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受益于鬼子新任司令官的赏识,潘驴邓有幸占有前两项,然而,欢庆过后,压抑在心底的失落感汹涌来袭。
    失落,源于身边最宠爱的女人的失踪。女人虽不是他的一切,但就像盐巴于饭食,色彩于世界一样,再丰盛的珍馐,少了咸味便索然寡味,再壮丽的山川,一味素雅就黯然失色,平淡无奇。
    失落或许还能忍受,事情却没那么简单,紫烟的失踪并非个案,管家樊奇与她一起人间蒸发,感觉像串通私奔,给他戴绿帽。每每念及于此,心肝饱受煎熬。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哐当!”
    一个空酒瓶落地开花。
    “酒,酒,小翠,死哪去了,上酒!”
    伪军驻地,潘驴邓独饮买醉。
    这两天神谷矶下达的主要任务是筹备粮草,他都交给副手歪嘴去忙活了,自己落个清闲,也落入了浓厚的思愁氛围当中。
    小翠捧着一坛老酒急匆匆走进来,慌慌张张将酒杯倒满。
    潘驴邓一饮而尽。
    “紫烟,过来,香,香一个。”潘驴邓色迷迷地荡笑着,一把抓住小翠的手臂拖到怀里上下其手。
    小翠惊慌挣扎:“不,不,大少爷,俺是小翠啊,不是紫烟夫人,放开,”
    “紫烟,俺想,想你想得好,好苦,乖,和爷亲,亲热亲热,”潘驴邓开始动粗,发疯般撕扯衣物。
    啊——
    小翠尖叫。
    “报,报告,”
    门外闯入两个冒失鬼,一头撞破香艳场面。
    “混蛋,谁,谁让你们进来的?”潘驴邓怒火冲天,随手抽出配枪欲杀人。
    两个冒失鬼吓得双腿一软,跪下:“团座,是俺啊,豆子,”/“俺狗娃啊,”
    “豆子狗娃?本,本座不是,派,派你们去五王旗了吗?”
    “是啊,团座吩咐过,咱们打探到消息回来不管任何时候都必须第一时间报告,所以,咱,咱,”
    潘驴邓灌了口凉水,清醒了些许,悻悻然推开丫鬟,赶走。
    “你们这么快跑回来,说,有啥情报?别想着糊弄俺,胡说八道的话,一枪两洞!”
    “是,是,不敢,不敢。”
    “少废话,快说。”
    “团座,”豆子抢先说道,“俺弄清游击队的报警方式了,”
    “不对,是咱们俩。”狗娃生怕功劳被独吞,急着纠正。
    “闭嘴,豆子说。”潘驴邓狠狠瞪他一眼。
    “团座,其实他们的报警方式非常简单,在视野开火的山头上派几个放羊娃守着,远远看到皇军的队伍就放倒消息树,哦,就是一棵插在石头缝隙中的枯树苗,他们称作‘消息树’。游击队看见消息树倒下就立刻组织村民逃跑。”
    “除此之外还有啥?比如防御手段,陷井的位置,种类以及数量等等。”
    “这个,”大眼看小眼,俩人面面相觑。
    狗娃硬着头皮道:“回团座,确实没看见啥陷井,咱们去了就被安排开山挖石灰,所有从伐木场去投靠的都这样。吃住在山上的工棚,不让进村。”
    “挖石灰?”潘驴邓顿时起疑心。
    “领头的那个老家伙说是盖房子用。”
    “盖房子?他们有多少人?”
    “差不多一千吧。听说五王旗都装不下,房子盖到齐坉去了。”
    “然后呢?游击队从哪里来那么多战马和兵力?”
    豆子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哎呀,差点忘了,俺还套出一条情报。”
    “说。”
    “游击队最近吸收了一支马匪,匪首叫小旋风,前些日子皇军击杀的就是此人。”
    “小旋风?!”吃惊,同时释然,原来游击队实力大增缘于此。
    “马匪有多少人骑?”
    摇头,不清楚。
    “其它方面呢,没,没了?”
    “回团座,没了。”
    潘驴邓气得跳起来:“两个废物,贪生怕死,拿到一点点消息就逃回来,老子要的是他们的兵力和陷井布设详细情况,消息树和马匪有毛用?你们让俺和太君讲这些?老子,老子毙了你们!”
    “团座饶命,饶命,对了,还有一条情报,关于紫烟夫人的。”情急之中,狗娃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紫烟?”潘驴邓一愣,一把揪住狗娃的衣领提起来,“你胡说八道!”
    “没,没,紫烟夫人在五王旗里。”
    “你,你亲眼所见?”
    “俺是听那些个村民嚼舌头说起的。”
    “扯淡,紫烟怎么会在五王旗?”
    “他们说紫烟夫人救过牛十三和游击队,是牛十三未过门的媳妇,开始咱不信,可他们竟然知道紫烟夫人与团座的关系……”
    潘驴邓没心思听下去,脊梁骨直冒冷汗。自己心爱的女人与游击队有瓜葛,是游击队的恩人,这条消息若是传入神谷矶的耳里,即使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也不保不住脑袋。别看神谷矶对他客客气气,实际上里子仍旧当他是奴仆,以信任的表象包装疑心,翻脸时绝对比翻书快,杀他如杀条狗那么毫无顾忌。
    不行,不能让太君知道此事。在死亡威胁面前,色心完全收敛。
    “很好,你们立功了。”说着,潘驴邓抓出几枚大洋,“奖赏你们的,拿去喝酒。”
    “谢谢团座,谢谢团座。”俩人欢天喜地接过大洋。
    “等等,”潘驴邓喊住他们,“此事涉及到夫人的安危,你们没告诉谁吧?”
