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着双眉,抬起一只手,身上朴素的衣冠在微风中微微起伏。他的手中总是拿着一本厚厚的硬皮书,只是没人知道书的内容是什么,只见过他经常捏起夹在领口的单框眼镜,翻开书本,仔仔细细的翻找着什么。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以为这件事情会安安稳稳的进行,没想到又出了岔子。
    该死的扉尼,杂种,搅了我的好事!
    “你要做什么,扉尼队长。”鲁彦轻轻说道,但在“队长”这个词上,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祭司大人……”扉尼从没服过谁,但是在权利甚大的祭司面前,他不好“放肆”。
    更何况,还是祭司大人给我的“队长”,让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祭司大人,”扉尼扣下身子,“我请求您放了我母亲。”
    “放了?”鲁彦“慈祥”的笑了笑,又装出他那副圣父的做派,“凭什么?她是犯人,犯了大罪的人。”
    “犯罪?!”扉尼疑惑的望着妈妈,妈妈拼命的摇头,证明自己的清白,“妈妈她……犯什么罪了?”
    “祖鲁克。”鲁彦唤道。
    祖鲁克急忙连滚带爬的上来说:“在!”
    “给他说,莉亚犯了什么罪。”
    “是!”
    祖鲁克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捏的皱皱巴巴的纸,生涩沙哑的读着上面的审判:“罪人——阿拉多拉,由于犯了叛逆种族的两大罪状:
    1,叛离烈尼族,耻辱的向敌人油玛投降,败坏我族荣耀;
    2,盗窃烈尼精粹,至今仍不认罪;
    条条罪状,状状死罪。因其本人——阿拉多拉已经死亡,卡赞大人特仁慈宽恕一罪,余下罪状由其妻子——莉亚代受!吾愿献其灵魂,愿卡赞大人息怒!——烈尼族议会审决。”
    冰冷的寒风慰藉亡灵的哀怨,蓝色的火把摇曳悲怆的死寂,丑恶的法师开始念起极恶的咒语!
    “犯人莉亚,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不认罪……不是我干的……”莉亚虚弱的低语道。
    “不!”扉尼张开双臂保护母亲,“我母亲没罪!是我父亲的罪!与我母亲没有关系!你们不能……”
    “把他拉开!”鲁彦喝到。众侍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按住扉尼。扉尼挣扎着,拼死抵抗着,十几个侍卫竟愣是按不住他!
    “妈妈!”扉尼吼道,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镇静,母亲即将的离去使他气红了双眼!
    “一头野兽!”鲁彦禁不住蹙了蹙眉,看来这个场面比预料到的还难控制。
    可惜啊,可惜诺隆不在身边,他要在这里,那么一百个扉尼也不是他的对手。
    看来,只有发动群众了!
    “大家!快,按住这只野兽!不要让他扰乱神赐给莉亚的“救赎”!”
    “啊——卡赞大人万岁,祭司大人万岁!”昏了头的群众呼啸着,像一群饥饿多日的猎狼,疯狂的,狂热的听从“圣父”鲁彦的指挥,一个劲儿的扑上前去,一个接一个死死的压在扉尼身上,叠成了一座肉山!
    与此同时,扉尼的头被死死按在地板上,他看到:母亲不甘就此死亡,她用烈尼螳螂人手上都自然生长的镰刃划断了束缚的绳子,但是……禁咒的锁链却攀上了她的脚踝,一圈一圈,直至勒紧咽喉!
    “啊——”
    莉亚拼命抽出手想要触碰面前的光芒,但是死亡的荆链却死死缠住她,将她拉回绝望的深渊!
    嗡嗡的声响,莉亚的镰刃表面渗出了血红,烈尼族人将死的预兆,开始了!
    “妈妈!妈妈!妈——”泪水从扉尼的眼眶中夺眶而出,他亲眼看到母亲的灵魂被那虚无的链条,撕扯,抽打,直至灵魂灰飞烟灭,只剩下母亲的躯壳慢慢的化为乌有……
    “小佩……”母亲的声音,只剩下这最后一句。
    “不——!!!”扉尼拼命的挣扎,他嚎叫着,疯狂着,母亲的死使他失去理智!
    “啊!!!!”
    不要!
    不要走!!
    我不要妈妈离开!!
    “鲁彦!”扉尼死吼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那个伪君子,眼眶快要被撕裂,慢慢溢出血来!
    “轰!”肉山摇摇欲坠,一只巨大的虚无凶兽横空出世!
