了!除了汽油,就没别的了?告诉你,别想蒙老子,方圆两百里的敌人有多少人枪大炮,老子门清!”
    张大缸伸头看看,地图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圆圈,做着标注,笑着说:“我还以为我们旅出了内奸,原来是这样。可您也太细了,就连两三桶汽油都知道。”
    “哈哈,汽油是老子猜的,你们以前上报的战果中提到炸毁敌人汽车八辆,这么多车,能不存着汽油么?行,吃过饭,就滚回去吧。对了,还有一件事,去找田团长要五个会开汽车的兵,姜扒皮哪里有汽车。”
    “哈,老田回来了?”张大缸笑道。
    “是啊,被炮弹炸上了天,在野司医院养了几个月,居然又活蹦乱跳,又成泥鳅了,哈哈,这个田三,命硬着呢!”
    带着汽车兵回到旅部,边鹏、李中迎上来,笑呵呵地劈头就问:“啥时候喝喜酒啊?”
    张大缸一头雾水:“喝什么喜酒?”
    李中急了:“你还装?赵政委都打过电话了,你要和肖盈姐打报告成亲了。”
    “是结婚,不是成亲。”张大缸径直走进了旅部。
    “有区别吗?”李中歪着头问边鹏。
    边鹏转身看着张大缸,又问屋里的赵宇杰:“赵参谋长,你说有区别吗?”
    赵宇杰笑着问郝光明:“郝主任,您说呢?”
    郝光明双手一摊:“这事还得问旅长。”
    张大缸猛然一挥手,说道:“行了,咱们旅领导总算聚齐了,就别扯淡了,打姜扒皮的作战计划制定好了没有,先请邓科长过目。”
    稍作修改的作战计划很快呈报到师部,又很快,居师长和黄参谋长批复了作战计划,黄副师长还亲自带着师炮兵连的两门重炮,前来协助指挥和战斗。两门重炮前来助战是师长的意思。居师长估计能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作用。
    曾跟过鬼子的姜扒皮也算得上老道。他没有把队伍驻在庵上镇里。庵上镇四周的土墙不过是用来防小蟊贼的摆设,经不起炮火。姜扒皮将所有兵力摆到镇子东面的小山上,居高临下垒起三道石墙,设置了三道防线。他甚至命人将沙袋堆在两辆汽车上,然后在中间摆上钢炮机枪,形成了一座堡垒。
    按照作战计划,一二三团分别从南东北三个方向发动进攻,而单独留下西面,给姜扒皮留下误以为能逃到滕州的路。
    各团进入了攻击位置。而山坡上石头房子里的姜扒皮却没有慌张。他狰狞地笑着:“好啊,他们终于来了,告诉兄弟们,解放军来一个杀一个,一对杀一双!”
    他的话音未落,两门一百零五毫米的重炮开火了。炮弹打在山坡上,石头房子都感到了震颤。
    姜扒皮慌神了:“这股土八路难道还有重炮?赶紧,向滕州求援!”姜扒皮还没想到逃跑,因为山上有他抢来的足够支撑大半年的粮食。
    “团座,电话打不通啦!”副官冲姜扒皮喊道:“就是滕州听到这个动静,也不敢来增援啊!”
    姜扒皮气得跳了起来:“这群土八路,真是要赶尽杀绝啊!”
    “团座,怎么办?”副官大声问道。
    “他娘的,别吵吵!”姜扒皮晃着肥胖的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手下的副团长跑了过来:“大哥,不好了,解放军拿着喇叭喊话,手下的兄弟都跑到那边去了,大哥,赶紧撤吧!”
    “怎么,都跑了?”
    “南面和北面的都散伙了,老三和老五被打死了,只有东面的老四还在抵抗,再不走,南面和北面的共军就要打过来啦!”
    “娘的,撤,告诉老四,掩护!”姜扒皮掏出枪来,率先冲出了石头屋子。
    他还想着坐汽车跑。他还有另外三辆汽车,就停在山坡上。但两边的解放军已经攻上山坡,漫山遍野的漫过三道石墙,向山顶跑来。姜扒皮只能撒丫子逃了。他还不停地骂着手下的兵。
    而他手下的兵被重炮吓懵后,又听到解放军的喊话,立即向山下跑去。军官拦住不放,他们便将枪口调转了过来。
    东山坡上的守敌来不及后撤掩护,就被包围,姜扒皮的拜把老四中弹身亡后,保安团士兵也跪地举枪投降。
    只有姜扒皮带着两百多铁杆的手下,仓皇跑下山去,沿着向滕州的大路,夺命而逃。
    他并没有跑出多远。高大猛带领的特务营正埋伏在路边等着他。一阵乱枪,姜扒皮身边就剩下了几十号人。姜扒皮见势不妙,举手投降。他笑着对冲过来的战士喊道:“我投降了,我知道你们的政策,不杀俘虏。”
    高大猛也笑着走向了姜扒皮,说道:“姜团长,你懂得很多啊。可你应该清楚,我们不少一般的俘虏。”
    姜扒皮慌了,鬼哭狼嚎起来:“我要见你们最高长官,我有话说。”
    黄副师长和张大缸来到了近前。黄副师长笑着问:“小子,还有啥话要说呀?”
    “你是最高长官?”姜扒皮跪在地上说:“我身上还有十根金条,我想用我的钱买我的命,行不?”
    “呦呵,十根金条啊,能买你十条狗命喽,不过,今天你就是有一百条狗命,也不够杀的!我们已经接到命令,只要抓住你,就地正法。记住了,小子,下次再投胎做人,干啥也不能干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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