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洒在远处的群山,逶迤着神秘的朦胧。高粱、大豆、谷子收获后清爽的气息,还在空气中轻轻的飘荡,夜风有些冷了。脚下也有了片片落叶,队伍走在山路上,洒洒的响。新编独二旅居旅长、赵政委、黄副旅长站在山坡村头,看着部队慢慢走向月夜中的远方。
    特务营干部参加了独立二旅成立大会,亲耳听到特务营被解散,人员划分到由一到三营扩编为的一到三团。
    可返回驻地,黄参谋长又宣读了一份命令。他们的营继续存在,但番号变了,不再隶属由特务团扩编城的独立二旅,而改叫师独立营。而且独立营番号没有向上级上报,也没有向苏鲁战区司令部通报。
    “知道咱们一一五师怎么进的山东吗?”黄参谋长笑着对全营排以上干部说:“那真是一个先斩后奏啊。蒋总司令不同意我们进山东。为啥呢,怕咱们抢地盘呗。他老人家宁肯先把这片风水宝地让鬼子占着,也不想让咱们进来。可咱们得打鬼子啊,所以就悄悄地来了。直到半年后,蒋总司令才默许了咱们。为啥呢,咱们在独山干掉鬼子长田大队,蒋总司令不能因为咱们在山东杀了鬼子,把咱们赶出去吧?那天下百姓不骂八辈祖宗才怪。”
    众人一阵大笑:“就是啊——”
    黄参谋长继续说:“上次我来,给咱特务营画了一张敌我顽伪态势图,细心地同志会发现,邹峄山区那块是空白。原来那地方是属于51军133师的防区,他们向我们通报的说法,先暂时撤出邹峄山区。后来才知道,是鬼子把他们赶出去的。但鬼子可能兵力有限,打完就撤了,没有驻军。虽然国军也没打回去,但还是属于人家133师的防区,所以,他们向我们通报的意思就是告诉咱们,那是我的地盘,你们不能去。现在呢,鬼子增兵了,向邹峄山区派驻了兵力。那咱们就可以有理由去了。你们不打鬼子,那我们八路去打。但国军仍然会执行蒋总司令的最高指示,就是他们不要的地方,也不让咱们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师部决定,秘密抽调你们特务营,秘密赶往邹峄山区,待扎稳脚跟,打出一两场胜仗后,再向苏鲁战区司令长官通报。我这么说,大家明白了吧?”
    “明白了!”众人齐声答道。
    “那也明白为何没有让特务营升特务团了吧?”
    “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我就宣布一条纪律,此事只有特务营知道,就连驻地老乡也不能说。谁说出去,军法处置!”
    “是!”
    散会后,张大缸站在地图旁,仍关注着那片曾经空白的邹峄山区。他心头一直有个疑问。哪里不是无人区,但为何那么长时间没有驻军?他向黄参谋长提出了这个问题。
    黄参谋长笑着说:“你不问,我也得给你们透个底。那里的百姓分化的厉害,要么胆小如兔,要么强悍如虎狼,鬼子来了之后,强悍的山民组成各种武装,占据着各个山头。国军不善于团结和发展群众,立不住脚,所以鬼子一打,就全线崩溃。以前鬼子对那里的山寨也无可奈何,最近他们刚柔并用,收买一批,打掉一批,才建了几处据点。”
    “这样啊。”张大缸点点头。
    “还有,我还得叮嘱你和边鹏,在没站稳脚跟之前,不能泄密。苏鲁战区司令长官于学忠是东北军中的山东人,可他曾是张学良的左膀右臂,你就想想他有多厉害了。这又是他的家乡,听说老蒋几次想把他撤出山东地区,他没同意。若被于将军提前知道我们进击邹峄山区,抢了他原来的地盘,他不亲自到师部问罪才怪。”
    “那他派兵去啊!”张大缸满不在乎地说。
    “你以为他不想啊,他在挑兵选将呢。我总觉的,很多国军有能打仗的将军,却没有能打仗的兵,能打仗的兵呢,却遇不上能打仗的将军,真是滑稽。”
    “呵呵,我们原来的22师就是这样。反攻济宁时,我们师长谷良民有决心,可旅长、团长却一个个怂包蛋,害的谷师长要自杀。”
