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屈沛杰立即让人将弹药分发下去,又即刻带着六连火速赶往太和镇正南五里的赵村。从村里往外逃难的百姓们说,赵村再往南八里,就是赵王河。
    屈沛杰带着李智和高毅巡视了一遍赵村。赵村不到一百户人家,村北面是一片开阔地,易攻难守。
    来到村北头,屈沛杰下令道:“李智为副连长兼任一排排长,将李大生带来的新兵全拨给你们排,负责守卫正前方阵地。高毅为二排排长,带你排的兵作为预备队。”
    “那两翼呢?”高毅用教科书上学来的术语问道。
    屈沛杰向北面努努嘴,说道“交给四连和五连了。”
    李智和高毅举目望去,看见四连和五连正向赵村两边走来。
    屈沛杰又下达了命令:“李排长、高排长,哦,对了,还有李大生排长,立即带领士兵构筑工事,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给我修的结实牢固。”
    “是!”李智三人转身走了。屈沛杰坐下来,背对着他们,握着拳头,咬着牙说道:“我行,我一定行啦。不,我一定行,没有啦!”
    高毅把在军校学到的还没忘的本事全拿了出来。他上蹿下跳大呼小叫地指挥士兵修筑工事,他命令士兵将村里几乎所有的门板、床板都抬到村边,还砍伐了十多棵树,不仅修好了机枪掩体,挖了壕沟,还让士兵用圆木搭建三个防炮壕。防炮壕在战壕后面五米远,由交通壕相连。李智边挥着铁锨往防空壕上埋土,边赞叹地说:“我日,经过学堂的人就是不一样。”他又摇摇头:“唉,工事修的再好也是新瓜蛋子,待会打起来,别尿裤子就行。”
    就在他们修筑工事的时候,师部和六十六旅以及六十四旅一个团,急急地穿过赵村,去了赵王河方向。
    十时左右,冯副团长骑马带营部从太和镇来到赵村。二营营长黄向东还在运河岸边养伤,由他暂时代理。
    冯副团长跳下马,对屈沛杰说:“前面的一三一团顶了一阵,鬼子的速度慢了下来,等旅部团部撤退后,二营也就能撤了。”
    屈沛杰点点头,问:“旅部和团部啥时候撤过去?”
    “马上。”冯副团长笑了:“撤退还不快吗?”
    正说着,前面的镇子上冒了几股烟,接着听到轰隆隆的爆炸声。
    “操!不是鬼子还有二十里地远么?”冯副团长举起胸前的望远镜,他看到从太和镇慌张跑出的士兵正簇拥着几匹马向赵村跑来。冯副团长大喊道:“旅部和团部撤下来了,告诉兄弟们,等旅部、咱们团还有一三三团撤过去之后,咱们就撤。”
    “不等一三一团了?”屈沛杰问道。
    “等不着喽,一三一团已全部阵亡了,还有守河堤的六十四旅的两个团,说是剩下不到五百人,全都他娘的顺着运河河堤往南跑了。”冯副团长说的很轻松。屈沛杰却听的触目惊心。
    “撤,撤,看咱们能撤到哪儿!奶奶地,都是怂货。”骂声冲后面传来。冯副团长看了一眼,是少尉李智在骂。冯副团长这个代理营长还不认识李智,但从冯副团长轻蔑的眼神中,认定李智是个标准的二杆子,也就没搭理他。
    屈沛杰扭头看了一眼李智。李智却回敬了他一个白眼。屈沛杰对高毅说道:“通知全连,准备撤退。”
    高毅惋惜地看了看修好的工事,这是他的杰作。他还没有回答是,两匹快马从南面穿过村子跑了过来,骑在马上的上校军官看到村头的几个军官,勒住战马,大声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
    冯副团长认出了是师熊副参谋长,立即里正回答:“报告福参座,我们是一三二团二营,我是副团长兼二营营长!”
    “你们旅长和团长呢?”
    “北边就是,马上就到。”
    熊副参谋长刚要策马前行,前方又响起炮弹炸响的轰隆声,他望着升腾的黑烟,停在了原地。
    等旅长和团长骑马过来,熊副参谋长才一纵战马迎了上去,微笑着喊道:“王旅长,辛苦啦!”
    “吁——是熊副参坐啊,您亲自到来,是有重要命令吧?”旅长带住战马,不满地看了熊副参谋长一眼。
    熊副参谋长笑着说道:“王旅长英明!鉴于渡船少,还有部队没有过河及赵王河南岸工事还没修好,六十六旅务必留下兵力在赵王河北岸坚守到天黑。”
    “什么?你——”旅长气得满脸通红。
    “怎么,王兄要违抗命令吗?”熊副参谋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旅长。
    旅长摇了摇牙,转身吼道:“按原定计划,先守太和,再守赵村,还不他娘地跑回去!”
    团长吓了一哆嗦,随即骂了起来:“一营长,你他娘的聋了?”
    一营长拔出手枪,喊道:“兄弟们,跟我杀回去啊!”