    “吼!杀了他!让他死!厌恶……憎恶……”那巨兽凶狠的吼道。
    鲁彦处乱不惊,伸手捋了捋被这巨兽口气吹乱的发鬓,并抬头打量着这头巨兽。
    这巨兽体型健硕,面目丑陋狰狞,浑身黑色鬃毛,又硬又直,四肢脚撑在地上,每个爪子只有三只趾爪,周身虚空,身下护着已经丧失理智的扉尼!
    “鲁彦……鲁彦……死!”扉尼梦魇般念叨着。
    “憎恶,哼,垃圾!”鲁彦笑道,“六魔之末。”鲁彦笑了笑,从虚空中抓出一把从中间折断的断剑。
    “憎恶,你还要舍身护主么?!”鲁彦喝到。
    巨兽憎恶低下头,像是畏惧般向后退了退,“对不起,我只是奉魔躯人的意志办事。”
    “哼,我命你速速散去,否则……”鲁彦倒执断剑,脸色似乎疲倦了许多。
    “得了吧,鲁彦老头。”一个困倦的声音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说道,“让他走吧,我不能杀他。”
    “为什么?!怠惰,你……”鲁彦气得胡子都直了。憎恶一看好时机,提手抓住两个人,抛过去,扭身便走……
    “先睡会吧……”憎恶对扉尼说道,扉尼便昏昏欲睡,憎恶抓住他,体型缩小了一大半,飞快的向部落东面的断崖奔袭。
    “看你干的好事,怠惰!”鲁彦气道。抬手将面前飞来的两人手刃后,将那断剑置于地上。断剑轻微摇晃,闪着紫光。
    “哼,若是嫌弃我就别想得到我的力量!”怠惰说道。
    “……”鲁彦拿他没办法,没有怠惰,他就是个废物,只得捡起断剑,好声好气的安慰。
    “滚,我睡觉了。”断剑停止摇晃,鲁彦气愤的啐了口痰,望着扉尼远去的背影。
    “妈的。”这是鲁彦生平第一次骂人。
    ******
    东边的断崖前,憎恶飞快的奔袭着,终于快要抵至崖口。
    “呒喃墓大人,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请稍等。”憎恶自言自语着,背后鼓起了一个圆滚滚的肉凸,说的话全被贮了进去。
    “咚!”
    肉凸脱离本体,带着气血,向着天空激射而去。
    憎恶三步两步爬至崖边断垣之上,毫无犹豫,一个纵身跃入崖底……
    英雄冢的山谷中静静的,透着一股死寂。
    一只髅幽从稠密、发黑的枯草丛中钻出,拖曳着一具被啃食的遍体鳞伤的尸体,看来又有人误入英雄冢了。
    这只髅幽比身下拖曳着的尸体还大,无数只微小髅幽寄生在这句早已腐烂的尸体上,拱来拱去,像一堆蛆虫。然而这只大髅幽并不介意,甚至都未回头撇过一眼,只是缓慢的,用尾部自然生有的硕大“节刺”,穿过尸体的胸膛,拖曳着,多足履带有规律的起伏,它一步步的向英雄冢中心爬去。
    越往里去,死气便越发凝重。
    终于爬至冢心,髅幽抬头望了望那座巨大墓碑,擎起尾刺,将尸体抛至墓碑下。
    “嘶!”
    墓碑早已破烂不堪,一只巨大的生物在墓碑中的洞穴中蠕动,发出恐怖的嘶吼声。
    听到这声音,原本寄生在尸体上的微小髅幽突然惊恐的溃散而逃!
    “嘶——”
    那只巨大生物闻到了食物的气息,游动着巨大的身躯,欣喜若狂的撞击着面前囚禁它的巨壁。
    髅幽畏惧了,发出低喑的声音,缓慢的向后退却。
    “嘶!嘶!”
    沉重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的响起,那巨大生物像要突破囚禁。
    但是,它越撞囚笼越牢固,巨大的墓碑上闪烁着熠熠符箓。
    它开始调整姿势,探出自己尾部的“节刺”找寻食物。
    那节刺比髅幽的可大太多了,轰隆轰隆的沉闷声音响起,节刺跟随这尾部扫出了一个扇形。
    髅幽惊慌失措,急忙连退几步,但还是被那巨硕的节刺扫中,身体一下便断成两节,伏在那里,残足微微痉挛,溢着血。
    那巨大生物终于刺中了尸体,发出一种“呼咕呼咕”的声响,缓慢的收回节刺,生怕破坏了尸体。
    如饕餮般吞噬尸体的声音传来,巨大生物仍不满足,它嘶吼着,恐怖的威鸣响彻整个英雄冢!