    “好了,我得回去了。明天你的老长官居旅长、赵政委、黄副旅长来送你们。咱们先就此别过了。兴华,师部,旅部都相信你和边鹏,相信特务营能很好地完成任务。我也祝你早日建成建好邹峄抗日根据地,那可是插在山东鬼子咽喉边的一把利剑。”
    “谢谢参谋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张大缸举手敬礼道。
    来到村口,黄参谋长跨上战马,又跳下来,双眼看着张大缸,说:“兴华,虽然咱俩认识时间不长,才一年半时间,可我从你身上能看到咱们特务团的机智加勇敢的气质。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和黄副团长为了能和你一起行动,争得脸红耳赤,可结果,我俩都被师部否了。国军情报部门刁钻的很,我俩已经上了他们的花名册,所以我俩谁都去不了,一旦国军特务发现我们不在,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所以,只能靠你、边鹏、李中,还有特务营的干部战士了。我对你们非常放心,可你别嫌我啰嗦,我想再叮嘱你两句,遇到事要沉着冷静,多和同志们商量,尤其要多想着居旅长怎么打仗。”
    “是,参谋长!”张大缸举手敬礼。
    天黑后,居旅长、赵政委、黄副团长来了,是为特务营送行。居旅长说:“咱们是八路军的队伍,再舍不得,也不能违抗军令。这四门钢炮,八具掷弹筒,你们带上。但我有两个要求,第一,必须完成好师部交给的任务,第二,特务营必须壮大。”
    “是!”张大缸、边鹏齐声答道。
    赵政委看着两个人,先叹了一口气,说:“遇到困难,及时向邹峄山区南面的二纵联系,他们会给你们最大的帮助,还有冬天的棉衣,他们也会及时给您补充。”
    “明白!”二人又齐声回答。
    黄副旅长伸出手,对张大缸说:“把王处长送你的手枪给我吧。”
    张大缸伸手护住了兜:“你不相信我?”
    “拿过来!”黄副旅长提高了嗓门。
    “咦,首长送我的,你也敢要。”张大缸不甘情缘地掏出了枪。
    黄副旅长把自己身上的盒子炮解了下来,给张大缸换了枪,拍拍两个人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张大缸鼻子发酸,眼眶发湿,有点受不了。他低头,皱皱鼻子,才抬头说话:“我咋觉得你们像嫁姑娘。”
    “姑娘嫁出去了,还能经常回来看看老子,可你们这一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居旅长眨着眼睛说。
    赵政委却笑了。他拍拍张大缸的肩膀说:“好啊,要独挡一面了。呵呵,再不是那个穿着布鞋黑棉袄的学生了。但不能骄傲,遇事要冷静沉着,要多动脑子,多想想旅长副旅长怎么带你打的仗。对了,没告诉肖盈吧?”
    张大缸摇摇头。
    “好,找时间我给她说。行了,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是!”
    “兴华,一会你们还能再见到一个人。”黄副旅长眨着眼睛说:“我已经派人去医院请他去了。”
    “谁啊?”
    “一会你就知道了。”黄副旅长卖起了关子。
    部队已经集合完毕。后山上的一位老大爷看出端倪,走过来问:“张营长啊,你们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了,怕是打完仗,不回来了吧?”
    “大爷,您放心,我们一定回来。”
    “好,好,俺老头子可等着你们呢。”
    “行,大爷,回去休息吧,您多保重啊。”张大缸举手向老人敬了一个军礼。
    老人颤巍巍地走了。张大缸回头看看三位领导。黄副旅长看看东面山路的方向,摇摇头。居团长点点头,对张大缸说:“出发吧。”
    张大缸扭头下令:“出发!”
