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雾城与龙笑梅分别,安雨轩并未直奔北擎,而是返回了六安市。
    六安市不大,但整个城市看起来古色古香。一没有高楼大厦,二没有夸张、刺眼、冰冷的灯火虹霓。
    层楼叠榭的亭台楼阁,青堂瓦舍的民宅,到处是风格各异的殿堂楼阁、飞阁流丹。一到日落,整个城市便安静的如一眼处在深山的泉水一样,娴静中带着超然。
    六安市西南,芒山山麓中,有一处小谷,名为隐贤,谷内有四五间木屋,主人自命为打剑庐。
    如今打剑庐的主人欧上春,正在与安雨轩热切的聊着。端茶递水,神态慈祥。
    “安公子的江湖,有恙了”?欧上春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鳏寡老人,就靠着这个打剑庐为生。他望着安公子的目光,如同望见金山、银山一般热切。
    隐贤谷,打剑庐,听起来颇为清雅,异趣十足,但也要吃饭吧?但偏偏这个时代有些怪异,普通的天下三士打这玩意儿干嘛?违禁的好么。不普通的,又各有各的传承,似乎用不着来找他欧上春帮忙。
    不上不下的例如北擎卫士,那就惨了。兵器还没如何,人却彻底没了。。
    而且打剑庐出品,必属精品。别管东西如何,既然与精品刮着边,那就意味着普通人家,绝对无法负担的昂贵费用。
    “噗嗤,咳咳咳”,安公子听着欧老头儿的开场白,不由将刚喝进嘴的茶水喷了出来,喷了老头儿一脸,同时自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有恙了,特别的有恙”,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的安雨轩,望着表情亲切不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满脸茶水滴滴答答的如落汤鸡一般的欧老头儿,暗自叹了声:敬业!
    “那,一切照旧”?欧上春舔了舔嘴唇,似乎不乐意就这样把劈头盖脸的茶水浪费。几滴茶水入口,接着还吧嗒一下嘴,似乎在尝味。猥琐的动作让安雨轩浑身鸡皮疙瘩狂涌而出。
    “这次,我要整两个,一个长的,一个短的”,安雨轩眯着眼睛,望着半蹲在自己眼前的欧上春。
    “哦?有何具体要求”?欧上春挠了挠自己油亮的光头,眼中闪着光,头仰的更高,眼神儿更加虔诚。
    “这是图纸,你先看看吧”,安公子勉强笑了笑,将椅子向后挪了挪,这老光头儿的脸,都快贴上来了,满身金属气息。
    这打剑庐生意很凄惨吧,这老儿整天忙活啥呢?
    欧上春接过图纸,脸上的表情郑重起来,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看着安公子递过来的图纸。
    “呼,直刀便好说,只是这长枪,长枪嘛,一丈零八寸,约合3.6米,枪杆抟钢加铬,枪头玄铁加铬,一尺二寸,六棱,不要枪缨。。。安公子,您看,我这是打剑庐。打剑。。剑”。。。欧上春笑眯眯的望着安雨轩。
    安雨轩长眉轻舒,眼角儿带着笑意道:“价钱好说”。
    欧上春猛然站起,一拍桌子,长眉一挑大声道:“什么时候要”?
    安雨轩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轻声道:“明天一早”?
    “妥了”!欧上春嘿嘿一笑,掏出一个不知道哪捡来的破旧算盘,劈里啪啦的扒拉着。一边飞快的扒拉着算盘,一边嘴里咕哝着,同时还不时瞄一眼图纸,显得非常专业。
    打剑庐的客厅,霎那间就被这种噪音充满。
    不多时,计算完毕。欧上春抓起算盘一摇,重新计算了起来,似乎是再确认那个数字,非常的严谨。就连安雨轩都觉得,光是人家这认真劲儿,就值着高价呢。
    “材料费470万,其中长枪400万,直刀70万;元素费520万,其中长枪”。。。。。欧上春望着安公子,烟波如水,口中不停。。
    “得了,您了!就告诉我多钱就行了”,安公子受不了这种与小红一样的眼光,从一个老头儿眼中喷出,照射自己,不由打断道。
    “还有加,加,加急费,统共1455万五洲币,您是老主顾,可以打个折,折后1450万”,欧上春双手一晃,算盘奇迹般的消失。
    “2000万,只要东西好”,安雨轩嘿嘿一笑。
    “放心,放心,包您满意”,欧上春脸上所有的部位彻底挤在中间,光光的额头上凭空蹦出几条青筋。做生意最喜欢什么样的客户?当然是安公子这样的。。
    打折的不要,赏钱的大把。。。
    2000万,什么概念?足以在雾城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上三五套别墅;足以在彩云之南那种风景如画的仙境,买上千亩良田,顺带着一个大院子,剩下的钱足以养老;普通人拿上这笔钱,可以不入士,不苦逼,从此有生之年,呼风唤雨,笑傲人生。前提是五洲健在。。。
    生意谈妥,二人起身。
    安雨轩虽然比唐玄矮一些,但也是标准身高,而欧上春站起来的身高,只到安公子的一半。不过四肢粗壮有力,满面红光,望之一点都不像80多岁的老人。
    “欧老爷子,你说你这么些年,从我这坑的钱,都去哪了?整天嚷嚷着退休,怎么还守着这几栋破房子”?安雨轩一只手搭在欧上春的肩膀,边走边问道。
    “嘿嘿,嘿嘿。小本生意,诚信经营,钱货两讫,童叟无欺”,欧上春嘿嘿笑着,并没有说为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多时,打剑庐传来轰轰的震响,不时有猛烈的火光从木屋门板缝隙中喷吐而出,似乎很激烈的样子。
    安雨轩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来回摇晃着,眼睛眯着望着欧上春在那操作:轰轰的声音,是从一个破旧收音机中传出来的;惊人火光,是几盏不断闪烁的灯,造成的。而欧上春也并没有汗流浃背,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操纵着机器。
    无声无息间,机床上出现了一把直刀的粗坯,这才进屋五分钟不到。
    “长枪刻江湖,直刀刻小江湖,你是认真的”?欧上春抬头问安雨轩。
    “如此打造兵器,你是认真的”?安雨轩点头,仍旧眯着眼睛望着欧上春。
    欧上春叹息道:“与时俱进,过去费劲巴力,耗时数年,数十道工序打造出来的东西,如今用着机器,轻轻松松,一夜之间就可完成。还可以将过去不敢想,做不到的工序增加到数百道。唉!老了,老了,老了”。
    他的表情变得落寞了起来,也不知道说的是人还是手艺,还是这个世界。
    安雨轩望着那不断喷吐火光的灯;听着收音机发出的隆隆如雷般的打铁声,眯着眼睛神思不属。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
    枪是自己的,直刀是给唐玄的。身在北擎,二玄剑送了人,整天空着双手晃荡怎么行?
