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自古钱帛动人心。
    齐冬正想着离开马天明的公司,自己去沿海拜访几位做国贸的同学,看看能不能单独做生意。贸易这行当说白了就是低买高卖,找货源找买家。只要上下有人搭上线,从小做起,她不信自己只能赚到在公司里的那点儿薪水。
    此时马天明无比卑劣地打出了一张亲情牌。
    齐青楚楚可怜地拖住了齐冬的脚步。
    说起来齐冬辞职后进马天明公司也只有几个月时间,基本上干的都是牵线搭桥的活儿,把自己手里积攒的关系介绍给马天明,做成了一单马天明单独给她抽成,她并不十分清楚马天明公司的财务状况。
    齐青宅在家里,对财务却不含糊。听她一说,齐冬这才明白。
    马天明出来创业几乎全靠自己。他家里给了一笔钱,加上齐青手里的老屋拆迁费,两人这才将公司捣腾起来。生意慢慢做起来了,但几乎每一笔都有垫资情况,赚的钱同时又滚进了下一单生意里。
    “齐冬,禾木集团那幢国贸中心的消防器材供货那一块的纯利润少说也能有好几十万。这笔小订单在禾木的整个采购中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可是对咱们就不一样了,你说几十万的利润咱们为什么不赚哪?你得帮我。”
    齐青把撒娇的工夫练到了极致。
    齐冬装傻,“我怎么帮得了你?我又没有贺大树的权力,大笔一挥就能把订单给你。”
    齐青笑嘻嘻地说:“你待在公司给马天明当助手,陪着他和贺大树谈就行了。我保证,他一定会把订单给咱们的。”
    齐冬乐了,“你为了订单现在要把你姐给卖了啊?”
    “什么呀!我有那么无耻吗?吊着他不就得了?”齐青的想法极邪恶。
    齐冬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吊着他?贺大树是那种让人白占便宜的人?当心他回头报复,我看马天明的公司关门算了。”
    齐青牛皮糖似的偎了过来,吃吃地笑:“你以为是贺大树找上门来游说我,留你在公司和他多接触?才不是呢!”
    “是你主动想把你姐卖给他?”
    “我是想啊,要我有这本事才行啊!从小到大,咱妈都说不过你,你才是家里的一言堂。只有你卖我的份,我只会替你数银子呢。”
    齐冬有点儿恼怒,“我从小到大替你背的黑锅,替你解决的麻烦还少?”
    “谁叫你是我姐呢。”齐青根本不怕她。她靠在齐冬肩头,歪着头,手指绕着头发,墨玉般的双瞳扑闪扑闪的,脸颊浮起一丝兴奋的红晕,“马天明想做这单生意不假,他和贺大树手下的人接触很正常对吧?谁知道贺大树当天就亲自打电话来问公司的情况。你说,他们在电影院里只见过一面,贺大树这么热情为什么?我又不是傻子。那天我就看出来他对你呀,图谋不轨!”
    齐冬伸出一根手指头将她的脑袋从肩头撑开,“所以你想把你姐绑在公司当诱饵,你两口子装着不知情,悄无声息地把生意做了,把钱赚了是不是?”
    齐青嘿嘿直乐,“对呀,他要不给咱们,咱也没办法对不?他主动要给咱们,凭什么不赚啊?”
    “这和你把我卖了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你看商场橱窗里摆着模特对吧?你进去买了衣裳,你不能说是模特硬把你拽进去的吧?这叫广告效应,心理暗示!”
    齐青的歪理让齐冬哭笑不得。
    齐青翻身跪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说:“齐冬,话又说回来,如果贺大树真对你一心一意的,找他也不错啊?与其找个经济适用男凑合过日子,干吗要放走金龟婿?”