    熊副参谋长拱手说道:“河北岸就拜托给王兄了,记住,务必坚守到天黑,不然,新师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兄弟我先告辞了。”
    旅长看着熊副参谋长的背影,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旅长深深喘了一口气,才轻声地问道:“团长,你看能守得吗?”
    团长答道:“报告旅座,能!”
    “好!”旅长带着旅部和一三三团穿过赵村,往南去了。
    团长冲冯副团长吼道:“你带二营在此,务必坚守到天黑之前!”说着,团长带着三营也过了赵村。
    冯副团长派人叫来四连和五连连长,对三个连长吼道:“团长跟旅长说咱们能守到天黑,那咱们就坚持到天黑,能守住吗?”
    “能!”四连、五连连长拍着胸脯说道:“只要一营能守两个小时,俺们挖的壕沟怎么也得让鬼子冲上两小时!”
    “屈连长呢?你们有村子作掩护,能好守一些。”
    “我尽量吧。”屈沛杰答道。
    “好,我带营部在赵村以南指挥。”冯副团长爬上战马,冲三个连长拱手说道:“冯某摆脱三位了!”
    战马的蹄声还没消失,李智怒火冲天地骂了起来:“奶奶地,那群该天杀的,连逃跑都不做好准备,还要咱们在这里死顶。”
    屈沛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支支吾吾地说:“可,可能是师部以为能守住运河。”
    “老子还以为能攻下济宁,还能将鬼子全都掐死呢!一群无用的东西,只知道让兄弟白白地送死。”
    “住口!”屈沛杰愤怒地像头狮子,冲李智吼道。虽然他也这么想。但他不能说,也不想让别人这么说。这将极大地影响士气。
    冯副团长带营部走后不到一个小时,太和镇方向响起猛烈的枪炮声。全连官兵趴在战壕关切地向北望着那升腾的硝烟。屈沛杰和李智爬上路边的房顶,也向北观望着。李智手搭凉棚说:“奶奶地,连个望远镜都没有,也不知道打得怎么样。”
    屈沛杰严肃地说道:“一个营怎么也能守上两个小时吧。”
    李智撇撇嘴。
    “你怎么对兄弟部队一点信心都没有?”屈培基嗔怪着说道。
    屈沛杰刚说完,一群散兵仓皇地逃出镇子。接着,更多的溃兵如同狼撵一样,跑向了赵村。他们刚跑出去村子不久,鬼子爬上镇口的高墙,架起机枪,无情地扫射着已放弃抵抗的士兵。
    很快,一营残余的士兵涌过了赵村。一个连长喊道:“兄弟们快跑吧,鬼子有两个大队。”
    屈沛杰站在房顶问道:“你们营长呢?”
    “被炸死球了,上任刚两天。”连长脚下没停,带着残兵继续往南跑。
    愤怒至极的李智端起机枪就要拦截。屈沛杰摆手制止了他。鬼子打过来,他们还得跑。不但他们跑,还会带动本连的人跑。留下反倒是祸患。
    李智抱着机枪,纵身跳下房顶,愤怒地趴进掩体内,将枪对准了北面。鬼子却没立即打来。他们打累了。虽然他们遇到的几乎是弱不禁风的抵抗,但从早上到中午,鬼子也需要休息。他们还是人类的躯体,是世间的魔鬼。
    下午三点,鬼子开始了打炮。这是鬼子要进攻的前奏。不管前面有没有中国军队,他们总先打上几炮。或许他们以为炮弹爆炸后的冲击波能打掉中国军队抵抗的决心和毅力。
    屈沛杰和李智立即下令,留下境界的士兵,其余人全部躲进防炮壕。
    凄厉尖叫的炮弹打过来,在村子边震耳欲聋地炸响后,也的确吓坏了几个兵。他们瑟瑟发抖地趴在防空壕内,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啊啊”的惨叫着。他们是刚抓来不久的壮丁。
    李智上前猛踢了几脚,大骂道:“窝囊废,丢人现眼,再喊老子就给你们一梭子!”
    新兵们不喊了。但真有士兵尿了裤子。屈沛杰看到离他五米远的一个小个子士兵的尿液湿透了裤子。屈沛杰没有责骂那个士兵,而是学着黄连长的强调喊道:“好呀,有兄弟尿裤子啦!还有想尿的只管尿吧,裤子湿了能提神。兄弟们,想活的就死命打啊,不打死鬼子咱们谁都活不了啊——”
    屈沛杰笨拙地用南方的强调学着北方的口音,让老兵们想笑,新兵们脸通红。许多新兵紧张的想尿尿。
    鬼子从太和镇出来了。开始是一个黄点,慢慢地变成了一条黄蚯蚓,爬在枯黄的地上。日军从运河对岸运来105毫米野战榴弹炮,校正好目标后,接连打来十多发炮弹。负责警戒的兄弟被炸飞上了天,伴随着砖块碎瓦和泥土,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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