    “江湖,小江湖”,安公子眼神朦胧,嘴角笑意渐浓。一边畅想着纵横北擎的日子,一边想着唐玄拿着小江湖,会是怎样一个有趣儿的表情。
    ... ... ...
    李虎站在船头,遥望大洋,苍茫无际,全是水。
    作为领头旗舰,这艘飞虎舰一骑当先,穿风破浪。
    多天的航行,再加上焦虑,使得李虎面容有些憔悴。船队刚刚通过远望之角,还需三日便可绕过仓洲,然后在天元码头登陆,从陆路,赶赴北擎。
    “不要节约燃料,全速前进”,李虎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大声道。
    “轰”,飞虎舰速度更快,犹如一头肆意跳跃在深山的猛虎一般,向远处雾气蒙蒙的大洋深处冲去。汽笛轰鸣中,后面跟随的舰队,同时加速。
    眼前是幽深微微翻滚的浪涛,远望依旧如此,浩瀚而无际,充满不可撼动的威严。
    大洋就像是一个打着呼噜,正在酣睡的巨人一般,每一个颤音,都带着充塞天地的和音,深沉而让人惊悚。巨人如果高过苍天,宽过大地,那么行驶在其中的舰队,就如天地间的一点微尘,随波逐流。
    “快些,再快些”,李虎敞开衣襟,露出强壮的古铜色肌肉。他迎着海风呢喃着。
    五洲如五指,缺一不可,如今却彻底断了一根。
    想到此,这个地地道道的洋洲汉子心头火热,任波浪滔天也无法熄灭。
    ... ... ...
    如今的唐玄与蔡姚,站在玄女庵前的城墙之上,身处在数千名神色各异,服饰各异,发型各异的卫士中间,一点都不起眼儿。
    曲流觞清楚知道后续虫巢巨峰的变化,因此发出了:集结令!
    洁白中洲裙,背插玄女剑,而二玄剑终于回到了温笑的手中。玄女接引一月之内,可一而不可二,虽有玄女气,也无法逆天而行。
    她左边温笑,以及张道燃等道士,右边姜剑眉以及慧度等人,武士寥寥。
    中洲七大先天高手:钱镇南镇守雾城;袁静虚重伤未愈并未出山;龙笑梅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陈慕返回仓洲;曲黄河与白石坡却是入了魔,去了元洲大魔国,不知生死。如今只有姜剑眉一人在。
    至于武力强盛,拥有着五行部众、律部、法部等武道高手,甚至还有法神陈元迟,剑神楚君侯的仓洲以及十二元辰宗,此时却做起了缩头乌龟,不发一兵一卒。
    裴先知如今身在万星堆亦无法抽身,东临邑、西海邑、南阳邑的人手配备又不可轻动。。。
    桩桩件件,在曲流觞心里一闪而过,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站在这仅存的千余名卫士之前,身躯挺直,目露坚毅决然之色。
    只是这种决然,只有她自己明白,只有对面的深渊与虫峰才看得见。
    虫峰成排,成山,微微颤抖着,一直在颤抖,谁也不知道究竟要抖到什么时候。
    只是这数百米、满是窟窿的山峰,这般抽风般抖动,却让人看的心情压抑,十分难受。
    “笑笑姐”,蔡姚双眸一亮,目光透光人群,望着那道高大、健美,偏偏又十分匀称的身影,轻轻扯了扯唐玄的衣襟。
    唐玄摇头苦笑,苦笑真的很苦,犹如一朵盛开的黄连。
    他不光看到温笑,还看到了姜剑眉那熟悉的身影:如美人蛇般窈窕,熟悉而又陌生。
    她怎么来北擎了?唐玄心中颇为疑惑。
    “还是不要找笑笑姐了,你说好不好”?蔡姚咕哝着,望了望温笑,又颇为气馁的望着唐玄。
    来这这么多天,与唐玄也算孤男寡女。但惭愧的是到现在还没得手啊!她都替自己感到着急。此时实在不宜与温笑这个劲敌碰面,至少等“到手”了之后再说吧!
    “好”,唐玄声音低低,低着头,心里隐隐的痛,似乎又回到了木屋内,金剑花海中。
    究竟哪个才是梦,那个才真实?
    是不是真实就一定会有许多无奈,许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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