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周围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他们才七绕八拐地看到运河河堤。登上河堤后,一片白色的河道上,只能看见河道里一丛丛芦苇的影子,连水都看不见,也看不到一条船。他们登上三米多高的河堤,沿着运河边往南走,以期找到渡口找到船。
    二蛋跟着屈沛杰走在前面。没走出多远,二蛋听河堤下面草稞子里有动静,他拉开枪栓,喝问道:“什么人?”
    草稞子里躲着逃难的老百姓。冰冷的天气加上担惊受怕,他们的脸色像雾一样白。他们发现河堤上走着的不是鬼子,而是国军,才举着手爬出草稞子:“老总,别开枪,俺们都是受苦受难的百姓。”
    二蛋赶紧压低了枪口,屈沛杰上前问道:“你们可知道黄石渡口在哪?”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黄石渡口就在北面,不到二里路,下一个渡口还要往南走上八里。”“军队撤走后,还来了一拨鬼子。你们怎么没过去?”“你们什么时候再打回来?”
    屈沛杰撇开欲上来来他胳膊的百姓,急急跑回去,脸色通红地向黄连长报告。
    黄连长没再骂他,而是双眼迷离地说:“往回走,尽快过河。”
    屈沛杰叫上二蛋,向北走去。拉开约五十米的距离,两人的身影开始模糊的时候,张大缸拉动马缰绳。
    黄石渡口果真就在北面不远。走了没多长时间,张大缸就看到了。渡口很大,但渡口上的标志、房屋还有渡口内的三座木桥已被五十五军拆除,渡口内空荡荡一片,加上浓雾,很难让人发现昨天还是人来人往的渡口。
    而排头兵只剩下了屈沛杰,二蛋不见了。屈沛杰握着汉阳造,半蹲着,警惕地向周围观望着。黄连长趴在马上,声音沙哑地说:“屈副连长,怎么回事?”
    屈沛杰摆着手,说:“连长,这里太安静了,我怕有鬼子,就让二蛋先去前面警戒。”
    所有人立即紧张起来,而老余则拿出烟锅,神态依然地抽起烟来。他的神情让让张大缸想起了一个成语,那就是杞人忧天。
    “做的好,你去下去找船。”黄连长闭着眼睛说道。
    “是!你,你跟我下去找船。”屈沛杰指着两个士兵说道。
    屈沛杰的话音未落,二蛋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低声说道:“有人过来了——”
    “什么人?”屈沛杰猛然一惊。
    “像是鬼子。”
    “多少?”
    “一队。”
    “我的天,看来我的直觉还挺准。”
    “快闭上你的鸟嘴。”老余冲屈沛杰骂了一句,将烟袋锅插进腰带,顺手拿起了枪。懊恼不已的黄连长急急地喊道:“快,快下河堤,找掩护。”
    屈沛杰带着士兵蹭地蹿下了河提,踩着农田往东跑去。老余着急地和张大缸一左一右地护着黄连长,拉着大黄马下了河堤。
    他们刚跑到离河堤五六十米的地方,有一处半人高的土沟,屈沛杰等人已趴在土沟的草丛里。老余低声喊道:“就藏这里吧,让马趴下!”张大缸一把将黄连长从马上抱下来后,又牵着马缰绳,让大黄马卧在土沟里。
    张大缸刚藏好,河堤上就露出了鬼子的身影。黄连长低声说道:“二十几鬼子,应是搜索队,都别动,鬼子的眼尖着呢。”
    张大缸取下枪,望着河堤,紧张的心砰砰跳,大气不敢喘。他祈祷着鬼子赶紧走过去。
    可鬼子走到他们正前方停了下来,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然后三个鬼子走下了河堤。张大缸一抬头,才发现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黄马站了起来。鬼子看到了大黄马,过来牵马来了。
    张大缸扭头看看身边的黄连长。黄连长眼圈发黑,脸色蜡黄,正使劲地咬着嘴唇。老余说道:“躲不过去了,打吧,能拼一个算一个!这屈连副,别的本事没有,鬼子来了倒一说一个准。”
    “别埋怨他了,要不是他,我们就跟鬼子迎面撞上了。该挨骂的是我,不该再往回走。”黄连长将手伸进嘴里,使劲咬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传我命令,机枪打河堤上的鬼子,其他人先把下来的鬼子干掉。听我命令,上膛——开火!”
    张大缸拉开枪栓,瞄准了走在最前面的鬼子,扣动了扳机。枪声响了,走下河堤的三个鬼子迎面倒下。机枪子弹扫过河堤,几个鬼子也应声倒下。但几乎在瞬间,河堤上的鬼子全部趴下,并向他们打来成排的子弹。
    四名机枪手忘记了可怜巴巴的子弹,疯狂地打了一阵,两挺歪把子率先哑火,两挺捷克轻机枪也只剩下一个弹夹。机枪手不敢再奢侈,只好对着河堤上鬼子进行点射。
    但鬼子的火力异常的凶猛。他们携带的两挺歪把子,哒哒地打个不停,将他们压在沟内,抬不起头。一颗子弹击中了大黄马的脖子。它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张大缸心疼急了。他刚举枪射击,鬼子两具掷弹筒发射的榴弹打了过来。一发落在张大缸的前面,炸起的土落了张大缸一头,幸好距离较远,张大缸没有受伤。另一发正落在两名士兵中间,弹片击穿了他俩的头颅。两人一声没吭,趴在了地上。
    而他们只能用枪还击,由于距离加上鬼子在三米多高的河堤上,手榴弹根本够不着。
    “再打下去,咱们全都完蛋!”黄连长紧咬着牙说道。他使劲地锤了一下地,低声吼道:“老余,你带兄弟们撤,我掩护!能跑出一个算一个。”
    “这话你跟那位长官说去。老子老了,跑不动了。”老余枪里没子弹了,扭头冲张大缸喊道:“大缸,赏老哥一个子弹带。”
    张大缸从肩上取下一条,扔了过去。
    屈沛杰冒着弹雨,瞄准了一个鬼子机枪手,扣动扳机,鬼子应声趴下。屈沛杰转身上弹,大声说道:“老余,你带着连长先走,我在这里顶着。”说着,他又举枪射击,但这次他没打中鬼子,反而被鬼子打中了左肩,他啊呀一声,扔掉了枪。
    老余没看到他打中鬼子的机枪手,只看到他扔枪,气得闭上眼睛吼道:“完蛋玩意!今天谁也别走了,哥几个就在这里吧!”
    老余说的对。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僵持下去,鬼子的援兵很快就会到来。向后则是一片空旷的田野,跑不了多远就会挨上鬼子机枪的子弹。现在只能跟鬼子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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