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十五,月圆之夜,清朗的天空不见一丝烟云,月光格外光亮。
    由于不确定敌人是否跟踪追击,牛十三不敢大意,连夜赶路。
    森林资源丰富,牛十三砍削了两根长短合适的木棍。
    “小同志,你确定咱们需要拐杖吗?”
    在李牧看来,拐杖是老人的象征,只有身体虚弱的人才需要这玩意。而他,年富力强,健壮得很,如果这里有景阳冈,他绝对有信心不输给武松。
    牛十三拿着拐杖拄了拄地,很满意。
    “它可以让你走得更远一些。咱们没有马,到营地至少要走上两天。”
    “呵呵,俺还以为是倚老卖老的资本。”
    李牧接过拐杖,试着走几步,嗯,不错,确实分担不少脚力。
    “别小看它,”牛十三说,“山里猎户管它叫救命棍。爬山,过河,走湿地,打蛇防狼驱熊,撑帐篷,都用得上。”
    “哟呵,一根棍子还有这么大学问?”
    听着听着,李牧兴趣盎然。主要是说这话的人不简单,在李根生的嘴里,他是无冕的丛林之王,据说鬼子一个中队折戟在他手里。
    牛十三憨笑,拄着拐杖赶路,没再说啥。
    “小同志,你那个在树下摆放石块和树枝是怎么回事,一会按规律,一会又反着来,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牛队好眼力。那些都是俺的路牌,有些为了提防追踪就反着来。主要看树,松树正常,杉树下的标志一律南辕,南辕啥来着?”
    “南辕北辙。”
    “对,对,魏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政委还教你文化?”
    “是啊,先生说了,鬼子不怕书生当猎人,最怕猎人习文化。”
    “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
    俩人就这么说着走着,花了整夜功夫走出这片无名森林。
    走出森林不久,路断了,三天前还是畅通无阻的一座绳索木桥被一伙伪军占领了。桥不长,五米左右,麻烦的是桥下的深沟深二三十米,欲通行,桥上走,要么多绕行二十里地。
    “干掉他们。”李牧技高人胆大。
    牛十三点头同意。伪军只有六人,分散在绳桥两端,懒懒散散坐在石头上抽烟,感觉一个冲击就能把他们打垮。
    俩人拔出驳壳枪,借着杂草的掩护一点一点摸近,像草原上锁定猎物慢慢启动的狮子。
    可惜就在那时,他们听到了马蹄声。扭头一看,一支骑兵出现在东面,十来骑。
    没办法,只好暂且按兵不动。
    待骑兵靠近,牛十三立刻认出来,是昨天在森林边缘几乎置牛队和哪吒于死地的那伙鬼子,不,不是鬼子,仔细分辨,军装与鬼子有些区别,对了,是满洲骑兵,假鬼子。
    假鬼子与伪军碰头,像是询问着什么,还不时回头指着远处的森林。而伪军则是摇头。
    牛十三与李牧眼神交流,从眼神看,彼此都猜到了大概。假鬼子记仇,不惜数十里绕行追杀来了,真够执着。
    看来此路不通,经过提醒之后,伪军的警惕性提高,很容易打成拉锯战,一旦假鬼子去而复返,他们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绕行吧。
    牛十三无奈指指西北方。无奈,是因为西北方横亘着一片宽数里的湿地。
    湿地是沼泽的基础形态,有的隐藏无数个致命深坑,有的只是纯粹的泥泞。牛十三口中的“狼见愁”湿地属于后者,由停滞的水流以及地表下的冻土孕育而成,虽说风险系数低,却是个体力消耗的大坑,贸然闯过去的话,最后必然精疲力尽。
    “湿地最好有鱼,肚子饿了。”李牧对困难毫不在意。
    本来,选择抗争就注定了一路艰辛重重,没啥值得大惊小怪。
    “好,抓鱼去。”乐观主义感染之下,牛十三顿时豪气万丈。
    在去往湿地的路上,牛十三砍取了一捆树枝,削掉分叉枝叶扎成一捆背在背上。
    “啧啧,身上的绳索不少啊。”
    李牧能猜到树枝的用途,想不到的是他随身携带了长长一捆绳索,盘在腰间当皮带用。不合身的短褂垂下来刚好遮住,平时看不见。
    牛十三苦笑道:“魏先生,哦,政委说的,战争是最好的老师,要活下去,你必须时刻总结经验。”
    “看来鬼子逼着你学了好多本领。”
    牛十三没回答,停在了一棵树下。
    “杉树,树枝柔软。”
    边介绍边攀爬,挥刀砍下几根他认为足够坚韧的枝条。
    接下来,李牧见识了牛十三的心灵手巧。手指粗的枝条在他手中轻巧地弯成一个圆圈,接口处用绳索绑紧。再抽出几根此前准备好的树枝在圆圈上比划,折断,按四纵四横的结构排列固定在圆圈内。