    与此同时,那破败的巨大墓碑对面,一座雕饰古风的城堡中。
    “喂!妩媚,早餐呐?”
    “喂!妩媚,‘大家伙’又在闹,出去看看!”
    “喂!妩媚,……”呒喃墓叫喊着,坐在自己得床上,显然是刚刚起床。
    他头发蓬乱,睡意惺忪,面容清秀,左眼紧闭着,右眼睁开,蓝色的瞳仁,显然是位正值青春期的少年。
    “唔……一大早的,我都快忙死了,你不会自己去看看!”
    从厨房中走出一位面色愠怒的少妇,她生有栗色长发,双眼美妙含情,身体凹凸有致,胸前十分丰满,腰上系着围裙,一身女仆装,倾国倾城!
    不愧“妩媚”称号!
    “嘻嘻,我还想再睡会儿……”少年吐舌撒娇道。
    “不去……我还有事情要做!”妩媚鼓起嘴巴,撇开脸。
    “……”少年神情突然大变,左眼竟微微有些睁开,右眼稍显疲倦了些。攫取的光芒隐现,左瞳怒视妩媚。
    妩媚心惊胆战,巨大的威压使得她心绪不宁,她冷汗直冒,退却一步,眼睛不敢直视少年的左眼。
    “我知道了。”妩媚颤抖的说道,动手解开围裙,显出厌恶但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她身上闪过一道光芒,将女仆装换下,穿上了低胸碎花连衣裙,这是她平时的装束。
    “……我去吧。”
    一个健壮的身影挡在妩媚面前,妩媚抬头一看。
    “暴戾……”妩媚低声想说些什么。
    这个男人浑身於红,双臂强健有力,四爪三目,面容狰狞、丑陋。他低头瞥了一眼妩媚,欠过身来,身后袍带飞舞,单膝跪地,向着少年说道:“我去吧,这本应就是我的活儿。”
    左眼重又紧闭,少年有些困倦,“好啊,……你们谁去都行,唔,我困死了,先睡会儿……”
    于是少年便躺下,又睡了个回笼觉。
    没办法,魔躯人一旦被附身,身体负荷是特别大的,基本上一天也只能活动两小时。
    “是。”暴戾答道,转身向门口离去,错过妩媚时,瞥了她一眼。妩媚也回瞪他,看着暴戾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忍住了。
    “看什么看,老色鬼!”妩媚道,“别以为帮了我就了不起了!”暴戾没说什么,眨了眨眼,三两步起身向着阴暗的天空中飞去。妩媚也不想欠人情,既然衣服都换了,就跟去看看吧。
    “喂……等等我,我也去!”她喊道。待到两人都走了,正在睡梦中的呒喃墓突然坐起,这次是右眼紧闭左眼睁开。他侧身下床,走至窗前,眺望远方。
    “来了。”他自言自语道。空中亮起一点,一只附着着粘液的恶心肉馕飞来,呒喃墓的浅褐色左眼紧紧盯着,抬手攫住肉馕,捏爆。
    “呒喃墓大人,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请稍等。”听着憎恶的声音,呒喃墓面无神色,思索了一阵。
    “看来,怕是到不了了。”呒喃墓转过身,躺回床上,闭上左眼。
    一片丛林中,憎恶快速前行,身上的气息奄奄,宿主的憎恶之气即将消失,它的身躯也越来越小。
    终于,憎恶哀鸣一声,化为一道小巧黑影钻入扉尼体内。扉尼缓缓睁开双眼。
    “这是……哪儿?”
    他坐起身子,全身的骨骼架构传来松裂的声音。
    他咬牙坚持,站起身,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身躯。
    “必须回去……妈妈她还……”泪水从眼眶中流下,扉尼感到一阵心酸,自己最亲密的妈妈离开了,从此自己便没有了家,没有了依靠。
    他想恨。恨那个夺走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人的伪善者——鲁彦。
    “啊!!!”
    他怒吼着,两柄利刃出鞘,镰刃的开启需要很大的力气,这是第一次,扉尼第一次开启镰刃,些许血液从手臂上的镰鞘凹槽中渗出,顺着镰尖滴下。
    突然,扉尼感到头晕目眩,面前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他盯着自己的镰刃,本就虚弱的扉尼又开启了镰刃,气力跟不上,他感到天旋地转,仰面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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