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进去后不要多事,只偷马,偷了就走,速战速决”,林冬青从马背翻身下来,乔装打扮,搀着白谨容就往里走。
    两人称作是成亲后远道而来探望亲戚,人家看白谨容秀美文静,透着一股贵气,而旁边的林冬青虽然穿着朴素,但也是隽美英武,浑然一对新婚璧人,倒没有多加阻拦。
    孙狗和赵麻子遮遮掩掩的跟在后头,扛着东西,掩了那一脸的蛮狠刁恶。
    陈四在城里接头,带着四人朝着栓马的地方去。
    果真见马棚处,追风低着头吃草,闻到林冬青的气味后,高兴的扬蹄,打着喷鼻,想要挣脱出来。
    林冬青上前两步,抱着追风,抚着它安慰着,亲昵的很。
    啪嗒的一声响,林冬青耳朵一动,就看到从屋顶涌出来十几个人,手里握着弓箭,瞄准了他们。
    林冬青拔出一刀,砍断马棚前面的柱子,上面搭的木板、荒草洒落,挡住了前面的视线,她打开马棚,喊道,“有埋伏!快走!”
    孙狗、赵麻子、陈四手脚快,翻身上马,就要前冲,林冬青骑上追风,回头想要去拉白谨容,就看到她慌乱的跑到角落里,拉扯着马,那匹马儿不认识她,正烦躁的踢着。
    “大当家!”,孙狗吼道,“快走!中埋伏了!”
    白谨容刚想爬到马背,给马摔了下来,她低咒了一句,骑马容易,但驯马不容易,鬼知道这还是一匹烈马啊!
    孙狗三人策马冲向城门,林冬青骑在马上,回头看着白谨容提着裙摆往角落冲,突然心里就涌出了一股悲凉。
    自山鬼林那晚,她扔下白谨容后,她就不再信任自己了。
    她的女人,在洞房时她曾许诺过这辈子什么都给她的女人,在生死关头,不再奢求她的庇护,而是自寻活路去了。
    “大当家!”,孙狗的话语还在远处,林冬青调转马头,一支箭羽穿透了她的左臂,她狂奔到白谨容身边,一把捞起了她,低头,眸子里满是怒意和悲凉,“你跑什么跑?!老子护不住你吗?!”
    白谨容看着围上来的人,把那句你真的护不住啊,咽进了肚子里。
    曲武从弓箭手后面走出来,气宇轩昂,满身风霜肃杀的气息,眼底还有着难掩的悲痛和仇恨。
    孙狗、赵麻子和陈四被抓着扔过来,押着跪在地上。
    “妈的,中计了!”,林冬青咬牙切齿,看着长刀架在三人脖子上,遂扔掉了手里的刀,把白谨容往前一推,重重摔倒在地,骂道,“臭娘们儿,借你进个城,一点用也没有!”
    她作势要踹白谨容,被曲武挡下,一拳揍在腹部上,顿时痛的弯腰,急急的喘气。
    四周的士兵跟百姓都鄙夷而愤怒的瞪着他们,吐着唾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拄着拐杖骂道,“不是人啊!你们不是人!曲将军在外保家卫国,可你们却杀他父母,辱他娘子!丧心病狂的东西!猪狗不如!!”
    林冬青抬眼,看着双眼血红的曲武,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没有管教好下面的人,要杀要剐随便你!”
    她也没看白谨容,说道,“这婆娘是我半路拉来的,秦李村的事,跟她没关系!”
    曲武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微微躬着,两鬓染霜,坚毅的脸上憔悴许多,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拿着帕子擦了擦嘴,“你是黑老三的儿子?!”
    黑老三就是老寨子的浑号,林冬青点头,“我义父死在你手里,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你的。”
    曲武眯着眼,回想着,“当日剿寨时,你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躲在草垛里,像一只小狼崽。”
    他慢慢的抽出腰间的剑,架在林冬青的肩上,“杀我父母、辱我妻儿,就算你们三条命,都不够偿的。”
    林冬青望了眼白谨容,抿了抿唇,握紧了拳头,妈的,真丢脸,要当着这女人的面死在别人剑下。
    她胆子那么小,不知道会不会吓到?!
    白谨容转着眼珠子,看着重重的包围,思量着救下林冬青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爹...”,一个小团子跌跌撞撞的跑来,身后跟着眉目哀婉,温雅柔美的女子,喊道,“康儿。”
    曲武的眼皮颤了下,脸色微沉,“带夫人回去!”
