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渚拿起玉扬手朝外抛去,玉定在空中好似有人在下面托住了它,稳稳悬浮着,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直到亲眼所见,独摇才明白唐渚方才说的句句属实。
    原来轿中真的看不见的第三人,而这块玉里隐藏的气息正与轿中那人的气息相互呼应,还逼迫封印镇压对方。
    “这道封印是……”
    这封印上面的字迹,唐渚怎么可能不熟悉,分明是当初烛阴闲来无聊时随意写着玩的,上面附着烛阴的元气。
    唐渚过去的记忆被唤醒时,封印阵法中一道电流不断闪现,不停击打着,像是要冲破封印逃出来了。
    “这回真的闯祸了。”
    唐渚想道:那块玉并非善类,本以为它的目标是自己,如今看来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真正回到封印阵法之中才是它真正目的。
    他们眼睁睁看着玉石在阵法和电流的压迫中化为细沙,在空中徘徊一阵后朝布帘涌去,一粒粒细沙忽明忽暗似飞燕还巢般离去。唐渚感觉不妙,立刻伸手想拦住它们,可惜只能触碰到细沙的凉意,最终只能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溜走。
    独摇用身体堵住窗口,尽管如此仍旧无济于事。
    唐渚站起身冲外面大喊:“烛阴,布杀阵!”无论如何必须得把这群细沙困于轿内。
    一听到杀阵二字独摇愣住了,若是从外面布下杀阵,那岂不是连同他们二人也得困在里面出不去?独摇张嘴欲言,可一对上唐渚瞥来的眼神就偃旗息鼓了,那眼神充满着杀意恨不得把人食之而后快。
    唉,好吧,说到底这祸是他惹来的,困就困着吧。
    如唐渚所料想,烛阴的确拿轿子里的家伙没办法,不得不假借娶亲之名把他带出来,然后在外面设下封印想困住他,跟他一直耗下去。但他万万想不到轿子里还有生人,正苦恼于该如何处置他们时就察觉到封印已经快困不住那家伙了。
    自己寿元将尽,拼着一死都要封印那个家伙,绝不能把他放出来。若是真要有所牺牲就让自己来吧,绝不能牵连无辜!
    可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听见曾经好友的声音,即使没有见到人,他也能确信那人的确是唐渚无疑。
    “没想到这家伙竟还能死而复生。”
    也正是这短暂的分神导致布置杀阵的时间延后,只够湮没一半的空间,更可怕的是坍塌的一半空间竟能快速恢复。
    烛阴面如死灰道:“唐渚,我已经关不住那家伙了!”
    唐渚和独摇看见一堆细沙如束滴落,渐渐汇聚成一个人形的模样。唐渚挡在独摇身前,双眼枭视狼顾,护着独摇朝门帘处缓缓移去。一步之遥的距离能令他们逃出生天了,身后一道肃杀之气射来,唐渚顿时心里凉了半截,低下头猛地推了独摇一把,俩人一同滚到轿子外面。
    独摇脸朝下啃了一嘴叶子,他连呸了好几下才算完。突然背上多了一些轻盈之物,他抬头看去登时瞠目结舌不已。他想向后退去,想远离眼前的怪人,却被地上横生的杂草缠住脚绊倒。
    他冷静之后突然想起之前的事,于是盯着对方问道:“你就是烛阴?”
    原来此时烛阴已经变幻成人形,赤如烈火般的红发,鲜血染过的琉璃眼珠,发梢凤翎无风自动,一袭红衣包裹在巨大的翅膀中,黑夜中看去仿佛火中红莲撼人心魄。
    独摇眼珠往下移动,瞥见他下面无脚,立地犹如幽灵浮现,差点没两眼一翻干脆晕过去。
    烛阴见他无恙就没再管他,从侧面走过来到唐渚面前。他注视唐渚良久,才浅笑道:“原来你真的还活着。”话未说完时他就注意到唐渚肩膀处的伤口,待施法想为他疗伤,却被唐渚拒绝了。
    “我这副样子也不算是完全活着。”他示意烛阴仔细看看自己的伤口处,“若真是活人,会有这样的伤口吗?”
    烛阴上前一看才看出伤口的古怪,且不说受伤为何没有流血,就连一副身躯居然都非血肉组成,创伤之处仅是黑洞,一眼望去还深不见底。他心似翻江倒海,抬手猛抓住唐渚的胳膊,那种咯手的感觉令烛阴露出惊讶的神情。“你的身体……纸做的?!”
    没等到确定答案,烛阴已经找出真相了,他随之感叹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能活过来。”
    唐渚苦笑一声,伸手拍在他肩上正欲说话,没想到烛阴胸腔气息剧烈震荡起来,呕出一大口血。
    独摇上前帮忙诊脉,才一会儿就眉头紧锁。
    “他怎么了?”唐渚着急问道。
    独摇没有回答他,而是从随身携带的瓷瓶中取出一粒回元的药丸,喂给烛阴服下。待烛阴面色稍稍有些好转,他才说道:“寿元已近,又消耗了不少法力,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
    寿元已近?