    部队想西北方向迈出了步伐。黄副旅长拉过张大缸,低声地说:“是老余回来了。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看来是赶不上了。”
    “老余?”张大缸瞪大了眼睛。
    “这老东西,说话还真算数。他在家里呆了两年,又撇下老婆孩子就出来找咱们了,最后这几个月,他装成一个老头,一路讨饭,一路打听,找到旅部时,已经饿的就剩下半口气,我派人把他送进了医院。”
    “今天见不着了,等以后再见老余。”张大缸既高兴又惋惜地说:“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我去医院看看他。”
    “你不怕见着肖盈啊?人家来了,还躲着,你也就剩下这点出息。”黄副旅长说。
    “是你说的吧?”张大缸咬着牙,扭头看看边鹏。边鹏嘿嘿笑两声,跑了。张大缸扭过头来,微笑着说:“不过现在没事了。肖盈认我做哥哥了。”
    “啥?”不光是黄副旅长,就连赵政委和居旅长都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知不道啊。我只听懂了她的意思,也不知道她为啥认我做哥哥。哎,你们当领导的,就不怕我犯错误?”
    “傻小子,你可以等啊!”居旅长咬着牙,低声说道。
    “呵呵,这不挺好,也不用想更不用等了。反正,我也没想过。”张大缸笑呵呵地说。
    “你信吗?”居团长问赵政委。
    “那你信吗?”赵政委反问居团长。
    “我要相信,还问你。”
    “我也是。”
    “不是,你们今天怎么了?还真想让我犯错误。好啊,我这就骑马去医院,把龚清换了,把肖盈接过来,跟我们一同去。”
    居旅长瞪着张大缸:“得得,老子就是让你去,你有这个胆吗?你现在一撅尾巴,老子就能知道你放啥屁!”
    张大缸低头,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你们先走吧,等龚清来了,骑马去追你们。”黄副团长又看了看东面。
    “来了,我听到马蹄声了。”居团长竖着耳朵说。
    果然,四匹马由远及近地跑了过来。四人带住马,龚清跳下马来,扶着一人下来。另外两名战士,骑着两匹,赶着两匹走了。那是医院的战马。
    张大缸走上前去,仔细一看,是老余。他一把把老余抱了起来。老余很轻,就像一袋棉花。
    “你咋廋成这样了?”张大缸心疼地问。
    “嗨,还不是饿的。”老余笑着说:“没事,吃两顿饱饭就过来了。你咋样啊,大缸,哦,对了,听老黄说,你叫兴华啦。”
    “是啊,挺好的。我还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张大缸扭头对小赵说:“去叫一下李副营长。”
    “兴华,我本来打算让老余跟你们一起去,毕竟你们都还年轻,身边得有个老人帮你们料理粮秣,可老余廋成这样,我真不忍心了。”黄副旅长说道。
    “啊,你们要去哪儿?”老余问。
    “去个远地。”张大缸笑笑。
    “多远?”
    “不到两百里吧。”
    “嘿,那我能去。”老余说:“你看,吃了一天半的饱饭,我精神多了。”
    “老余,还得行军,你行不行。”黄副旅长说。
    “没事,我看着队伍里有驴,累了,我就骑驴。”老余说道。
    “咋了,老余,你想当骑兵啊?”二蛋跑了过来,抱住了老余。
    “滚,你家的骑兵骑驴打仗啊?”老余拿出烟袋杆,要打二蛋。
    黄副旅长看看居旅长。居旅长点头说:“要是老余身体没事,就去吧。反正龚医生在,可以照顾老余。有个老一点的同志,也更让人放心。”
    “好,那我就谢谢旅长了。二蛋啊,快给咱老余弄套军装啊。”老余说。
    “等你把身体养好再说。你看你廋的,就快只剩下皮了。”二蛋过来扶住了老余,对小赵说:“去,牵头驴过来。哎呀呀,老余啊,您走了三年,这刚回来就真成当骑兵了。”
    “旅长,政委,副旅长,我们走了!”张大缸举手敬礼。
    “走吧,路上注意安全。”三位领导挥着手说。
    张大缸转身,跟着队伍走了。赵政委低下头,用手摸着眼睛,说:“这两天,眼睛被你俩这个烟枪熏的难受。”
    黄副旅长抬着头,说:“我说政委,干嘛老端着,想哭就说出来呗。”说着,两颗眼泪掉了下来。
    “狗日的!”黄旅长也抹抹眼睛,骂了一句:“以前没觉得怎么着,老子还打了兴华一巴掌。可现在还真他娘的像嫁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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