    齐冬懒洋洋地反驳她:“有钱男人不好驾驭,我只想找个人结婚过小日子,可不想给自己添堵。你说他日后要是拈花惹草,我不吃醋不对劲,吃醋也不对劲,这日子咋过?他这种男人是沾不得的。你以为他和程峰一样?分手跟挥手说再见一样轻松,回头还能再做朋友?贺大树咱惹不起。”
    见她死不松口,齐青忍不住嘀咕道:“反正你心里只有一个顾磊,嫁谁都一样。”说完她又后悔了,轻轻摇着齐冬的手撒娇,“齐冬,你待自己好一点儿。贺大树和你蛮配的,好歹他肯为你……”
    “肯为我给你家公司订单是吧?穷人有一百块拿五十帮助别人,有钱人一万块给五十,意义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有钱人的钱就不是钱啦?有钱人给的五十块就不是五十块啦?”
    齐冬叹了口气,“贺大树也不是条件不好,而是条件太好了,齐大非偶。不过,他要当咱们眼中的冤大头,就由着他呗,又不是咱们赶着趟地往他身上贴。反正消防器材他要找供应商,找谁不是找呢?”
    齐青大喜,扑过去搂着齐冬的脖子摇,“我就知道,你看在钱的份上,也会帮我的。”
    “傻丫头,我不帮你帮谁?公司好了,你和马天明的日子也好过。”
    齐冬这样说,齐青的眼睛便湿了,喃喃说:“齐冬,可我真想你也能幸福。我想你把顾磊忘掉,他再好,不能娶你就一点也不好。”
    心便又被扯着疼痛。齐冬闭上眼睛,关住了涌出来的满眼热意。
    那个她从十五六岁爱到二十八岁的男人,终究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了。
    禾木国贸中心的招标大会在锦阳高尔夫度假山庄举行。
    这是齐冬第二次来。
    从春到秋,短短三个季节,齐冬总觉得这一年过得特别缓慢。
    开车出城,秋高云淡,阳光同样迷人。两旁的树木由嫩绿变成了深绿苍黄,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齐冬再没了上一次的激情与自信。
    马天明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一个劲地跟齐冬聊起读书时的情景,“刚到校第一个秋天,咱班打群架,你那叫一个生猛,看得我们班男生眼睛都直了……”
    齐冬当然记得。学校组织篮球赛,国贸系对外语系,顾磊是前锋。因为一个球判得有争议,两边的人谁也不服气就推搡了起来。
    有个男生扔了个空矿泉水瓶子砸中了顾磊的头。那人正好在齐冬身边,和她个子差不多。她一步迈上了高一级的石阶,对准那人的屁股狠狠一脚就踹了下去。
    然后便是一场混战。
    谁也不好意思打女孩子,可齐冬却好意思揍男学生。让两系的人都记住了国贸系有个彪悍的女生叫齐冬。
    事后顾磊拉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她受一点儿伤。她则小心地在他头上摸索着他被砸中的地方。顾磊乐了,说她像大母猴,给小猴儿翻毛找蚤子来着。
    两人在意对方成这样,却仍然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都珍惜着想留到结婚那一晚。那是多么纯洁美丽的梦想啊。
    齐冬望着车窗外,不期然对贺大树强吻自己的行为又厌恶了几分。
    马天明仍滔滔不绝,“锦阳山庄的球场不错,天天待在办公室,这回要好好玩几杆。齐冬,你会打高尔夫吗?”
    齐冬又想起上次打球时贺大树揩油的模样,她扭头对马天明说:“贺大树要是约你打球,别扯上我!”
    “咦?为什么?”马天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流氓色胚贱人!”齐冬咬牙切齿地嘟囔。
    马天明没有听清楚,又大声地问了一遍。
    齐冬火了,“咱们是去走过场的!他不是答应把订单给你了吗?问这么多干吗?”
    马天明识趣地闭上了嘴巴。隔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提起贺大树你咋那么大的反应?”