    听完独摇的话后,唐渚才想起自己与烛阴相识的时候,的确不知他在世上活了多久。但圣兽也有神格,同神仙一样能活得很久,只是终将不能长存。神仙时辰一到便会魂归地府等到投胎转世,而圣兽则会长眠地下永不复醒。
    “烛阴啊烛阴,既然寿元将尽,你又何必非得处处跟我过不去呢?若换做是我,我会找一处好地活够了再死,才不会像你这样赶上门来自己找死呢!”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令唐渚和独摇同时皱起眉头,他们转头看向轿门处,方才说话之人就站在门前。
    唐渚:“你就是烛阴娶的新娘?”
    穿着粉衣的男子一怒,瞪着唐渚道:“你眼瞎啊!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女的?”
    唐渚悠哉道:“我不瞎,所以我两只眼睛都看出你是女的了。”粉衣男子正欲发难,唐渚正好心情不爽,又想到就是这家伙害他们被困害烛阴受伤,心里更加不爽了。直接堵他道:“你要不是女的,打扮得那么骚包干什么?要是我长成你这丑样子,就更不好意思穿出来见人!”
    “威风一时的独恶君现在只会耍嘴皮子了吗?”男子轻蔑道。
    唐渚怔住了。
    已经很久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了,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忘记这个称号了。
    “你是谁?”听语气这个人似乎认识他?可他却对此人毫无印象,若非是在凡间修行时结下的某个仇家?
    唐渚的疑虑在男子讥讽的神情中无限扩大,明显他的确认识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认识他很正常,这种一切都在对方意料之中的感觉很令唐渚火大。“最近都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家伙都一个个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往外冒头,一冒出来就喜欢玩你猜我我猜你的游戏,都是群什么弱智啊?”唐渚小声嘀咕。
    虽是小声却又刻意让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独摇:……。
    感觉自己可能就是唐渚口中不打招呼就冒头的人,可又不好确认自己究竟是不是,万一唐渚说的不是他,那多尴尬啊!
    粉衣男子也是无语,不自报家门就得了一个弱智的评价,真是好气啊!
    “咳咳,我叫言有昭。”
    无视对方突然变得有礼貌,懂得自报家门,唐渚暗暗记下这个名字,随即转头问烛阴:“这就是你媳妇?”
    刚吐了一大口血的烛阴,此刻又想吐血了。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男女通吃,我怎么可能娶一个男人当媳妇?!”烛阴满脸通红地大声吼道。
    “脸红成这样还说不是……啧啧,没说服力。”
    “闭嘴!”
    “这家伙是……”
    烛阴望着唐渚迟迟说不出后半句,但眼中满含挣扎和不甘心。过了会儿他匍匐在男子跟前,收起平日的不可一世,带着虔诚的心对男子垂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唐渚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目,质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烛阴没有回答,依旧跪着,像是在跪拜神明。
    这是鬼感受?唐渚觉得自己疯了,或是出现幻觉了,不然昔日桀骜不驯、嚣张跋扈的圣兽烛阴怎么可能对别人下跪,还是用跪迎神明的方式。
    完全不能理解的唐渚,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不由地提高声音再次问道:“我问,你究竟是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朝他下跪?!”
    这男子一身邪气,分明是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魔物,一个低等魔物怎么值得神仙屈膝跪迎?
    这次烛阴有回应了。他缓缓直起身子,平静地看着唐渚说道:“你知道的……”
    “我知道个屁!”唐渚忍不住爆粗口。
    “你知道我是上古时期四圣兽之一,你觉得三界之中有多少人值得圣兽行如此大礼呢?”
    “包括魔物?”
    在仙界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也足够交心了,唐渚认为自己还算是了解烛阴,烛阴天生犟脾气,认定什么就是什么,他讨厌循规蹈矩之人,这也是他唯一看得顺眼唐渚的原因。除唐渚入他眼外,他还极为崇拜一人。
    饮川。
    上古时期同时诞生的圣兽之一。
    生性温和,学识渊博。
    刚相识那会儿,烛阴总爱找其他圣兽打架,甚至还偷去魔道挑战魔兽,每回都是一身血的回来了,甚至有些时候还叫上唐渚一起去。
    仙帝为此惩罚过烛阴不少次,还有几次送烛阴去不死城思过,也是那时唐渚见烛阴向仙帝下跪过,每次跪拜都是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样子,为此唐渚私底下没少嘲笑过他。
    唐渚知道,真正能磨去烛阴心气的只有饮川一人。
    从那时起唐渚都以为是这样,但现在他一直相信的事实不复存在了。原来这世上能降住烛阴的不止是饮川,还有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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