    “没,当然没,咱哥俩一回来就到这了。”
    “非常好。去吧,请弟兄们喝酒去。”
    “是。”
    俩人乐滋滋转身。
    “砰砰砰砰”
    潘驴邓对着他们的背后一口气打光弹匣里的子弹,直打出马蜂窝效果。
    “哼,贪生怕死谎报军情,死有余辜!”
    处理完两具尸体,潘驴邓思索良久,打定主意后赶紧跑去见神谷矶。
    未见神谷矶,凄惨哭声震天,一见神谷矶,当即跪倒叩头:“太君,太君,你可要为俺做主,俺活不了了,”
    神谷矶大为奇怪:“吕团长,究竟发生何事?”
    “俺的姨太太被游击队绑架了,他们以此胁迫俺背叛皇军,若不顺从……
    “吕团座,”耳边传来一阵阴冷的声音,“你是想请求皇军允许你投靠游击队吗?”
    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死对头茅于士恰好在,那个碍眼的钻山豹也在,拄着拐杖,一左一右站在神谷矶身后,活像两条哈巴狗。
    “不不不,”潘驴邓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们强迫俺刺杀神谷矶阁下并炸毁司令部地下炸药库。俺拒绝了,他们竟然威胁要散布谣言说俺的姨太太主动参加游击队,欲借太君的刀杀俺的头。”
    “哈哈,”神谷矶大笑,神色让人难以捉摸,“旅团长大可不必担心,别人不知,但我心如明镜,吕团长向来对我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游击队的反间计对我无效。”
    潘驴邓摸一把泪水,跪着挺胸抬头:“感谢太君的信任,俺潘驴邓必愿死心塌地为皇军效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金鸡奖的范。若不了解其秉性,百分百为其声情并茂的表白所迷惑。
    “吕团长,为游击队传信之人呢?”神谷矶不傻,直切要害。
    潘驴邓哭丧着脸说:“那个,俺派去五王旗打探消息的人被他们察觉了,是他们带回的传话。”
    神谷矶脸色一沉:“我问你人呢?”
    “俺,俺一怒之下,毙,毙了,”
    “八嘎,废物!”搭上那么多伐木工,还指望着汉奸送回有价值的情报,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恼怒才怪。
    “嗨。”潘驴邓硬着头皮接受训斥。
    茅于士故作惋惜:“吕团座,你糊涂啊,浪费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机会。”
    潘驴邓没敢反驳,他说得对,这是计划中的漏洞,想必神谷矶也有如此算盘。
    神谷矶不甘心,问:“你的人一点发现也没有吗?”
    “有,有有,”
    “哦?说!”
    “他们发现了游击队发警报的手段——消息树。”
    “消息树?”
    “太君明鉴,是这样的……”于是,潘驴邓把‘消息树’的概念和运作过程详细讲解一遍。
    神谷矶听了连连冷笑:“难怪厚彦君空手而归,哼,消息树,自作聪明,看我怎么把你变成哑巴树!”
    “太君英明。”
    “吕团长,请你马上回去督办粮草和运输工具,务必三天内准备完毕。”
    “嗨,太君。哦,另外俺无意中查获,游击队的骑兵大部分来自一支马匪,无名河谷一战,皇军击毙了匪首小旋风。”
    “小旋风!”
    一支沉默不语的钻山豹惊呼出声。
    “可恶,马匪,竟敢于皇军作对,”神谷矶皱起眉头,“钻山豹,你认识小旋风?”
    “回太君,小旋风是山北最大最强的一支马帮,上回俺把牛十三包围了,那个狗日的突然杀出把人给救走。”
    神谷矶想了想,问潘驴邓:“查到他们残余的兵力了吗?”
    “大概五六十来骑。”胡诌了个数字。不过也不是纯粹的信口开河,山北生存环境恶劣,单支马匪的规模撑死两百骑,折中一百余,无名河谷收尸六十多,剩一半左右。
    还没等神谷矶说话,钻山豹眼珠一转,献上一计:“太君,小旋风与赞贝子府是世仇,只要把小旋风的人头以及战利品送给红贝勒,相信他们一定会在兵力和物资方面襄助。”
    神谷矶一听,转忧为喜,喜不自胜:“哟西,好,好,钻山豹君的提议非常好!”
    收服赞贝子府意味着仅需派几个顾问便可轻易控制山北地带,皇军将源源不断获取那边盛产的战马和肉干等资源。
    “承蒙皇军相救无以为报,鄙人愿意走一趟赞贝子府说服红贝勒为皇军效力。”
    “哟西,钻山豹君忠心大大滴,腿伤未愈仍积极为皇军劳心劳力。原本这个时候不该差遣你远行,不过此事关系到三关镇地区的长治久安,刻不容缓。我给你一支护卫队,请马上动身。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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