    能不怒吗?齐冬没好气地想,自己又不是木头人。只要一想到被贺大树吻得无力开哭,她就无地自容。
    到了山庄下了车,齐冬意外地发现分给自己的仍是上次住过的房间,马天明住进了相邻的一栋。
    服务生帮齐冬拎着行李进了门。上了二楼,齐冬看到对面的房间门开着,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动静,高跟鞋踏着木质地板咚咚地走到了门口。
    刘世茹?齐冬皱眉。
    “哟,和齐小姐住一块儿,真是巧了。”刘世茹凤眼微眯打着招呼,迅速一转身,高跟鞋往后一勾,门咚的一声关上了。
    防贼似的!齐冬磨了磨牙腹诽,停住了脚步回头问服务生:“能替我换间房吗?”
    服务生礼貌地说:“我问问总台。”
    打完电话后便抱歉地对齐冬说:“这次来参会的代表太多,房间不够,齐小姐能否将就一下?”
    齐冬便提高了音量,“不是我不肯将就,我是担心刘小姐的标书出了岔子,我担不了干系!都在一栋楼里住着,谁说得清楚啊?”
    门里传来刘世茹的声音,“齐小姐别不小心进错房门就是了。”
    齐冬气得从服务员手里拿过行李说:“谢谢,我自己来。”
    她进了房门,也大力将门关上,咬着牙就骂:“贺大树,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话音才落,房间电话就响了。
    齐冬接起来,果然听到贺大树的贼笑,“你对我的安排还满意吗?”
    “什么意思?”齐冬绝不相信贺大树的“安排”没有目的。
    “你不是很想找出那个泄露底价的人吗?我总不能安排你和秦雨住一块吧?”
    齐冬还是不明白。
    贺大树高深莫测地说:“我替你找出那个人报仇,你怎么感谢我?”
    齐冬哼道:“贺大侠仗义相助,小女子设薄酒一杯。”
    贺大树笑得淫荡之极,“我只想把你灌醉,然后得偿所愿!”
    齐冬懒得和他调情,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会议顺利地招开,又顺利地结束。
    齐冬坐在回程的车上仍觉得像在做梦。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顺利地递交标书,等待专家组评定,公布结果。
    贺大树没有再来骚扰她。
    秦雨和刘世茹拿到了一部分订单,别的被其它公司拿走。禾木集团就像是玩了招平衡术似的,皆大欢喜的结局。
    紧接着,一周之后,业界传出消息,秦雨辞职了。
    程峰给她打了个电话。
    “齐冬,上次泄露标书底价的人是秦雨。”程峰笑得爽朗之极。
    为什么会是秦雨?齐冬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销售总监的利润抵不过对手公司付出的好处费?齐冬没有问下去。诚如她从前所想,知道是谁,最多心里出口恶气。她不会趾高气昂地跑回原来的公司去。
    “还有,我和世茹想请你吃饭。”
    两人和好了?齐冬大笑,“真有你的。好,我一定来。”
    当晚她准时赴约。才进餐厅,就看到刘世茹正偎依在程峰身边,杏色的情侣毛衣,十指相扣。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浮上齐冬心头,她忍不住笑了笑。
    “齐冬,我敬你一杯。以前多有得罪,别怨姐。”刘世茹凤眼含笑。
    一笑泯恩仇吗?齐冬轻轻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
    不过是几天的工夫而已,有很多疑问似乎得到了解答,也有很多事情已尘埃落定。对手也成了朋友。
    这种风云变幻让齐冬感慨。
    “你怎么不问秦雨的事?”刘世茹化着淡淡的彩妆,少了几许锋芒,多了些温柔。
    齐冬关注地切着牛排,头也没抬,“他在这行二十年,突然辞职总有原因的。世茹姐升职了?”
    “嗯,如愿以偿,提成销售部副总了。听说下周销售部会来一个新的总经理。”刘世茹爽朗地笑了,“齐冬,你淡定得让我吃惊。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也许你拿到这订单,销售部副总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你真的不好奇?还是你早就知道了秦雨的事情?”