    小团子拉住曲武的手,指着林冬青奶声奶气的喊道,“爹,她,她,救康儿..杀,杀坏人。”
    孙狗一见小团子,立刻讨好道,“是,那天是大当家亲自杀了王虎,救下孩子的!都是王虎那禽兽的错!跟我们无关啊!将军!!”
    曲武把小团子抱在怀里,“不是有血海深仇么?为何要杀自己人,救我孩子?”
    林冬青冷笑一声,“都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杀我义父,我自然杀你!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陈四吼道,“这世上,人都想活下去!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杀人的事,是王虎做的,他说要为老当家报仇!既然哥几个栽你手里,啥也别说,要杀要剐随便你!”
    孙狗吓破了胆,趴在地上起不来。
    “挺有骨气”,曲武冷笑一声,“一人给我敲掉一双腿!”
    几个人硬挺挺的跪着,咬着牙不吱声。
    曲武一把抓住林冬青的手按在地上,拿起匕首就把她左手小指头给剁了,鲜血直溅!
    “冬青!”,白谨容喊了声,她可不能死,否则又要重来。
    她扑倒在林冬青跟前,咬着唇,哆嗦道,“她,她,人不坏...”
    曲武惋惜的摇了摇头,扔下手里的匕首,突然悲凉的叹了口气,“国难在前,内患仍起,这天下,没有好日子了。”
    “报!!!”,一人骑马急驰而来,手里挥着军旗,跌跌撞撞的落马,跪倒在地,“报将军!左副将今日伏击胡人失利!三千胡人不日就要到达城外!”
    “青龙骑损失大半,左副将,被耶律燕一刀砍掉了脑袋!死了!!”
    曲武一听,险些没站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喘息道,“传令!立刻加固城墙!加强巡逻!整理军资、军备!”
    “曲将军,我愿加入!”,城中青年男子纷纷喝道,“打退胡人!为左副将报仇!”
    “城中男子负责加固城墙,女子负责照顾伤员,如今战事吃紧,诸位辛苦了”,曲武朝着百姓拜倒。
    “同仇敌忾!”,“保家卫国!”,“护我河山!!”
    众人振臂高呼时,孙狗趁机想跑,被抓了回来,重重的踹了两脚。
    曲武看着林冬青,叹了口气,摆手道,“放人!”
    “曲将军!”,“不能放!”,“都是作恶多端的人!”
    曲武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若是能活的下去,谁要做山匪呢?”
    小团子肉嘟嘟的手一甩,手里的用草编的一只小蚂蚱落到林冬青跟前,他奶声奶气的喊道,“送给你的,小哥哥。”
    林冬青满是鲜血的左手握过小蚂蚱,抬头朝着小团子笑了笑,她的视线扫过曲武旁边的妇人,那妇人别过脸,难掩慌乱和恐惧。
    “你杀死自己人,救下我妻儿”,曲武看着她,“想必心中尚有一丝良知,顶天立地的男人,不光要护得住妻儿,还要护得住百姓,护得住家国。”
    曲武说道,“我本设计捉你,是要报仇的,可是,胡人铁骑就在眼前,留你们一命,是怕万一真有城破一日,至少,希望你能如之前般,能为我妻儿、百姓伸出援手。”
    白谨容愣愣的望着曲武,在血红夕阳下,这个身躯高大的男人,用着钢铁般的意志镇守边境,更有宽广的胸怀,饶过他们,此等胸襟气魄,真让人佩服。
    林冬青慢慢站起身,拉过追风,把白谨容拉上马,策马而去。
    出城门,一路无话。
    从鬼门关逃脱的后怕,让惊醒后的众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孙狗怕死,却也最快恢复,直嚷着回去要找个女人,不然这辈子死了也没碰过女人,岂不是亏大了。
    林冬青抱着白谨容,她微微挺着背,没有乖顺的躺在怀里,林冬青的眸光凉如水,轻声说道,“自山鬼林那夜,你就不再信任我了是吗?”
    白谨容不答,在很久很久前,她就发现了许多事,都指望不上别人。
    山鬼林那夜,是她第一次尝试着想要依靠林冬青,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她抛下自己而去。
    “山鬼林那夜,一匹马载不动两个人和板车,他们迟早会追上,他们求的是财,逃往密林,比留在板车上生机更大,你明白吗?!”
    ,林冬青可悲的发现自己竟然在跟她解释,解释她的抛弃,可悲的想换取她的理解、原谅?
    “只要我选择舍弃你,你就失去了被追捕的价值,他们会把大部分的人手都追我,只要你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存的机会就大于跟我一起逃命。”
    白谨容缓慢的眨了眨眼,“你本来有逃走的机会,为什么要回来?”
    林冬青说道,“老子的女人在这儿,要是逃走,算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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