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张巡的正是姚阎。
    在谯郡时,姚阎与张巡只见过五次面,但姚阎崇敬张巡为民请命,他几乎以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胆量将华南金绳之以法,张巡欣赏姚阎正直,他敢在杨万石面前为百姓仗义执言,两人大有相近恨晚之意。
    今日姚阎见到肩上裹着伤布的张巡更是肃然起敬,甚至有种要五体投地的感觉。他看到张巡比以前瘦多了,但脸上依然正气凛然,一年的征战也让他身上多了几分英雄气概。
    姚阎本来有很多话要对张巡说。可他俩正站在一片枯黄的旷野之中,旁边边浑身是血满脸疲惫的唐军兵士正奋力地拖着地上战死的兵士尸体。此情此景,让姚阎感慨万分,话在喉头却哽咽着说不出来。
    张巡也仔细地打量着姚阎。姚阎也变了。三十出头的姚阎国字脸庞上囧囧有神的双目中,已平添了几分果敢和杀气。高过七尺的健壮身材经历了战火和生死考验的姚阎更像武将而不是文官了。
    张巡上前拉住姚阎的手说道:“姚大人,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姚阎赶紧向张巡施礼道:“张大人,哦不,姚阎见过先锋官大人!您受伤了,严重吗?”
    “呵呵,被蹭了一下,无妨。”张巡又拉住了姚阎的手。
    姚阎发自肺腑地说道:“大人不仅智慧过人还身先士卒,请受姚阎一拜!”说着,姚阎双手抱拳,将腰深深地弯了下去。
    张巡赶紧拉起姚阎,说道:“姚大人过奖了,张巡实感惭愧,倒是张巡羡慕姚大人还在鼎盛之年,前途无可限量。”
    姚阎说道:“大人莫要这么说,自听说先锋官大人最初以一千之众,坚守雍丘长达一年,不仅毙敌数万,还将雍丘守军增至五千,这让姚阎自感无能。姚阎听齐慧将军讲述您守城的方法后,才破了叛军的三次进攻。今后守卫宁陵,姚阎当以先锋官大人唯命是从。”
    张巡赶紧摆手道:“不,不,姚大人本是宁陵主将,张巡怎可贸然取代。且固守雍丘,全靠将士拼命百姓拥戴,我张巡的作用只是微乎其微。”
    姚阎道:“大人莫要谦虚,还望张大人成全宁陵全县军民。”
    张巡摆摆手说道:“巡初来乍到,怎可自大?”
    姚阎着急地说道:“那先请大人回到城内再说,可好?”
    张巡点头。他转身对宋刚喊道:“传令下去,抓紧清理战场掩埋尸体!”
    宋刚答应一声,跑去传令了。想了起来,问姚阎:“听说宁陵县令跑了?”
    姚阎回道:“是的,大人。宁陵县令贾子豪于半年前私自离开,现在下落不明。一年前,我趁杨万石到真源见您时,带谯县团练兵离开了谯郡,本想到陈留处再与您汇合,可刚到睢阳就听说吴王李祗已离开陈留,后来许大人便将我留在了睢阳。贾子豪逃跑后,奉许大人之命,又来宁陵守城。”
    张巡叹道:“如果我朝少了杨万石、贾子豪之辈,叛军怎能猖狂到如此地步。”
    姚阎双手拍掌,说道:“是啊,如果都像您和许大人一样,叛军现在已被剿灭。对了,大人,我怎么没看到赵启男校尉?”
    “被我杀了——”接着张巡给姚阎讲了杀死石勇、赵启男等六名将领的前后经过。
    姚阎咬着牙说道:“宁死不做贰臣,石勇、赵启男等人是昏了头,该杀!”
    正说着,雷万春、南霁云、王顺拍马来到张巡面前,禀报说:“此战消灭叛军两千五百有余,而我也阵亡一千五百人,还有两百身负重伤,正在医治。”
    这是自张巡领兵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而起还都是在雍丘城头身经百战的兵士,为打败叛军下过汗马功劳。张巡脸上挂满了悲伤,两眼也变得通红。他含着眼泪对三位将领们说“厚葬那些战死的兵士,并让王二保带人记下他们的姓名及家在哪里,待日后再行慰劳,那些受伤的兵士要抓紧医治,不能再有人死去。”
    三位将领领命走了。
    姚阎忙宽慰张巡:“张大人,莫过于悲伤,两军短兵相接,一般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还是赶紧入城,在宁陵城头消灭叛军吧,您守雍丘的经过,我们都听说了,所以还是请您指挥守城。”
    张巡再次推辞。
    这时太阳从万丈霞光之中升了起来,温暖地照耀着大地。兵士们也已将战场打扫利落。探马回报说,叛军折向向跑了,预计是返回襄邑。
    张巡点头,与姚阎跨上战马,带领众将士迎着太阳向宁陵县城走去。
    宁不冲一直默默地更在两人的后面。又回到唐军的他已是满心怀喜满心鼓舞,没想到竟然遇到张巡这样有胆识、有智慧,还与普通兵士同甘共苦的贤良将领。他也一直拿张巡与李怀忠相比。说实话,论武功张巡不能与李怀忠相提并论,而论行军打仗论计策计谋,宁不冲觉得张巡远在李怀忠之上。他叹道:如果李将军能与张大人配合,那叛军怎么能够度过黄河又怎么能攻下汴州呢?想到这里,宁不冲又是一声长叹。自从李庭望一纸将令将他调离汴州,他再也没有了李怀忠的消息。但他已决定如果能联系到李怀忠,就劝他一起追随张巡。