    “时过境迁,我当时恼怒,现在已经平静了。我想,他并不是故意要算计我,我只不过是各方面条件合适,所以被选中当了背黑锅的倒霉蛋。”
    不过刘世茹还是没有忍住,简单地告诉了齐冬事情的经过,“其实我们公司订单底价泄密事件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过被别家公司压价的情况,只不过金额都没有上次那么大,所以一直没引起注意,其中好几单都是由我经手的。秦雨是怕我当上副总后为了他的位置将这些事情翻出来。他一来是为了丰厚的报酬,二来也是为了打压我。只不过,这次他算是栽了。起诉是没有证据的,公司只能让他辞职走人,但是他在这行没法混了。事情怎么败露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关总亲自和他谈了半小时,他就辞职了。”
    齐冬此时想起了贺大树的话,“我替你找出那个人报仇,你怎么感谢我?”
    她的心没来由地跳了跳。抬头看到程峰和刘世茹眉眼间显露无遗的幸福,她便有些恍惚起来。
    刘世茹充分表达了她的善意,“齐冬,你现在想回公司吗?”
    “这行做了六年,我也想做点儿别的事情,不回来了。”齐冬擦了擦嘴,向刘世茹伸出了手,“世茹姐,祝你幸福。”
    两个原是对手的女人伸手握在了一起,彼此眼里都有着对对方的怜惜与了解。齐冬转头望向程峰,想告诉他做销售的女人累,要他待刘世茹好点儿,却感觉自己又不是他的谁,程峰又不是不明白,她最终也只是笑了笑,“摆喜酒别忘了告诉我。”
    “红包记得封厚点!”程峰的笑容里带着满足与喜悦。
    齐冬瞪他,“我是穷人!”说着也跟着笑了。
    齐冬转身离开时,程峰忍不住喊住了她,“齐冬,你还记得咱们说起怎么找出内鬼时提出的计划吗?”
    齐冬微微一怔。
    程峰望着她轻声说:“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如果没有他帮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难道程峰私下里去找过贺大树了?齐冬猛然想起那次酒会程峰瞧见过贺大树和自己,一股热浪扑上她的脸,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
    刘世茹扑哧笑出声来,“以前和她做对时,从没见齐冬慌过,看来你的魅力不够哪,阿峰。”
    程峰回头凝视着她,俯首过去低声说:“我和齐冬在一起时,我从来也没有慌过。世茹,你怎么忍心让我等到秦雨辞职?”
    “你又怎么忍心让我瞧着你和齐冬出入成双?”刘世茹的凤眼几乎眯成了缝,唇边的笑容像涟漪般轻轻漾开。她偏过头,轻轻地在程峰脸旁啄了啄,发出一声叹息,“都过去了,阿峰,咱俩还在一起真好。”
    坐进自己的车里,齐冬呼了口气。手掌抚上脸颊,掌心传来暖暖的热度。
    她瞄了瞄后视镜,看到自己绯红的脸,忍不住懊恼地骂出了声:“该死的贺大树!休想让我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会在程峰和刘世茹面前丢脸?”
    话是这样说,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她情不自禁地望向搁在座位上的手机,也许贺大树正等着她的电话。齐冬哼了一声,发动了汽车,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整整一周过去,齐冬的生活仍然平静。
    贺大树就跟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似的,悄然消失了。
    而这种平静总令她生出不安。手机仿佛成了烫手的东西,她像惊弓之鸟似的,听到铃声响起就恐慌。
    马天明看在眼里,也不知道回家受了齐青的什么蛊惑,居然给齐冬正式安排了一次相亲宴。
    “好……吧。”齐冬答应的时候怨念地瞪了一眼手机。难道她还等着贺大树来缠她?齐冬吓了一跳,利索地补充道:“马天明,希望你的眼光没有在娶了齐青后就下降了。”
    齐冬走后,马天明拿起了手机给顾磊打了个电话,“齐冬答应去相亲了……她还不知道是谁……你怎么知道大刘当年一直暗恋她?”