    “如果有几张兽皮就完美了,铺在上面防水。”牛十三颇为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这是改进版的沼泽地专用鞋,上回引诱三井进入沼泽时制作的是雪橇版,长条形,容易折断,改成圆形之后,身体重量从前后两个方向分散到四周,更科学安全。
    牛十三随后又如法炮制了三个,每人一双。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不知不觉脚下已然身处湿地,每走一步脚下即发出挤压水分的滋滋声,草鞋浅浅地陷入泥水里。
    牛十三套上沼泽鞋,割几根绳索作为鞋带固定脚板。
    穿着沼泽鞋走路别扭滑稽,很不习惯,但是不得不承认比起之前较为省力,由于重量分散,脚板得以免受陷入泥水中之苦,速度也快上许多。
    李牧相当警惕,边走边四处观望。
    “鬼子的骑兵不敢来这里。”
    牛十三说。
    湿地不致命,但走起来异常费力,时常踏出一脚就陷入淹没脚踝的泥浆里,对马匹而言,十有八九要崴脚。
    “俺也这么想,可二鬼子好像不给你面子。”
    牛十三才注意到李牧刚刚转回头并掏出驳壳枪,于是扭头看看,目光掠过半人高的芦苇草草尖扫荡,噢,见鬼,骑兵,阴魂不散的二鬼子骑兵!两骑,就在刚刚砍去树枝的那颗杉树树下检查着什么,他们肯定是发现了树干横枝上的新鲜折断痕迹,地上还有削掉的枝叶,一目了然。
    “一百五十米距离,咱们站在半人高的芦苇从中,一时半会他们发现不了咱们。”李牧小声说道,很自信。
    “不是猪脑袋的话,会站高点的。”
    “乌鸦嘴。”
    果真如牛十三所言,二鬼子扶着树干站上马背向湿地内瞭望。
    站得高看得远。二鬼子手指一指,指着这边哇哇大叫。
    姥姥的,暴露了。李牧迅速举起手枪。
    砰碰碰!
    三发点射。
    百五十米,驳壳枪,即便改名牛犇也打不中。实际上,李牧也没想过一枪毙命,他要的是惊马,让战马瞬间跑起来。
    子弹破空呼啸,战马嘶鸣扬蹄。结果可想而知,站在马背上耍酷的二鬼子一头栽下来。
    “快走。”
    牛十三猫腰迈步,低头看路,专心致志。
    枪声打破原野的寂静,把四散搜寻的伪满骑兵吸引了过来。
    骑兵的机动能力非同小可,牛十三还没走出五十米的路程,十多骑已经汇聚那颗杉树树下。
    “哈哈,二鬼子不知道这里是湿地。”
    李牧忽然大笑。
    牛十三回头一瞧,也乐了,伪满骑兵驱动战马分左右两路包抄而来,急速缩短双方的距离。跑吧,跑吧,跑得越欢死得越惨。
    没有任何悬念,与预想如出一辙,当先一骑忽然马失前蹄,战马跪倒,骑士惯性飞扑而出,摔了个狗啃屎。
    伪满骑兵吓得纷纷勒马。李牧故意哈哈大笑且大骂:“来呀,龟儿子,有种来抓老子。”
    砰,砰!
    伪满骑兵怒不可遏,取下马枪射击。
    没什么用,太远了,何况二鬼子是骑兵,技术在马背上而不在枪上,任由他们怎么打也打不中。
    “龟儿子,有种过来和你爷爷较量较量。”
    李牧穷找乐子。
    牛十三挺喜欢这位新任大队长的风格,总是那么乐观,与魏国书的谨慎和小心翼翼有着天壤之别。
    “龟儿子,牛爷爷在此,快过来磕几个响头。”
    “哈哈,牧爷爷在此。”
    伪满骑兵大受刺激,下马追击。
    “牛十三同志,准备好了吗,首届三关镇运动会长跑大赛开始。注意,别抢了牛爷的风头。”说着,迈大步超越牛十三。
    牛十三不知怎么回答,乐呵呵笑着,跟着迈大步。
    得益于沼泽鞋,俩人与追兵的距离越拉越大,150米,,180米,200米......回首遥望,人影或淹没在芦苇丛中,或孤独一两点,已经没有追上来的可能了。
    “不知政委他们顺利不。”牛十三忽然担心起魏国书的安全。
    不顺利。
    无论是魏国书还是哪吒都没料到走出三关镇地界了还能遇到鬼子,鬼子的骑兵放警戒放到了一个叫七起坡的荒野,而哪吒与李牧前天才经过这片七起七伏的丘陵地带,当时是荒无人烟状态,莫说鬼子,连路人都见不到半个。就这样,俩人被围了个措手不及,只来得及藏好随身武器便沦为十数名鬼子骑兵的俘虏。
    当牛十三与李牧进入湿地时,魏国书俩人与其余被抓的八名青年一起在鬼子的押送下走在通往死亡谷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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