    在路上,姚阎又双手抱拳,深施一礼说:“先锋官大人,姚阎在您面前,的确阅历浅薄,且不善于用兵,今后唯张大人马首是瞻。”
    张巡笑道:“姚县令千万不要再客气了。”
    姚阎脸上挂起了严肃,说:“如果先锋官大人还要推辞,那姚阎只好离开宁陵,去睢阳见许大人了。许大人已再三交代过姚阎,务必请您指挥守城,抵抗杨朝宗的叛军。”
    张巡见状,只好答应。姚阎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对宁陵守军喊道:“这就是张大人,从即刻起,张大人就是我们的主将了——”
    众兵士脸上也露出了欣喜。
    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宁陵城下。张巡没有入城。他站在城门口等着最后一辆粮车来到近前之后,又策马绕城走了一圈。姚阎懂得,这是张巡在观察宁陵城池周围的地形。
    绕城一圈,张巡觉得宁陵比雍丘还要难收。宁陵也处于平原地区,且四周地势开阔,而雍丘北面两里处还有一条汴河。宁陵县城附近也有一条睢河,距离城池西北十里处。也就是说,叛军可以将宁陵县城四面包围的水泄不通。
    张巡边思考着如何守城边进入了宁陵。宁陵县城里面的民房与真源无异,但较为整齐,沿着大街往里走,两边的小胡同在青砖青瓦的房子中间,可以直看到两边的城墙。
    由于要打仗了,宁陵县城很多商户已经闭门歇业。据姚阎介绍说:“宁陵县城约有九成以上的富户都已选择远奔他乡,我已下令撬开这些富户的门锁,将家院让给流民和守城兵士们居住。”
    张巡点头说:“我在真源时也是如此,打仗时期是要采取非常措施,等那些富户回来时,再将房子归还他们未尝不可。”
    二人沿着东西大街来到县城的十字路口,张巡站住,又南北望着两边的城门,对姚阎说:“宁陵县城南北两座城门比真源陈旧一些,我想还须对城门进行修葺加固。”
    姚阎回答道:“这个请先锋官大人放心,我们一直在努力修葺和加固,只不过这两日天气过于寒冷,石灰不好干固,所以只好停工,待天气暖和之后,立即组织百姓和兵士上城。”
    张巡点头,与姚阎来到十字路口东边五丈,路北的县衙前下了马。县衙两旁各有一头石狮子,摆头张嘴,雕刻的惟妙惟肖。正中间的两扇大门,宽约两丈,高过三丈,裹着红漆,每个门上各有整齐排列的铜钉,大门两面的廊柱之间,还各有一扇三尺宽的小门。
    这是张巡见过的最为奢华的县衙,其气势比一般的州府衙门还有气势。一旁的姚阎邹着眉头说道:“这是前任县令贾子豪的手笔,不知他从中捞了多少银子,但都被他带走了。”张巡也铁青着脸说道:“当官的一旦爱财就泯灭了人性。”
    姚阎重重点了点头。
    来到县衙大堂内,张巡与姚阎召集来各自的将领,并互相引荐。
    在姚阎的介绍下,张巡见到了宁陵的守城校尉岳忠群、赖以兴等人,一个个也都是勇猛之士,张巡甚是喜欢。
    而姚阎更是睁大了眼睛。当他听说南霁云箭法如神,武功精湛,雷万春在城头脸中六箭而岿然不动,第二天仍率精兵威慑令狐潮时,不由佩服的深施一礼:“先锋官大人对众将赞不绝口,在姚阎看来,先锋官大人夸奖的还有所保留呢,哈哈。”
    接着,姚阎转身又对众人说:“从现在起,我和各位将领一样,都听从先锋官大人的将令,我们请先锋官大人上座!”
    众将领一片欢腾,簇拥着张巡坐在中间的卧榻上,姚阎带头,站立在下面。
    张巡和蔼地巡视了一遍众将领,才问道:“姚县令,现在宁陵城内驻军和百姓的情况怎样?”
    姚阎躬身答道:“宁陵现有兵士一千五百人,刀枪弓箭人各一套,箭羽约二十万支,各城头均有滚木礌石,可以抵挡叛军连续二十日密集攻城,宁陵县城有百姓一万,存粮可维持一年半之久,只是县府库存银两不多,只剩下一千余辆,其余的都被贾子豪逃跑时携卷带走,但许远太守正在想办法,为宁陵筹集银两。”
    张巡听后,不由眼前一亮:“银两就不需要许大人筹集了,宁陵县城果真有如此多的粮食?”
    姚阎说道:“回先锋官大人,自从得知安贼叛变后,许远大人为了应不时之需,就下令各县筹措粮食,现在宁陵不仅库存丰盈,还借了十处民宅储藏,这还不算您带来的二百车粮食。”
    张巡笑道:“许大人果真高瞻远瞩,但银两之事就不用许大人操心了,我们有两车银子,足有一万两,若不够,我们可以从叛军手里再夺,呵呵。”张巡笑过之后脸上又挂起了威严,问道:“姚大人,现在叛军距离宁陵还有多远?”
    姚阎答道:“昨天探马回报说,叛军已过考城,但由于道路泥泞,杨朝宗率领的两万人行动迟缓,预计后天晚上抵达宁陵。”
    张巡说道:“姚大人,我们要多派探马连续监视叛军杨朝宗部的行军地点。还有,明日早上四更,请姚大人和岳校尉带我前往考城的路上察看。”
    姚阎答应了一声“遵命|,转身出去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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