    相亲夜,齐冬当场被雷翻。
    她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黑大个儿,语无伦次,“板砖?大刘?开什么玩笑?你跑来和我相亲?哈哈哈哈,别逗了!”
    大刘是她和马天明的大学同班同学,人憨厚老实,一根筋,不知道被齐冬当了多少回枪使。这个她曾经拍肩膀喊兄弟的主,居然被马天明安排来和自己相亲,齐冬真想摸块板砖把马天明的脑袋砸开花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
    大刘憨厚地笑着,黑皮肤大白牙颜色分明,“我回国半年,相亲饭吃了无数顿。马天明有心撮合,思来想去,和你吃相亲饭感觉肯定不错,我就鼓足勇气来了。”
    “不错你妹呀!来,咱俩好些年没见,走,换地方喝酒!”齐冬主动把相亲宴改成了兄弟宴。扭头出了餐厅,开车直奔烧烤店,叫了两打啤酒就喝开了。
    两人忆当年说往昔,喝得酒酣耳热兴高彩烈。大刘黑红着脸口吃着憨厚地表白,“我就喜欢你这直率性子,要不咱俩试试?”
    “咱俩没戏!我看你和看我妹的感觉差不多。同学朋友兄弟你任选,别的真没戏。”齐冬拒绝得毫不含糊。
    大刘有些伤心,“齐冬,这年头找个知根知底的不容易。你要是找我,我肯定会对你好,绝不会欺负你。”
    齐冬仰着头大口灌酒,不屑地说:“你欺负得了我?别看你块头大,在学校哪次不是我帮着你罩着你?”
    “我知道,你还惦记着顾磊那小子。他和于倩倩现在好着哪,儿子都快上小学了,你何必这么死心眼儿?”
    顾磊二字入耳,齐冬的脑袋恢复了半分清明。她撑着桌子冷眼睨着大刘,“你见过他了?”
    大刘酒也喝高了,憨厚诚实的本性仍未改变,脱口而出道:“他还叫我好好照顾你呢。”
    她深爱过的人给她介绍别的男人相亲!一股热血冲进齐冬的脑袋,额头血管汩汩跳动。她被酒精和大刘的话刺得血脉贲张,手死死地捏着啤酒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谁还惦记他呀?我好得很,我可是打算今年就要结婚的。”
    “别骗我了,要嫁人还来相你妹的亲呀。”大刘再憨也不傻。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就是因为事先知道相亲的人是你才跑来喝酒的!就数你傻,又被马天明涮了吧?”齐冬借着酒劲拿出手机就给贺大树打了电话,声音娇柔妩媚,“大树,你在哪儿呀?”
    “你在哪儿?”
    “和我老同学喝酒吃烧烤。我开了车,我们都喝高了。你来接我嘛,再送送我同学。”
    齐冬报了地址挂断电话,对着大刘傻笑,“我叫我男朋友来接我们,我可不敢酒后开车送你。”
    “我坐出租车回去。”大刘说完,郁闷地捏扁了易拉罐,咬牙切齿道:“好哇,马天明又伙同顾磊涮我,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齐冬笑得直抹眼泪,“对,好好揍他俩一顿。”
    大刘不再纠结相亲一事,和齐冬聊起了他的经历。正说着,齐冬的肩头搭上了一双手。她歪着头看过去,贺大树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齐冬往后一靠,头抵在了他身上,甜甜地笑,“大刘,我大学死党好哥们儿!贺大树,我男朋友。”
    大刘起身,脚步踉跄,一手勉强撑着桌子一手冲贺大树伸过去,“祝贺你,收服了咱班的母大虫!”
    贺大树赶紧握住送他落座,“不客气,为民除害!”
    “你俩说什么?!”齐冬一拍桌子就要跳起来。
    贺大树用力将她按回去,麻利地结账,“我看你俩都喝高了。大刘,今天到此为止可好?改天我做东,咱俩好好喝一杯。”
    大刘笑嘻嘻地看着齐冬在贺大树手下挣扎,“喝不过我甭想娶齐冬,喝得过我也不算数,还有人会找你拼酒的。”
    大刘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喂!大刘!”齐冬用力摆脱贺大树的手,冲过去,趴在车窗上比划,“这是几?”
    大刘一巴掌将她的手拍开,“二!我记得我家的地址!走啦师傅。”
    齐冬往后退了一步,高跟鞋不偏不斜地踩在了贺大树的脚上,她压根儿没有发觉,还一个劲儿地冲出租车挥手,“下次再喝!”
    “小姐,高抬……贵脚!”贺大树龇牙咧嘴吸着凉气扶住她的肩往旁边提了提,解放出自己的脚,“我的脚都要被你踩废了!齐冬,你每次喝醉都冲我撒气。以后你再喝醉,我就打你屁股!”
    齐冬只知道咯咯地笑。
    贺大树没好气地揽着她的肩说:“走吧,送你回家。我算是明白了,我就是被你利用的。有用的时候召之即来,无用的时候挥之即去。男朋友介绍得这么干脆,回头酒醒了就是路人甲了。”
    齐冬转身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被酒染得迷离的双眸中有说不出的妩媚,“你不是说想娶我吗?我嫁你呀,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里突然就落下泪来,一低头就抵在他胸口放声大哭。
    贺大树怔了怔,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沉沉地吐出一个字:“好。”
    直到齐冬的哭声渐停,手臂软软地滑落,贺大树这才拦腰抱起她上了车。
    将她放在后排座位上时,贺大树终是没有忍住,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诱哄着:“为什么这么伤心?告诉我,齐冬。”
    齐冬迷迷糊糊地又发出几声抽噎,“……他居然替我安排相亲对象。”
    贺大树拔开她脸上滑落的头发,叹了口气,想到了什么又轻声问她:“上次你出事故伤心得要死了,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齐冬无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嘟囔:“包包,他送的……被偷了。”
    一行泪顺着她的眼角沁出来。
    她的伤心都与自己无关,贺大树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他站直身磨了磨牙,“我真想掐死你!”
    阳光透过窗帘将薄薄的光晕洒在齐冬的脸上。
    她皱了皱眉,伸手挡在眼前,眼睛立时舒服了许多。
    “当心着凉!”耳边响起提醒声,随即有人握住她的手臂送进了被子里。
    齐冬发蒙了几秒钟,眼睛蓦然瞪大,尖叫了一声:“谁!”
    “是我啊!”贺大树只穿着一条大裤衩,赤裸着上身站在床前。他的头发湿漉漉的,一副才洗完澡的模样。
    齐冬撑着被子的一角看向自己,她居然只穿着内衣小裤裤!她后颈的汗毛嗖地竖直了,大脑一片空白。
    贺大树悠然俯下身,撑着双手将齐冬困在身下笑,“还害羞哪?昨晚不是你脱光了硬是赖我怀里不起来的吗?”
    他在说什么?她把自己脱光了赖他怀里?齐冬瞠目结舌。
    贺大树低头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水放好了,要我抱你去洗澡?”
    他的脸停留在三寸开外,浓眉下的眼睛里噙着戏谑与笑意。
    什么时候她和他就变得这么亲密了?齐冬往被子里缩了缩,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用了。”
    贺大树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懒虫,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扔进浴缸里去。”
    齐冬不习惯地猛地一甩头,拉紧了被子,“你出去!”
    贺大树站起身,慢吞吞地开始穿衣裳,背对着齐冬的脸上堆满了奸计得逞的笑容,“我们去喝早茶如何?我给公司打了电话,今天不去了。”
    他走出了卧室。齐冬左右一瞟,顿时发现这不是自己家。
    昨晚和大刘喝醉了,她记得是自己把贺大树招了来。可是后来……她扭了扭身体,没什么不适,看来昨晚没发生过什么情况。可是自己只穿了内衣内裤,是她自己脱的,还是贺大树动的手?他和她昨晚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吗?她防男如防狼的本能跑哪儿去了?齐冬敲了敲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过程,郁闷得想去撞墙。该死,她的衣裳呢!她心急地围着被子赤脚下了床。
    贺大树像听到她心声似的又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几件衣裳放在了床上,“你的衣裳吐得脏兮兮的,我扔洗衣机里了。让人买了几件送来,你洗完澡试试,不合适咱俩出去另买。”
    他的目光在齐冬赤裸的肩头上转悠,她因为紧张和用力,玲珑的锁骨凸显出来,衬着修长的颈项如天鹅般优美。阳光晒在她的肌肤上,初雪般洁白。贺大树喉间发紧,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
    贺大树轻声地赞美着她:“白天看你更美。”
    他是说昨晚已把她看光光了?齐冬尴尬地捉紧了被子,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脸颊的温度陡然上升。
    “昨晚……你只是嚷着要我抱抱而已,什么事都没发生。”贺大树火上浇油似是而非地补充了一句。
    脱光了抱在一起睡了一晚,还要发生什么事?齐冬狠狠地咬紧了嘴唇。昨晚她究竟干了什么蠢事?
    贺大树并没有走过去,齐冬的尴尬和惶恐让他止住了脚步,他不好逼她太过。
    他昨晚并没有和她睡在一张床上,不过是剥了她的外衣欣赏了一下将要属于他的身体而已。他下手时毫不犹豫,没有半点儿对不起天地良心的觉悟。贺大树绝不允许齐冬酒醒后再次反悔,再一次逃离。现在看起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在客厅等你。”扔下这句话,贺大树拉上了卧室的门。
    房门关闭,齐冬双腿一软滑坐在地板上,头仍有些重。她和大刘喝了多少听啤酒?
    大刘说顾磊要她好好照顾自己,马天明安排大刘和她相亲。齐冬的心被这件事伤得鲜血淋漓。
    贺大树就贺大树吧。想到她会脱光衣裳抱着他睡了一晚,齐冬苦笑。
    她拿起床上的衣裳走进了浴室。
    浴缸里的热水汩汩冒着氤氲的雾气。齐冬沉进水里,热水刺激着肌肤,舒服得她想呻吟。尽管她努力地回忆,可记忆始终停留在大刘坐上出租车那一幕上,记忆在这一刻出现了断层。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后面发生的事情。
    就算今早起来,自己和贺大树已经发生了关系,她也只能认了。谁叫她主动把贺大树招来了呢?
    齐冬有些感激贺大树没有趁机要了她。好歹她希望自己能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是怎么交给一个男人的。
    “他还算好吧。”齐冬幽幽地叹了口气。
    “齐冬!洗好了没?”敲门声打断了齐冬的思绪。贺大树压着笑声提醒她:“别泡太久了,空腹泡热水澡容易晕。”
    “我马上好!”齐冬慌乱地答了一声。
    贺大树在门外遗憾地耸了耸肩,他倒是希望她泡晕了,再给他一亲芳泽的机会。
    齐冬穿上衣裳,从里到外都很合身,贺大树显然知道她的尺码。他很细心,这是优点。齐冬这样想着,走了出去。
    “头疼不疼?先喝杯蜂蜜水吧。”贺大树递给她杯子。
    他也会照顾人。齐冬喝着热腾腾的蜂蜜水,喉咙顺滑,说话也自然了,“说说咱俩的事吧。”
    又来那套合约似的东西了,贺大树决定不再顺着齐冬。他没说话,盯着她喝完,伸手握住她,拿起外套往外走,“先吃饭!”
    好吧,先吃饭,齐冬没有反对。她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想抽回来,又告诉自己要去习惯他的亲近,迟疑间就被他一直握着拉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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